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國家衛健委發佈了《2022年我國衛生健康事業發展統計公報》。《公報》顯示，2022年全國出生人口956萬人。二孩佔比為38.9%，三孩及以上佔比為15.0%，出生人口性別比為111.1。
相比2021年我國出生人口數量為1062萬人，2022年的全國出生人口數量比2021年減少了106萬人。這也意味著，中國自1962年以來首次出現了人口負增長。而在去年出生的這956萬人口中，二孩、三孩及以上佔據了超過一半，一孩比例僅佔據46.1%。
電影《人生果實》劇照
在新生兒增量減少與人口負增長的大背景下，人口結構也在悄然改變著，中國已經進入老齡化社會。根據國家統計局公佈的最新數據，2022年我國60歲及以上老年人達到2.8億，佔全國人口的19.8%，其中65歲及以上人口超過2億，佔全國人口的14.9%。
人口學界一般認為，一個國家如果60歲及以上人口占全部人口的比重超過10%，即進入老齡化社會，該比例超過20%即進入中度老齡化社會。預計到2035年前後，中國60歲及以上老年人口將突破4億。
電影《一切如你》劇照
人均壽命延長和新生人口減少，是老齡化的兩大主要成因。面對已經到來的老齡化，不願意生孩子的年輕人，與屢屢“催生”的焦慮專家，在公共討論中似乎形成了一種割裂。
年輕人為什麼不願意生孩子了？《時尚健康》與老齡社會30人論壇發起人、盤古智庫老齡社會研究院首席專家梁春曉聊了聊。他說，專家對人本身的變化的理解，正越來越面臨著挑戰。
以下來自對梁春曉的採訪
國際上通常用老年人口的比重作為衡量人口老齡化的標準，老年人口比重越高人口老齡化程度也越高。一般把60歲及以上人口占總人口比重達到10%或65歲及以上的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達到7%，作為一個國家或地區進入老齡化社會（或老年型人口）的標準。
1999年，我國60週歲的老年人口就已經佔到了總人口的10%。如果佔比達到20%，就意味著一個國家或地區已經進入老齡社會。而我國去年就已經達到了20%，這也就意味著中國已經是一個名副其實的老齡社會了。
電影《一切如你》劇照
之前我去一個傢俱產業園區考察，他們現在更關注於家具的適老化改造，之前是做兒童傢俱的，現在兒童傢俱已經沒有那麼大的市場需求了，但是當老年人口的比例越來越高的時候，基礎設施也在悄然發生改變，每個行業都需要適應老齡化。
但是根據專家之前的預測，2030年前後我國老齡人口的佔比才會達到20%。老齡社會提前在我看來有兩個重要因素：
第一個因素是我們對人口預期壽命增長的速度估計不足；
第二個更重要的因素是對年輕人不生孩子的估計，嚴重不足。
電影《無人知曉》劇照
2016年開放二胎政策時，許多專家認為生育率會大幅上漲，但現實並非如此。現在許多年輕人既不生孩子也不結婚，就讓專家的預測顯得越來越“不靠譜”。其實，專家對人本身變化的理解也面臨著越來越大的挑戰。
中國從改革開放至今已經45年的時間了，通過制度創新（比如改革開放）、技術變革（比如互聯網），取得了巨大的變化與發展。但在技術與制度之外，還有人本身的變化。以前我們光看制度怎麼變化、技術怎麼變化了，沒有考慮人的變化。而當前影響整個社會的真正重點，既不是制度也不是技術了，而是人作為主體的變化。
為什麼說專家的預測常常失誤，是因為對人的假設出了問題，認為像80後、90後還跟我們似的，抱有同樣的婚姻觀、生育觀、家庭觀，其實這一代人的這些觀念已經完全變了。
我意識到年輕人不願生孩子比較早，大約是在七八年前，但說實話也沒有意識到會如此“嚴重”。剛開始大家可能認為這是個別現象，可能因為經濟原因、因為房子、因為教育等等，但是現在我們認為這都不是主流原因。
紀錄片《人生第一次》
從婚姻的角度來看，對現在的年輕人、尤其是年輕女性來說，婚姻的合理性正在消失。在以前的男權制度下，男性是社會主要的、甚至是唯一的生產力來源，而女性是沒有自立能力的，婚姻的本質是女性用自由換取生存。但當現在女性能夠自立的情況下，她們為什麼還要把自由換掉呢？
在我看來，生育率的下降至少有4個原因：不敢生、不願生、不想生、不可生。
這也不是有錢沒錢的問題，現在年輕人自己的生命意義感和價值感都在消解，對未來存在著不確定的擔憂，又怎麼想、怎麼敢生孩子？
紀錄片《幼兒園》劇照
有人覺得現在的年輕人生下來不缺吃不缺穿，我們那會都吃不上飯，怎麼怎麼著，但是現在，你告訴年輕人有一天可能吃不上飯，那給他帶來的衝擊、那種擔憂比我們強太多了。
打個比喻，我們這代人是從1樓自己搭到9樓，經歷過改革開放，一直在向上走，對一切可能到來的變故沒有什麼好畏懼的，我年輕的時候大不了去扛大包、扛磚頭去，也餓不死。但現在的年輕人出生就在9樓，他不知道下面是怎麼回事，也沒有向上搭房子的意義，這個意義要在行動當中才能不斷感受。
何況，從生理上來說，生孩子也變得越來越不容易了，懷孕很難，懷孕了以後保住更難，生個健康的孩子也很難，可能跟都市人的身體原因也有關係。另外在政策上，如人工生育的輔助技術、單身生子等也有諸多限制。
電影《無人知曉》劇照
我覺得婚姻和生育都是孩子們自己的權利和選擇，沒什麼好催的。一代一代都在變，相比80後，90後的父母可能催婚催育的也變少了，我相信我們這一代人大多數都有這個覺悟。
採訪&撰文｜季秋
圖片｜網絡
封面圖來自紀錄片《人生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