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不願追趕時代的導演的自白

一位不願追趕時代的導演的自白

影視行業裡有這樣一位導演,他乘上了互聯網視頻平臺迅速發展的東風,在網劇還是荒蕪的時期,就擁有了自己的9.1分“神作”,被網友追捧,被行業認可。


但同時,他也錯過了互聯網影視發展的黃金期,在不少導演拍網劇發展、成名,接戲接到手軟的時候,他卻退到了書桌前,打開了電腦,選擇當編劇去創作自己的劇本,因為他只想拍自己寫的東西。


在網絡影視最熱的那幾年,他失去了自己的心血。重振旗鼓後,等到他再次帶著自編自導的作品回到市場,想要面對平臺和觀眾時,他才恍然發現,時代變了,自己堅定不移奉行的道理,好像走不通了。


他是畢鑫業,一位編劇、導演。

這次,他帶著《我有一個朋友》再次回到觀眾視野,只不過這次,好像一切還在他剛剛出發的原點,即便行業認可他的才華,觀眾認可“畢鑫業”這個名字,但《我有一個朋友》依舊是一部“小網劇”,播出了一段時間後,才憑藉口口相傳略有出圈。

娛理工作室問畢鑫業,“你後悔嗎?”他反問我,“我在做我喜歡的東西,這件事錯了嗎?”

以下是畢鑫業自述,根據對話內容整理。


失去《一起同過窗3》後,我躲起來了。

我不想看到朋友們安慰的話,更不想讓家人擔心。他們問我的時候,不管當時心裡在想什麼,我都會說,“沒事,我挺過來了”,但其實我自己知道,我沒挺過來。

從未得到過和已經失去是兩個概念。從未得到過是一件特別幸福的事情,因為你不會經歷剝離感,但是曾經是你的東西卻失去了,無論是作品還是尊嚴,都是一件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情。

人要怎麼證明自己還活著,沒有死?是墓誌銘沒有想好嗎?不是,是不甘心,是執念,是試圖想向世界證明的一些道理。想要化解這種“已經失去”的情緒,我要重新去做一件讓自己能站起來的事情。

真正把我從頹廢的狀態中拉出來的,是朋友的一通電話。他是一位登山愛好者,電話的那一頭,他和我說著他征服每一座高山後的成就感,“你不能一直長在沙發上什麼都不做,人會廢掉的。”

是啊,我不能空等,得去寫點什麼。

畢鑫業舊照

其實,我一直有一股心氣在,我想要想盡辦法挺過來,去把屬於自己的尊嚴奪回來。《我有一個朋友》就是在這樣的心氣下誕生的。我要跟全世界證明,我畢鑫業依舊能打,我沒有被踩死,沒有被幹廢掉,我熬過來了。

我不喜歡宣傳苦難的內容,因為我覺得人都會經歷苦難。撐過苦難的方式,有的靠朋友,但更多時候是靠自己傲慢的靈魂。我很喜歡“執念”這個詞,因為執念就是我內心的一塊頑石,是即便被壓在了五指山下500年,依舊可以蹦出來的孫悟空。

我的心氣還在,所以隱忍、低眉順眼、屈服,我都可以。因為我知道我真正站著的那口氣沒有倒下。《我有一個朋友》講述的也是這樣一個故事,一個有朋友的江湖,一個為自己的執念有所堅持的故事。


《我有一個朋友》的劇本,我寫了差不多一年的時間。我的心情極端影響我的寫作,狀態好的時候,我可以3~4天寫完2集劇本,將近3萬字。狀態差的時候,可能一個月寫不完一集,也有可能乾脆就不想寫了。

這次的劇本不再是之前那樣一邊挖坑一邊寫,而是大綱寫得比較詳細,目前的24集+番外,其實只拍了大綱的1/3左右。劇中所有的劇情都會形成閉環,然後繼續開枝散葉,之後又在單位時間裡不斷出現閉環,讓這個故事推動下去,現在觀眾看到的1/3,只是後面更長故事閉環的開始。

我想寫朋友,因為這是讓我覺得最溫暖的的東西。但是朋友的群像不好寫,因為沒有階級差別。為什麼《灰姑娘》好看,因為灰姑娘和王子之間是有一個地位的懸殊感的。群像劇中,兩個人身份產生比較大的差別,這本身就成為人設的一部分,由這個人設帶來的天然的優勢,就會有很多潛移默化的優勢出現,可以產生很多不需要和觀眾解釋的內容。

