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妻留下的結婚戒指,扔還是不扔?

前妻留下的結婚戒指,扔還是不扔?

第1章 前世

  大周慶明二十二年夏。

  烏雲滾滾,駭然逼壓下來,扼的人喘不過氣來。

  大周皇城巍然聳立,染著濃重血色,殺聲震天。

  與皇宮一河之隔的東宮太子府,偏僻處一座小小院落,破敗溼冷,透著腐朽之氣。

  殿房內陰暗,僅臨窗的漆面斑駁的書案能得幾縷透著腥溼氣的光。

  韓攸寧挺直了單薄透骨的脊背端坐,枯瘦如柴的手努力握住毛筆,微微顫著,默寫著《地藏經》。

  她本雙十年華,卻已形容枯槁,一雙曾斂盡春華稠色的眼睛緊緊眯著,模模糊糊看著紙上歪曲的字。

  青衣丫鬟高興地從外面進來,一雙眼睛在枯瘦的臉上顯得格外大,“小姐,馬上要下雨了,奴婢把能用的盆子都擺到院子裡了。如此接的雨水,也夠我們喝上一陣子。”

  韓攸寧放下筆,看著眼前模糊的青色影子。她身邊的丫鬟婆子,一個個死的死,走的走,只秋葉仗著有幾分功夫幾分機敏,活到了現在。

  韓攸寧聲音低緩沙啞,“秋葉,不必收集了。”

  秋葉一邊磨墨一邊說,“那怎麼行?雨水好歹不怕被下了毒!”

  她和小姐的飲食裡,時不時地被太子妃加了慢性毒藥,小姐的眼睛就是被毒壞了的。她告到太子那裡,結果太醫來診了脈,說小姐是憂思過甚所致。

  當時的太子眼神森冷,沉沉盯著韓攸寧,“憂思過甚?你是在怨恨我沒保住你父兄,還是心疼三皇弟?”

  在那之後,她們能少吃就儘量少吃,能喝雨水就喝雨水,這才勉強活到了現在。

  韓攸寧淡然一笑,“秋葉,今日咱倆怕是活不成了。”

  慶明帝暴虐,對幾位封王爺的皇叔頗忌憚,有兵權的都被他以謀反罪通敵罪滅門了,沒兵權的封地都在窮鄉僻壤,且每個王府都有子女作為人質在京生活。他們想要謀反,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不過,有一個傳說中的神仙人物七皇叔是例外。晉王澹泊寡欲,超然物外,從不參與朝政,皇上對他這個最小的皇弟頗看重,也頗信任。

  皇上的幾個成年皇子,對那皇位也是虎視眈眈,說不得也想搏一搏。

  方才在皇宮內殺的熱鬧的,不管另一方是誰,其中一方必然是太子。要麼是在謀逆,要麼是在護駕。

  只是今日不管結果如何,她都活不成了。

  太子趙宸輸,對方自不會放過太子府所有人。她是太子側妃,怎麼可能善終。

  太子贏,太子妃韓清婉,她一府的堂妹,更不可能讓她活到太子登基封后的那一日。

  鳳凰棲梧,那梧桐枝上只可能有一隻鳳凰。

  秋葉聞言臉色大變。

  小姐被圈囿在這個破院子,日子雖艱難,可小姐常說,好死不如賴活著。畢竟她活著能讓仇人不痛快,時不時地還能伸腳絆倒一個。小姐如今還沒搞死太子妃,就說死,未免太不合常理!

  她上前抓住韓攸寧的手,“小姐好好的何出此言!”

  “姐姐很有自知之明呢。”

  伴隨著一聲譏諷冰冷的聲音,一個衣著華貴滿頭鳳釵珠翠的女子走了進來。

  秋葉張開雙臂將韓攸寧擋在身後,防備地看著魚貫而入的丫鬟婆子,孔武有力的婆子手中抱著一疊白綾。

  “太子妃,你就不怕太子爺怪罪!”

  韓清婉冷笑,“怪罪?韓攸寧不忘舊情郎,自縊隨他而去,太子爺怪罪本宮作甚?”

  秋葉怒目相向,“小姐和三皇子什麼關係也沒有,分明是你設計的!你個蛇蠍心腸的毒婦,你就不怕遭報應!”

  她嘴裡罵著,就往韓清婉衝去。

  韓清婉紋絲不動,身邊的丫鬟婆子們齊齊上陣,鉗制住了秋葉。

  韓清婉面露譏諷之色,看向秋葉身後的韓攸寧,“那也得太子爺信才行。你進府這麼久,太子爺從未在你這裡留宿過,是為何?”

