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

春香

一場春雨打溼了松林山地間的泥土,一簇簇幼苗穿透微溼的土壤和松針探出了頭。當然這聲春雷驚醒的不只是蟄伏的生機,更叫醒了那顆想要嚐鮮的心,彷彿一聲號角提醒人們:吃野菜的季節又到了。苦菜、榆錢、蒲公英,槐花、薺菜、馬蘭頭,從地裡到枝頭,沒有哪個春天新長出來的芽是不被惦記的。

“蕨生如小兒拳”——《爾雅·翼》

我最惦記的只有三種:做餃子的薺菜,做包子的槐花,還有怎麼做都好吃的香椿。吃過這三種,便可以心滿意足地等夏天了。

三種裡最常見的是薺菜,它不同於其他野菜,沒有濃香異味,走的是清淡鮮香的路線。焯水切碎,加入蝦仁和豬肉,就是最有春味的餃子餡。並且挖薺菜不需要翻山越嶺,“手烹牆陰薺,美若乳下豚”,不止是陸游家的牆陰,你家的田壟麥地、房前屋後,甚至鄰居家後花園就有這種上等美味。相較之下槐花就要難得一點,只能選那種白色的洋槐花,趁著花苞將開未開時候摘下,如此一來一年能嚐到這種清香甘甜的日子也就不超過兩個禮拜。但在我心中,春香之王還是要屬香椿。

薺菜,圖片來自網絡

和長在枝頭的槐花一樣,香椿也屬於“樹上菜”。在春風輕撫中,香椿樹的枝頭孕育出了嫩芽,這些紫紅又泛著綠的嫩芽們有這個春天最濃郁的氣味。香椿氣味特殊且極為濃郁,有人愛有人恨,但這都不妨礙她在野菜界中被列入春日饌食的元老地位,更一度和荔枝比肩,成為宮中貢品。採香椿是個和時間賽跑的活動,畢竟“雨前春芽嫩如絲,雨後春芽如木質”,必須當機立斷掐下那朵嫩芽,由不得半分猶豫。採下來的香椿不管是炒蛋還是涼拌,都各見其美,一邊吃一邊盼著下一春。

香椿,圖片來自網絡

不過就如同這些野菜們豐富瞭如今我們的餐桌一樣,也曾充實了祖先的菜籃子。最早的夏商周,依靠黃河流域建立了農業文明,並且出現了以井田制為代表的土地佔有制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公田出產的作物都要上交為天子所有,閒暇之餘才有空管管自家的土地。再加上落後的生產技術,吃飽飯才是燃眉之急。所以自然,田地都用來種植能填飽肚子的糧食,想要換個口味只能靠偶爾山間挖點野菜。

從春秋戰國時期直到秦朝,井田制逐漸瓦解,公田變為私田,加之生產工具的進步、灌溉系統的修建都大大改善了農業生產條件,野外在春風中搖曳的野菜才走進了農田,成為百姓餐桌上的蔬菜。所以現在我們餐桌上的蔬菜,都算得上是被馴化了的野菜。

被馴化的不止我們

只不過現如今相較其他蔬菜,野菜備受喜愛除了自身風味之外,大概也因為其極強的地域性和時令性,長在江南竹林的筍在山東的黃土地大概率是沒有出頭之日。這種飲食習慣就像方言一樣,彷彿是大地伸出去的神經末梢,越土,能量越強,便離大地越近。能夠習慣並享用這些獨特的食材或者做法的人,因為能夠接受這片土地的饋贈而更加心安理得的成為土地的主人。

一場春雨過後,春意纏綿又濃密。鳥鳴蟲叫,野菜和挖野菜的人一起出現在山野裡。雜草、飛蟲、野菜,連帶著人和人之間的愛與欲便都找到了各自的歸處。Quiero hacer contigo lo que la primavera hace con los cerez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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