多年觀劇經驗讓內娛觀眾明白了一個簡單的道理:如果一部劇定位是“職場”,約等於婉轉地告訴你“不怎麼樣”,慎點。
如果再打出“情景喜劇”的旗號,那彷彿是遊戲裡的究級怪獸疊加了兩層Buff,快跑吧!
帶著這樣的預期,娛理工作室徹底放平心態打開《今日宜加油》,沒想到竟然迎來了傳說中的“預期違背”。
劇中鄭愷擲地有聲地喊出:“誰會對週一有期待呀!”可能已經超過50%披著職場皮、實則搞傻白甜戀愛的“職場劇”了。
更何況它確實也有讓人大笑出聲的時刻。比如“裁員風波”那集,幾位處於恐慌中的中年人聚在一起,吉組長扭頭問魚部長:“咱們企劃三部,誰年齡最大啊哥?”魚部長秒回:“叫誰哥呢?”
再比如富二代實習生白馬帥,家境優渥,坐豪車上班,被前輩李天然“指點”後,將豪車變為迷你代步車,但配司機的習慣一時改不了,白馬帥就和西裝革履的司機一左一右蜷縮在車裡。
喜劇創作,最糟糕是沒人樂,最理想是“兜四角的大咔嚓”。換成一人對著一個屏幕,能讓觀眾咧嘴樂總歸是比沒反應和“小呲牙”有進步。
就這樣,集職場、二次元、情景喜劇多重元素於一身的《今日宜加油》不僅沒有翻車,還成為了市場裡難得一見的“複合型劇集”。
我們很好奇,這樣的劇是從哪裡來的?又是怎麼變好看的?
《今日宜加油》,鄭愷、王鶴棣、梁超
找演員,緣分最重要
《今日宜加油》由鄭愷、陳鈺琪領銜主演,王鶴棣特邀出演,講述了發生在“大城”市的高發科技公司企劃三部的故事。
一個客觀現實是,自情景喜劇巔峰之後,不少平臺、創作團隊也有新作品釋出,但大多逃不出一個“尬”字。此前我們曾在《2022年,內娛能迎來下一個<我愛我家><武林外傳>嗎?》討論過相關問題。
觀眾笑不出來,正是情景喜劇創作的第一道難關。
《今日宜加油》總編劇許芃芃認為,早前情景喜劇很多的邏輯來自於曲藝、相聲,帶有一種三翻四抖的、傳統的相聲式創作模式。“現在大家的笑點是碎片化的,我們的喜劇創作邏輯也要跟著變化。”
於是團隊開始尋找全新的“打開方式”,一種脫離相聲三翻四抖的情景喜劇,直到翻到條漫《高斯電子公司》。
《今日宜加油》漫畫海報
《高斯電子公司》是一部描繪職場人士日常生活的漫畫,人物性格鮮明,用職場作為大背景囊括生活中的平凡瑣事。這和團隊想要做的“現代+職場”不謀而合,更重要的是,條漫世界的二次元畫風對於情景喜劇來說,著實是一次罕見的“打開方式”。
總製片人馮樂最初被《高斯電子公司》漫畫吸引,是因為作者筆下呆萌、朝氣、拒絕繼承億萬家產的富二代“職場小白”白馬帥。而這個角色想要影視化並不簡單,尺度把握不好,呆萌小白就會變成真傻,或者表裡不一,總讓人覺得在“陰陽”同事。
說來也巧,在《浮圖緣》拍攝現場,坐在監視器後面的馮樂突然發現,漫畫裡的白馬帥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
《今日宜加油》,王鶴棣飾演白馬帥
“我就看著王鶴棣的眼睛,他的眼神特別真誠,儘管當時演的是權傾朝野的掌印。包括很多人覺得他都是霸總形象,但我們私底下看到的就是帥氣可愛、真誠的大男孩,這份可愛和真誠就是白馬帥。”
漫畫裡的白馬帥有一撮標誌性的呆毛,最初定妝時,馮樂想保留這一點,但又有點拿不定主意。結果王鶴棣知曉後非常爽快地答應了,完全沒有形象包袱,開始給自己特別積極地設計呆毛。
能夠聚起這些演員,能夠有人願意和主創團隊們一起玩喜劇,馮樂覺得都是緣分,他們也曾遭遇過閉門羹。