  韓攸寧不想提趙宸,那個她錯付了真心的人。

  十五歲的她懵懵懂懂,在眾人嘲笑她胖時,只他溫潤和煦地對她笑,“不必理會她們,你這個樣子甚是可愛。”

  從此少女的一顆心淪陷。

  韓攸寧以為太子是心悅於她的,他甚至許以太子妃之位。

  可大婚之日,太子妃變成了側妃,一頂小轎從側門抬她入府。而她的二妹韓清婉搖身一變成了太子妃。她每日在韓清婉面前行妾禮,每日看著他們二人你儂我儂,兒女繞膝,似神仙眷侶。

  而這其中,處處都是韓清婉祖孫三代的精心設計,栽贓陷害。

  作為一府姐妹,雖沒有一起長大的情分,卻也不至於如此不死不休。可就因臭道士的一句預言,人變成了鬼。

  那道士曾在趙承徹皇子府前道:“此乃龍潛也。”數年後趙承徹登基,是為慶明帝。皇子府成了潛邸,應驗了他的預言。

  後來,那道士在經過定國公府前時又道:“鳳凰棲梧也。”

  當時母親和二嬸小溫氏雙雙有孕,知情者便猜測其中要出一位皇后。

  結果,兩人一前一後各生了一個女兒,定國公府嫡長女韓攸寧,次女韓清婉,誰是鳳凰命卻不得而知。

  所以才有了二女同嫁太子府,即便太子對她心懷厭惡,成親以來從未動她,也要千方百計將她囿於後宅。

  為的就是讓自己登基名正言順,乃天命所歸。

  韓清婉見韓攸寧沉默,心中暢快。

  太子氣勢如虹,又做了萬全的準備,今日定然會得償所願,韓攸寧一死,自己母儀天下指日可待。

  她眸光轉眼看向書案上抄到一半的佛經,“姐姐是在替你外祖一家超度還是在為你父親超度?你去地底下當面孝敬他們豈不是更好?”

  韓清婉掩嘴咯咯笑了起來,花枝亂顫,姣好的面龐卻因怨毒顯得陰森可怖。

  韓攸寧繞開秋葉,走到韓清婉面前,揚起手啪地一巴掌掄了上去。聲音又響又脆。

  這一巴掌用盡了她全身力氣,帶著徹骨的恨意,韓清婉的臉頰瞬間腫了起來。

  韓攸寧神色平靜,“這一巴掌,是為我外祖闔府二百多條性命打的。”

  永平侯溫伯石,她二叔韓銳的岳父,韓清婉的外祖父,一夜之間將她外祖陳家闔府屠盡。

  韓清婉捂著臉頰尖叫,“賤人!你敢打本宮!”

  話音未落,啪地又是一巴掌扇了過來。

  “這是為我父兄打的。”

  父親定國公韓鈞和她兄長韓思行在邊疆浴血奮戰,英雄撒血疆場終不悔,可恨卻死在陰謀詭計上。二叔韓銳承襲了國公爵位。

  韓清婉一個趔趄,釵環叮噹亂響,“你們都是死人嗎?”

  怔楞中的丫鬟婆子這才回過神來,這位韓側妃半死人一個,竟還有力氣打人?

  她們只留兩個人扣住秋葉,其他人七手八腳上前撕扯著頭髮拖走了韓攸寧,將她摁在地上,暴雨般的拳腳落到了她身上,只求消了太子妃的心頭之恨。

  韓攸寧口鼻中流著血,眼中含著恨,緊咬著牙狠狠盯著韓清婉,似乎覺察不到痛一般。

  秋葉哭喊著,臉上青筋暴起,振臂掙開兩個丫鬟的鉗制,利落衝上前,抬腳踹向韓清婉的小腹。

  她淒厲嘶喊,“這是為小姐打的!”

  韓清婉摔倒在地上,痛苦地捂著小腹,臉色霎時大變,怔怔看著衣裙下蜿蜒的暗紅血色。

  她剛有孕三個月……

  有經驗的婆子驚叫起來,“快傳太醫!太子妃見紅了!”

  韓攸寧血紅的眸子中乍然一亮,面露喜色,意外之喜啊!

