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歡觀眾,觀眾怎麼喜歡你?創投的困境遠不止這些……

你不喜歡觀眾,觀眾怎麼喜歡你?創投的困境遠不止這些……

本屆金雞電影創投大會上,主單元評審黃建新評論今年的項目偏文藝和同質化的一番話引起了大眾的關注。

在導演韓今諒的現實主義女性題材電影《野花》上臺陳述後,黃建新表示:“創投的目的是希望把項目送進院線,這也是很多公司來創投的目的,大家不要把創投變成了為電影節送片,這一屆尤其明顯,同質化的現象特別嚴重……我還算是最早拍探索電影出身的,把我都看累了,還需要查一下才知道啥意思,這有點違背大多數電影的本質,電影真是所有藝術裡最通俗的……創投的電影要進入到觀眾層面,你不喜歡觀眾、觀眾怎麼喜歡你呢?”

在2015年電影市場高歌猛進後、在2018年市場進入影視寒冬後,偏向於電影前端開發的創投環節都曾受到過廣泛關注,如今經歷三年疫情,市場格局重建,是時候再來看看當下創投存在的問題了。

娛理工作室與深入參與過創投的製片人梁靜、頓河,監製曹鬱、以及某頭部演員的文學策劃小波(化名),一起聊聊他們眼中的創投。

“一半都是青春成長題材”

黃建新導演主要提出了項目的同質化和偏文藝兩個問題,我們先來看同質化。

梁靜近些年參與了金雞獎、北影節、上影節、FIRST青年電影展等多個電影節的創投單元,這麼多年走下來,她最大的感受是年輕創作者的視角很有侷限性:多數創作是從個人情緒出發,題材很窄很小眾;講述個人成長經歷或者身邊朋友經歷的小事情,作者化的味道過重,但關鍵又沒法達到應有的成熟度和高質量的表達,所以最後的結果是從視角和文本呈現都偏初級化。

“我希望能看到一些關注社會的項目,可以通過關注個人展開到關注社會,而不是隻關注個人情緒……但你看著看著就會覺得現在的人只關注自己,心思越來越小,世界也就變得越來越小;我希望看到不同顏色的情緒,不同態度的視角。但現在的很多年輕人寫的故事都偏灰,看完讓人很糟心難過,覺得沮喪毫無希望,這真是一種可悲的創作狀態……”

梁靜擔任今年金雞電影創投大會主單元評審

每年要跑遍各大電影節創投單元給自家藝人尋找好項目的文學策劃小波同樣有此感受,“我進一個創投,可能16個項目有一半都是在講青春成長題材,故事都大差不差,然後剩下的一半可能裡面有2/3的東西都是在用類型片的元素包裹,但其實還是青春成長的東西。大家很難寫出超越自身體驗的故事,好像除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寫不了其他東西了。當年輕創作者都在講自己這個年齡段的事情,那麼很多都是重複的。”

青春成長並非不好,曹鬱說,就比如《陽光燦爛的日子》也是一個青春題材,如果放在創投裡,可能PPT梗概也不夠脫穎而出,同質化不是問題,關鍵是如何發揮自身的導演能力和對題材的把控能力,講出屬於自己的不一樣的體驗,這才是如今創作者缺乏的能力。

1995年公映的電影《陽光燦爛的日子》

早年間的導演都是經過十年左右的磨練,才有資格獨立執導電影,如今的創投以及新導演計劃,給很多剛剛畢業的學生、甚至是沒有基礎的電影愛好者提供了入行的快捷通道,自身的經驗和閱歷都不足以支撐他們去完成一個複雜的故事、或者在一個同質化的題材裡拍出新意。

今年的金雞創投項目裡給小波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現實主義題材的《刺骨》,他最大的感受是導演是有生活閱歷的人,本身的刑偵背景讓其在創作這個刑警故事時有更多落地的、真實的細節和體驗放入其中。

除了青春成長,今年金雞創投主單元的15強入圍名單裡,類型標籤中還出現的一個高頻詞彙是“女性”。同質化的另一個原因不排除還有投機、跟風的可能性。

同質化的另一個維度是“一稿多投”,一個項目跑好幾個電影節的創投。

梁靜發現,有的項目已經把跑創投當成了賺錢的方式,“同一個項目,每個創投都去參加,因為內容還不錯,每一次都能贏得一兩個獎項拿到一點錢,但項目最終也沒有拍出來!感覺參加創投就是為了能掙錢,並不是真的想要把這個戲拍出來。遇到這樣的人和事我們就會很心涼,覺得我們花了很多時間精力在幫他輔導劇本,但對方並不珍惜這些最根本上的幫助,我就感覺我們在做無用功。”