“有時對方讀完我們的劇本,常常不知道這是個啥,我遇到過很多這種情況。還有人會說,要不你們拍個樣片給我們看看,我想知道這到底是什麼形式。”
相較之下,鄭愷絕對是團隊喜劇創作路上的又一位有緣人。
《今日宜加油》,一心想要晉升為組長的李天然(鄭愷飾)
馮樂記得很清楚,鄭愷是在去長沙的飛機上一口氣讀完了前8集劇本,落地後就讓經紀人聯繫團隊。馮樂飛到長沙後,鄭愷向他感嘆了一句:“確實很多年沒有再試這樣的東西了。”
鄭愷早年踏入影視圈就與尚敬導演有過合作,出演情景喜劇《都市六人行》,也曾客串過情景喜劇《家有兒女新傳》。他的銀幕處女作也是一部愛情喜劇電影——《奔跑吧有情人》,當年成為黑馬的“前任”系列同樣也是愛情喜劇。所以鄭愷很明白《今日宜加油》的劇本在玩什麼,大家想要呈現的感覺是什麼。
據馮樂介紹,為了讓演員們更沉浸其中、營造出真正的職場氛圍,《今日宜加油》選擇了實景搭建,在無錫租下了一整層的辦公樓。演員們就像職場人一樣,早上8點開工“上班”,到了晚上,玻璃外一片漆黑無法拍攝,劇組就打卡“下班”。於是,企劃三部成為了一個從不加班的部門。
“現場演員們的氛圍特別好,每天到了現場就開始跟導演對戲、弄包袱,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角色裡。包括企劃三部的9個演員私交也非常好,大家每天收工還約著一起打球。像王鶴棣在《浮圖緣》就有個球隊,來這兒又建了一個。”
《今日宜加油》,鄭愷、王鶴棣
寫劇本,彷彿置身《一年一度喜劇大賽》
回到最初的創作契機,還要從四年前的《從前有座靈劍山》說起。
《從前有座靈劍山》是一部古裝喜劇,也是馮樂第一次接手純喜劇類的項目。鏡頭裡走的是輕鬆、沙雕風;鏡頭之外,拍攝現場同樣歡樂,這讓他萌生了繼續拍攝喜劇的想法,在和導演於中中、總編劇許芃芃商議後,他們將下一個目標鎖定在了“現代+職場”。
“我們整體有一個定調,想要做出一部更符合90後、00後審美、更有網感的情景喜劇。甚至最早定過一個名字,叫《今天先俯臥,明天再撐吧!》,我們覺得它是一種年輕人的生活狀態——雖然生活總是喪喪的,但還是要繼續向上。”
拿到這個主題後,許芃芃前前後後創作了一年多,其間反覆修改,是她經手過的修改次數最多的劇本,“最後還被摁在劇組裡,重新在現場改了一遍。”
《今日宜加油》,企劃三部
頻繁改動並不是有難以破冰的地方,而是想在有限的時間裡盡善盡美,許芃芃將其稱為“對喜劇的敬畏”。加之《今日宜加油》略顯特殊的創作流程,註定了劇本要被反覆打磨。
“我們第一步是編劇先寫,寫完之後,導演、編劇還有演員們會一起開會、創排,創排一遍之後再修出一稿,然後拿著這稿等到主演們進來再去排,再去加包袱、修改,所以它是一個持續創作的過程。”
許芃芃坦言,從劇本創作的方式來看,這實在算不上高性價比,有時換掉兩個包袱情節就會變化,對於編劇而言約等於整集重寫。
“但是我覺得這一類喜劇本質是要回歸到表演的藝術,不管你文字包袱寫得如何,有時演出來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所以還是得演。我們真的就跟‘喜劇大賽’的模式差不多。”
《今日宜加油》,企劃三部
值得一提的是,拿到改編權後,團隊保留了漫畫的故事背景和人物設置,捨棄了以男女主愛情為主線串聯,更注重職場群像。而具體到職場文化、上下級關係等細微之處,也逐一更改,力求更貼合本土現實。