  所以說,蒼天這是開眼了嗎?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忍不住撫掌快慰道,“如此,我今日即便死了,倒也算的上是喜喪了。”

  她唯一的遺憾就是,沒個可靠的人可以囑託一句,把她的喪禮辦的熱鬧一些,若是能敲鑼打鼓最好不過。

  韓清婉表情猙獰,睚眥欲裂,“殺了她!趕緊殺了她!”

  哭喊聲,安慰聲,咒罵聲。

  房裡亂作一團。

  韓攸寧和秋葉勢單力薄,漸漸落了下風。

  “小姐……”

  秋葉被一把利刃插到了心口,一雙眸子絕望地看向韓攸寧。

  韓攸寧被一條白綾懸於樑上,婆子抱著她的腿猛地往下一墜,脖頸間發出咯嘣脆響。

  她眼睛暴突,表情痛苦,掙扎的手腳慢慢無力低垂,一切歸於平寂。

  素白的衣裙,青色的纏枝蘭花紋繡鞋,飄飄蕩蕩。

  恍惚間,她似乎看到了一個高大的玄色身影急掠而至。

  隨著一道寒光,她跌落到一個結實而又充滿濃烈血腥氣的懷抱。

  “韓攸寧!”

  她聽見一聲嘶吼。

  她努力想看清他的模樣,卻怎也看不清,在這世上,還有何人會為她難過呢?

  鼻息間,似有一縷淡淡竹香……

第2章 重生

  韓攸寧扼住脖子,咳嗽著睜開了眼。

  眼前一片明亮清晰。

  吳媽媽褙子上的纏枝菊花紋,還有她眼中的淚水,韓攸寧都看的清清楚楚。

  吳媽媽緊緊捂著她的嘴,聲音中透著絕望,“……您出去也沒用,外面到處是賊人,大家橫豎都是一死了。”

  韓攸寧愣愣看著她。

  時光倒流,還是夢境?

  風雨殺人夜,陳家百年府邸一夜之間傾塌,上下二百多口被永平侯悉數殘殺。

  正是今夜。

  吳媽媽說的話,與幾年前與她說的,一字不差。

  鈴兒是吳媽媽的親生女兒,比她還要小一歲,是她的貼身大丫鬟。鈴兒此時已經穿上了她的華貴衣裳扮作她,去了外間。為的就是賊人或許覺得已經殺了小姐,便不再仔細搜尋。

  那夜她有幸活了下來,出去便見鈴兒的屍體,心口和脖頸上不知捱了多少刀,慘不忍睹。

  吳媽媽將一個包袱塞到韓攸寧懷中,急聲交代著:“小姐您拿好了,若是陳府沒人活了下來,您就去京城定國公府,說不得還有活下去的機會。已故的定國公夫人不是您姑姑,是您的親生母親。夫人剛生下您就讓奴婢抱著來了陳家,養在了二夫人名下……”

  她還想再交代什麼,聽見外面打殺聲和慘叫聲更近了,便不捨地看了韓攸寧一眼,含淚叮囑,“小姐要活下去!”

  話說完便要關上衣櫃門。

  是的,韓攸寧是在個衣櫃裡,周圍全是些錦繡衣裳,帶著幽幽香氣。

  韓攸寧回過神來,不管是不是夢了,總之不能讓鈴兒再去送死!

  她一把抓住吳媽媽的手,緊緊攥著,“吳媽媽,讓鈴兒進來,要活我們一起活!”

  吳媽媽苦笑著,伸手去掰韓攸寧的手,“哪裡那麼容易?”

  韓攸寧搖著頭,很是堅定,“你若不讓鈴兒進來,那我也出去。”

  “小姐啊……”

  吳媽媽焦急地跺了跺腳,“您等著!”

  說著話就衝去了外間。

  韓攸寧則出了衣櫃,走到梳妝檯前,怔怔看著銅鏡。

  鏡中的女孩穿了件淺綠嬌黃的衣裙,外罩一層蛟綃紗,裙襬上零星散落著櫻花,輕靈嬌嫩。圓圓的小臉稚氣未脫,眼眸清澈似山間清泉叮咚作響,肉嘟嘟的臉頰粉嫩嬌豔,就似春日枝頭含露半開的桃花,俏生生迎著朝陽。

  她十五歲時的模樣!

  她真的死而復生了!

  這不是夢……

  很快鈴兒便被拉了過來。

  鈴兒不明所以,清秀稚嫩的臉上滿是不解,不是讓她替小姐死嗎,讓她進來作甚?

  韓攸寧也顧不上解釋,拉著她進了衣櫃,又對吳媽媽說,“媽媽去另一個櫃子裡躲著!”