寫《同窗》的時候,主角們的身份非常統一,是學生。但是在《我有一個朋友》的時候,主角的主要人設不是他們本身的性格,而是他們的社會身份,他的人設要和他本身此刻做的這個職業產生關係。所以,我會先把他們的身份敲定,根據他們的身份去寫對應的這種性格。

一部劇的結構故事,在我看來是第二位的。可以讓觀眾喜歡或者是讓觀眾能夠融入到這個故事之中的情緒,是第一位的。

由於特殊原因,在開機之前,我和演員們接觸的時間非常少,去理順劇本的時間也很有限。開會的時候,我會明確告訴演員,你們現在未必要完全理解表演節奏或者我需要的東西,你們只需要在固定的點,把劇本中給標註出來的反應表演出來。

劇本上,我會把所有我一定會下剪刀的地方標註出來,或者打一個括號,寫一個“楞”字,演員看到這個字的時候,就知道此時此刻我一定會剪你的鏡頭,不管劇情你是否理解,理解的是什麼,你們都要給我這個反應。這樣,在我剪輯的時候,就能保證反應鏡頭和臺詞的連貫。

也因此,即便最開始演員的表演節奏慢一些,後期也可以用剪輯來彌補。因為我在寫劇本的時候,就大概知道我這場戲要剪成什麼樣。所以,拍攝時只要我知道我能剪出來,就不會耗費太多的時間在一場戲上。

《我有一個朋友》一共拍攝了58天。其中有一天為了趕著殺景,拍了9頁紙。平常基本上每天也需要拍攝5頁紙左右。

《我有一個朋友》是我在自我康復的過程,寫劇本和拍攝的時候,我真的很快樂。我欣然接受了自己的曾經,那些所經歷過的都歸結為出現問題並解決問題。

劇組在象山拍攝,偶遇了同樣在象山錄製的0713男團的《快樂再出發》。《我有一個朋友》的男主角謝興陽和陸虎都錄製了《閃亮的日子》,二人因此結識,再加上《閃亮的日子》和《快樂再出發》是同一家公司製作的,一來二去,節目組的負責人就和《我有一個朋友》的製片人接洽上了。

那天我們都快殺青了,陸虎找到謝興陽說,“我們沒飯吃了,能不能去你們劇組打個工?”謝興陽找到了製片人,製片人看了一下明天的通告單,只有幾個山大王土匪能演,沒別的活了。節目組表示,“沒事,我們就要做群演。”

製片人還問了一下錢怎麼給,節目組說,“這是一個靠自己賺錢的節目,就按照群演的費用結算。”最後,0713男團真的就拿著群演的工資,拍了一天。

這樣的偶然,在播出期也給《我有一個朋友》帶來了最初的熱度。我真的覺得《我有一個朋友》的播出,看到觀眾們對於劇情的討論,就像是一場美夢。我很愛這部作品,甚至播出期,從第11集開始的預告都是我親自免費剪的。但美夢也有夢醒的時候。

《我有一個朋友》,0713男團

剪完番外篇的預告,我好像沒有想象中那麼快樂。

這個項目最後帶給我的這些,會讓我有些懷疑自己,為什麼要去寫群像劇?為什麼不走一條更簡單的路?或許選擇更簡單的東西,我會比現在幸福很多。

如果做一件讓我自己不快樂的事,那它的意義就只剩下讓我活下去,如果我是為了活下去,我可以去做另外很多的事情,讓我自己活得更好,我也可以去做改編,去拍攝別人的劇本,何必自我堅持呢?

理想主義者的世界裡,不存在對不對,而是討論值不值得。如果他認為值得,那麼即便全世界的人都告訴他這樣做不對、不討好,是徒勞無功的,他也可以為之付出。我不想把自己自封為一個理想主義者,我沒有那麼崇高。但是曾經讓我非常幸福的事情,有一天它給我帶來了不幸,我就會思考,下次還要不要這樣做。

上大學的時候,某一年臨近聖誕節,我們班的班長跟我說,你今天無論在經歷什麼,等到明年聖誕節的時候,這些已經過去了,你終將會活到下一個聖誕節。那麼當你活到下一個聖誕節的時候,你今天的這些已經變成了一年前的往事,它一定已經不會再是你身上的壓力和枷鎖。所以只要你確信你可以活到下一個聖誕節,你就會變好。

這句話我記了很多年,在如今的當下,再一次應驗,我叫它“聖誕節理論”。沒有哲學思考,但是每次這麼一想就覺得對。我會活到那一天,那麼今天又算什麼。

又積極又沒有意義,但是很有用。我畢鑫業,還活著。

畢鑫業舊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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