有些電影節的創投沒有排競,“一稿多投”這種形式是被允許的,但在從創投裡挖掘出《尋她》《送我上青雲》等項目的製片人頓河看來,正確的打開方式應該是在每一個創投汲取新意見,不斷完善劇本,“創投的意義不在於得獎,不是要變成賞金獵手,最終目的是要把電影拍出來。”

頓河擔任2023金雞電影創投大會製作中項目選片委員

文藝不是錯,錯的是看不懂

關於創投項目過於文藝的問題,頓河認為,一些特別有商業潛質的項目一定在創投之前就被各大影視公司看重和肯定了,所以對於參與創投的項目,投資方要抱有平常心,包容其在市場經驗方面存在的缺陷。

曹鬱則發現,一些項目並非不考慮市場因素,但因為創作者自身經驗不足,特意去討好市場的效果也並不好,“有些劇本似乎也蠻老成的,想的挺多的,去考慮了商業元素,但是手法手段不太高明,這樣的戲我們也不可能去拍。”

作為攝影指導,曹鬱參與過《妖貓傳》《八佰》等多部商業大片

黃建新提到了“不要把創投變成了為電影節送片”,但他隨後補充表達的意思是,有些片子過於故弄玄虛讓人看不懂,離觀眾太遠,這其實才是評委們真正擔憂的問題。一個健康的電影市場應該是多元的,要有大商業類型片,也可以有偏向於個人表達的文藝片的存在,錯的並不是文藝,而是讓人看不懂。

實際上,這些年被拍出來的一些創投項目,很多都是偏文藝的,比如曹鬱的壞兔子影業出品的《臍帶》,梁靜的七印象影業出品的《小白船》。

作為著名攝影師,曹鬱參與過很多工業化的商業大片,他表示自己也不喜歡那種完全看不懂的藝術電影,在創投中他見過不少模仿大師、故作高深、讓人覺得完全沒有意義的電影,這樣的項目比例甚至能達到五成以上,看多了這種項目讓他覺得很是痛苦。

曹鬱更喜歡的是樸素真誠的東西,壞兔子投資的《臍帶》在他看來就是文藝而不難懂,情感很質樸,故事很詩意,探討的關於生與死的主題又很深刻。

最終《臍帶》票房未過200萬,從市場角度來看,似乎也印證了黃建新導演這次表達的項目不能太過文藝。曹鬱則表示,壞兔子的投資是有特殊性的,的確很難代表一種市場大方向:

“它是不是市場需要的,對於我來說不是很重要,我跟姚晨做一個公司,我們不是職業化出身的製片人和監製,畢竟我們的本行一個是做攝影指導,一個做演員,就是我們不靠影業公司也能活挺好,而且在行業裡地位也挺高。

我們在投《臍帶》的時候確實沒有覺得它會掙錢,當然也沒有想到票房會這麼慘,但我特別無悔於做這部片子,我覺得它很像一個很心靈的奢侈品。

對於運營公司的角度來說,確實有一定的壓力。我們準備拍一個特別棒的劇來應對公司的生存壓力。即使存在的壓力,我們可能也不會選擇那種單純市場向的東西,我們希望能做一個真正的電影,一個藝術品。”

當然,心靈的奢侈也是有試錯成本的,在曹鬱看來,這種比較任性的投資,上限就是1000萬的製作。

梁靜對於這類偏文藝的項目設置的安全投資線基本是1000萬以下。雖然更希望在創投裡挑選出商業的項目,但從不排斥扶植文藝片導演,“我會給自己一個限量,可能多長時間做一個這樣的片子,然後再做一些商業片,然後再怎樣……”

另一方面,對於文藝片,梁靜會首選電影節路線的運營。七印象出品的《小白船》沒有直接上院線,而是先去戛納電影節、釜山電影節、平遙國際影展等國際市場走了一圈,拿到了各種獎項的肯定,“這類偏文藝的項目可以先走口碑路線,如果能通過口碑換得市場,那就是雙贏。

更本質的問題是……
同質化和偏文藝是如今的創投最明顯的問題,其實還有更多本質問題潛藏在水面之下。

其一,好項目少,能拍成的更少。

梁靜曾經在一次創投中遇上了一個好項目,因為劇本很優質,七印象與另外兩個商業大導演背後的影業公司同時看上,三家都給了獎金。但一個好的開局最後卻沒有好的結局。

“因為這個項目的編劇覺得自己到了人生巔峰了,我發現鮮花掌聲真的會讓一些年輕孩子衝昏頭腦。這個編劇居然把當時幫她一起陳述項目的導演給換掉,自己要當這項目的導演。真挺可笑的,後來我們三家誰也沒繼續跟進。因為她能把跟自己一起上臺打拼的戰友給踢了,就是為人有問題,我們為什麼要幫這樣的人呢?這種事特別多,一個好劇本就這樣浪費掉了,”梁靜說。