  吳媽媽深深看了她們一眼,關上了櫃門。

  外面沒有再響起開關櫃門的聲音,反而是有槅扇合上的聲音。

  賊人已經進了外間,護院們的慘叫聲似乎就在耳邊。

  接著吳媽媽的求饒聲,“好漢們別殺我,我知道小姐藏在哪裡,我帶你們去!”

  一個兇狠的聲音說道,“別想矇騙老子,否則這些人便是你的下場!”

  “不會不會,他們是真不知道小姐在哪裡,我卻是一清二楚。我是小姐身邊的管事媽媽……”

  吳媽媽的聲音漸行漸遠,外間雜亂的聲音隨之遠去。

  韓攸寧流著淚,頹然靠在衣櫃壁上。

  上天讓她重活一次,為何不多一分仁慈,再往前挪幾日,讓她幫助陳府躲過災難!

  鈴兒緊緊握著韓攸寧的手,微微抖著,淚流滿面,她的娘怕是沒了!

  “小姐,是誰要殺我們?”

  韓攸寧眼中充滿戾氣,“永平侯……”

  一月前,胡知府胡文德和夫人替么兒向陳家求娶韓攸寧,被拒後,他們又請來襄平府辦差的永平侯保媒。

  永平侯府和陳家都是定國公府的外家,算是拐著彎的親戚,雖陳家和定國公府十幾年來斷了來往,可親戚關係畢竟在那裡。

  韓攸寧作為晚輩,去見了永平侯一面。

  韓攸寧至今記得,永平侯一雙渾濁的三角眼緊緊盯著她,她當時還暗罵老色鬼,垂涎她的絕世美色。

  想必那個時候,永平侯就懷疑起了她的身世,她和母親陳蔓長的太像了。

  她被抱養來陳府漏洞頗多,只要永平侯稍作探查,便能佐證他的猜測……

  永平侯的外孫女韓清婉,本是唯一的鳳凰,他怎會容許另一隻鳳凰來搶奪他外孫女的位置?

  鈴兒疑惑地喃喃道,“永平侯不是親戚嗎?”

  韓攸寧沉默不語。

  那不是親戚,是惡魔。陳家的傾覆只是災難的開始,接下來便是父親,定國公韓鈞,還有兄長,定國公世子韓思行。

  吳媽媽也只不過拖延了他們一小會的功夫。

  槅扇打開,內室中響起了腳步聲。

  韓攸寧和鈴兒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

  透過櫃門縫隙,韓攸寧看到了兩個黑衣蒙面人在房內四處查看,連床鋪底下都掀開檢查。

  一個黑衣人朝衣櫃的方向走來,韓攸寧甚至看得清他眼眸中的血色,顯然已經殺紅了眼。

  韓攸寧緊緊盯著外面,眼睛一瞬不瞬。

  就在黑衣人伸手開櫃門的瞬間,他的身形突然定住了,脖頸間噴灑著鮮血,轟然倒地。

  接著便是另一個黑衣人倒地。

  韓攸寧看到了一個身姿挺拔卓然的黑衣人,緩步踱著到了她的視野內。他看了衣櫃一眼,卻沒有上前,轉身欲離去。

  在前世,也是他救了她。

  一直到今日,韓攸寧都不知道他是誰。

  前世她不知這黑衣人是敵是友,不敢貿然出衣櫃,直到外面徹底沒了動靜,方悄悄出去。一路走出去,確認全府只她一個人倖存下來後,便收拾了些細軟衣物趁夜離府。她這期間,沒見到任何活人,也沒見到這個黑衣人。

  可是這一次,她可以肯定,黑衣人知道她在衣櫃裡。他若是敵,自己上一世就死了。

  他不是敵人,又是和永平侯是對立的,便是她的友人了。

  在鈴兒的低呼聲中,韓攸寧推開了衣櫃門。

  她這才發現,房內還有兩個黑衣人,似乎是這個高個子黑衣人的下屬。

  黑衣人似有些意外她的出現,一雙利眸微眯著,雙臂抱胸看著她。

  韓攸寧下了地,向他走去。她是想以一個鎮定從容的姿態出現,畢竟此人既然和永平侯為敵,說不定是哪位故人。奈何在衣櫃裡蜷縮了太久,腿腳都麻了,她踉蹌著向前撲去。

  一雙大手扶住了韓攸寧的雙臂,穩穩地將她扶著站穩了。

  在這一瞬間,韓攸寧聞到了一股極淡的竹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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