於是,觀眾在《今日宜加油》既能看到憑著姐夫關係坐上副董事長職位的鄭正好(袁文康飾),也能看到組長中的“反捲達人”範思思(陳鈺琪飾)。笑點就源自於他們不同的身份與性格錯位。
《今日宜加油》,陳鈺琪飾演範思思
為了竭力捕捉真實職場,團隊一方面搜索相關新聞,一方面請教周圍朝九晚五的職場人,包括愛奇藝平臺的工作夥伴。第四集裡,副董事長週末舉辦馬拉松比賽,下屬們全都放水慢跑,寧願抱團“摔倒”在終點線前也不敢和領導爭第一,這個情節就取材於微博熱搜的真實事件。
“我們希望這個劇的情感邏輯是真實的,會有一些段子玩得很飛,但是這個內在邏輯觀眾很容易get。
比如白馬帥(王鶴棣飾)這樣的富二代實習生可能看起來很懸浮,但現實中經常會有一種實習生,就是一帶就起飛,在很多方面輕輕鬆鬆就超過職場老人。”許芃芃認為,這種無可奈何的真實感才會讓觀眾有所共情。”
《今日宜加油》,休息日組織馬拉松的鄭副董(袁文康飾)
“我get不到可能是對的”
時隔多年,馮樂還記得許凱在《從前有座靈劍山》片場和他說過的一句話:“做喜劇,如果我們自己在現場都不會笑,你怎麼指望隔著屏幕的觀眾會笑?”
比起成本投入、性價比的客觀因素,馮樂更在意做喜劇的“場域”。無論是實景搭建、正點上下班收工,還是劇本的創排流程,都是為了在片場創造出一個真實、自然、愉快的創作氛圍,一個符合喜劇劇組的氛圍。
真的從成本上看,《今日宜加油》美術指導請來了業界大拿邸琨,代表作有《風起洛陽》《流金歲月》,邸琨也憑藉《流金歲月》在2021年捧回白玉蘭獎“最佳美術”的獎盃。對於一部情景喜劇而言,這顯然有些“超標”了。
《今日宜加油》,王鶴棣及劇中企劃三部置景
有業內前輩看片之後曾對馮樂說:“我覺得有些地方沒辦法那麼快get到,但是你們應該保持,既然想要做年輕向的喜劇,我get不到可能是對的。”
置於影視寒冬之際,這種足夠的創作空間和放手讓團隊“冒險”的勇氣,成就瞭如今“外形放飛”的《今日宜加油》,也是娛理工作室總覺得其略顯特別的原因之一。
馮樂也坦言,換作市場上專攻喜劇的製作團隊的話,或許可以更有效地控制成本,讓這類內容持續生產下去。“它是可以做的,我覺得是有機會的。”
作為項目的親歷者,馮樂、許芃芃對《今日宜加油》預期成績非常簡單——“只要不被罵尬就行。”“目前來看還是喜歡的觀眾多一些,我們就挺開心的。整個創作過程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次特別開心的經歷。如果觀眾也能覺得解壓,短暫地被治癒了一下,就挺好的。”
《今日宜加油》,鄭愷、王鶴棣、梁超
對話那天,正好是吉組長扮演者梁超的生日,企劃三部的9人群裡從早上就開始為吉組長慶生,身為魚部長的張紹剛又再一次“佈置任務”,規定最後一個祝福的人要發紅包,一時間群裡好不熱鬧,彷彿現實中真的有這樣一個企劃三部。
馮樂想起魚部長在劇裡有一段臺詞,很像是說給《今日宜加油》整個團隊的:
“這一年裡我們遇到了很多困難,每一個困難好像都能把我們打倒。但是一年過去了,我們發現自己都還好好地在這。所以接下來的一年,就開開心心做人做事,今天先俯臥,明天再撐吧!”
《今日宜加油》,魚部長(張紹剛飾)和企劃三部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