每年各大電影節的創投單元的優勝項目加在一起差不多幾十個,但是最終拍出來並且上映的鳳毛麟角,梁靜分享的這個案例是項目胎死腹中的其中一種樣貌。

頓河製片的《尋她》、梁靜製片的《再團圓》、曹鬱監製的《臍帶》,獲得金雞創投五週年“報曉”榮譽
創投階段的好項目往往意味著這是一個好故事、好劇本,但是優秀的編劇不一定是優秀的導演。在創投路演時,評委們常常和新人說的一句話是:你別導了,找一個好導演來幫你完成吧,因為你的經驗不足會毀了這個好劇本。梁靜發現,有些新導演不懂分鏡頭,甚至不知道怎麼下機位,這對於故事本身、對於整個劇組都是一種深度損耗,相當於大家陪著新導演一個人玩。

梁靜很欣賞帶著好故事來創投找導演一起合作的新人編劇,“因為他懂得自己幾斤幾兩,不強行讓自己去做導演。這種項目我們碰到了兩三個,而且往往這樣的項目都是好項目,因為他很專注地在寫他的劇本,創作很純粹沒有別的雜念。”

曹鬱表示,即便遇到好項目,雙方能不能在合作中磨合順利、交流順暢、達成信任,都是件未知的事情,像《臍帶》這樣很快從創投PPT變成電影、還配備了業內一流幕後製作班底的項目,“我只能說它比較幸運”,曹鬱感慨。

《臍帶》開機儀式上的曹鬱、姚晨和新人導演喬思雪

其二,創投逐漸變成了新導演扶植計劃。

雖然今年金雞獎的創投單元出現了李霄峰、霍猛這樣的成熟導演的項目,但是絕大多數參與創投的仍然是新人導演、新人編劇,大量新人的湧入,讓創投和新導演扶植計劃之間的區別變得模糊。

小波表示,這兩件事看起來比較像,但不能混為一談,“創投既然邀請這麼多行業公司,目的肯定是要來找項目的,能有多少人來真的做慈善?創投不像導演協會的青蔥計劃,目的就是扶植新導演完成第一部作品。”

導演協會作為行業協會,培養新人是其職責所在,在這個過程中對商業收益的追求可以退居次席,但創投是給創作者和投資方搭建一個公開高效的溝通平臺,本質還是促成商業投資行為,儘管現在有一些情懷的電影人願意在創投中“做慈善”,但是創投的作用不該僅限於此。

金雞電影創投大會科幻片單元出現了李霄峰導演的《星際信使》

項目的同質化,也導致了各大電影節的創投單元的氣質逐漸趨同,頓河認為,金雞獎作為國內最重要的電影節,其創投找來了業界最頂尖的電影人和公司參與,其實應該搭建成一個更高規格的創投平臺,“像戛納電影節也有創投,參與戛納創投的知名的導演很多,創投從來沒有說過只限於新導演,只是新導演居多是一個現狀,金雞作為最官方的一個創投平臺,確實應該有經驗更豐富的人來參與,讓題材更多元、效果更好。”

梁靜認為,2023年電影票房大盤雖然達到500億,但這個市場依舊整體偏冷。有一些導演雖然拍過兩三部作品了,但仍然有融資困難投資壓力大的問題,她希望這些有一定經驗的導演能利用好創投的這個平臺和機會,而這些導演其實也是產業資方希望遇到的。

2023金雞電影創投大會製作中項目8強入圍名單裡出現了霍猛的新項目《生息之地》

其三,更成熟的回報和投資渠道沒有建立起來。

前文聊的所有問題表面上看是創投的問題,但歸根結底指向的還是整個電影產業的系統性問題。

黃建新呼喚更多有商業潛質、而非電影節氣質的項目,是因為目前中國電影的回報模式仍然很單一,主要還是靠票房,如果票房滑鐵盧基本預示著項目失敗。今年10月底業界開始正式討論分線發行,為偏文藝、偏小眾的電影尋求票房利益最大化的可能性,但目前分線僅在嘗試階段,前景還不明朗。在票房之外的國際發行、流媒體放映等其他渠道的盈利渠道沒有打通。

站在投資方的角度,當然要呼籲更多能賺錢的項目,但我們也不能因此就苛責創作者,畢竟想拍文藝片也沒錯,只是文藝片的大環境還沒有培養起來。

梁靜製片的《再團圓》嘗試分線發行

再來看投資渠道,頓河希望更多經驗豐富的電影人能來參與創投,但為什麼最終所有創投都變成了新人試煉場?這是因為在市場上稍微有點票房號召力的創作者,已經不需要再走創投這條路,更多項目的合作在創投之外已經達成,很多投資者習慣了捂著好東西,習慣了悶聲發大財。

梁靜感慨,多數大的出品方不願意把自己的好項目拿到創投來,也是可以理解的。“你說人家好不容易有一個好的創意,而且是人家自己花精力時間弄出來的,憑什麼要白白分給外人,後來發現真正能在一起做事的人都是能夠資源互補。”

那個最後被三家公司一起放棄的項目,梁靜透露當時三家原打算一起投資來做,如果這個項目能成,那就是三位大導演聯手為一個潛質項目保駕護航,這其實也是一個電影項目很理想的前期開發狀態:在一個公開的投資平臺上,創作者聽取各方的意見,博採眾長。

但在“悶聲發大財”的大環境下,一個公開成熟的投資平臺難以建立,創投這樣的渠道也難以吸引到更優質的創作者。

行業為什麼還需要創投?
雖然問題重重,但是金雞獎、北影節、上影節、FIRST青年電影展、平遙國際影展等多個電影節仍然在如火如荼地開展創投計劃,“金鑰匙”計劃等新的創投計劃也在湧現,說明創投仍然是行業挖掘新項目的重要渠道。

行業為什麼仍然看重創投?

從創作者的角度,創投意味著相對平等和高效的切入行業的方式,創投給了這些年輕導演跟市場、產業對接的機會,能幫助他們集中拿到資深行業嘉賓的反饋,也幫助他們從自我創作的階段過渡到能融入產業。

另一方面,創投也是項目的一次亮相、增加自己的認知度,在各大電影節的創投走一圈,也換取了密集的曝光資源。

小波提供了演員方的一種觀點,他透露,平時工作室的郵箱裡、通過朋友等等渠道都會收到很多劇本,但影業公司遞來的本子明顯就很成熟,有一種打磨過後很圓潤的感覺,但這對於藝人團隊、對於文學策劃這個職位來說,可參與的部分就很少。小波曾經接到過一個公司遞來的本子,劇本很好,但是女主角有點工具人,明顯女主是從男二的角色裡拆分出來的,彷彿為了有女性角色的存在而存在,當時這個項目公司已經孵化完成,也沒有了改動空間。

相對來說,小波發現創投裡的項目更能給人帶來驚喜,年輕創作者雖然不成熟,但也有一種粗糲的有趣,如果說公司送來的劇本是個成品,那麼創投階段的劇本對於演員團隊來說更有參與的衝動,也有從演員角度讓故事變得更好的創作空間。

2023金雞電影創投大會主單元評審裡出現了演員譚卓

從投資方的角度,創投計劃的A面是找好項目,B面則是長線投資的人才大戰。

曹鬱說,創投的場子越開越多,按理說出現好作品的概率應該大大增加,但實際上就是因為優秀創作者太少,所以創投計劃再多,出來的還是這些人和項目,說到底是優質人才匱乏的問題。

不同公司的基因不同,有些公司自身有強大的原創孵化能力,那麼對於通過創投挖掘新人的需求沒有那麼大;有的公司有其他更合適的渠道挖掘人才,比如甯浩的公司每年會去看北電的畢業作品,遇到合適的人會簽約、幫著孵化項目;但更多的公司仍然需要創投這個平臺去直接對接到符合自身屬性的新人創作者。

梁靜說,有時候去創投未必是衝著項目去,而是衝著人才去的。編劇能力、開發能力、表達能力都是她看重的特質,“即便新導演的第一部很文藝,但如果第二部很有機會也願意和我們一起去靠近市場,我就會跟他一起更深入地探討,會更有信心地幫助他。”

頓河表示,他在創投上看重導演的人比看重導演的故事更多一點,“我希望導演是可以被溝通的,不管這個片子最後是走向文藝向還是走向商業向,他都勢必要從導演個人的創作變成一個工業或者說是集體的合作,那麼導演在整個創投過程中體現出來的創作能力和製作能力和溝通能力,是我會去特別關注的一點。”

除了電影節創投單元,成熟電影人也在設立創投計劃挖掘好項目和潛質創作者

結   語

在討論了創投存在的問題後,娛理工作室想指出的是,行業一直在努力讓創投往更好的方向發展。

比如剛剛成立五年的金雞創投就勇於創新,在今年開闢了由王紅衛和郭帆擔任主評審的科幻片單元,孵化這種熱門強類型元素的項目;FIRST影展的創投單元曾經成功推出《愛情神話》這樣口碑票房雙豐收的佳作,但在項目逐漸文藝化的大趨勢下,FIRST又開闢出驚喜影展的分支去孵化類型片尋求新突破。

2023金雞電影創投大會科幻片單元的主評審郭帆

再比如我們看到各大電影節的創投單元的評審都是幕前幕後的頭部創作者,他們都在用自己的行業經驗積極扶植新人,也在給自己創作機會,達成一種雙贏,也構建起行業代際間的良性傳承。

創投面臨的問題仍然是整個電影產業系統性的困境,解決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但當問題被指出、一個個小的改變在發生時,相信創投會逐漸變為一塊肥沃的土壤,未來百花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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