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裡,大衛與朋友們在成都山間的新開茶室,迎來了客人。“許多朋友說,來了就不想走,在山裡喝茶,一坐就是一天。”
成都山村裡的“柿外”,不用一塊新料,老木、竹枝營造山間返璞歸真的氛圍;大理蒼山腳下的“春裡153”,採用當地土法刷牆,茶具從各地淘來;杭州西溪溼地裡的“儒可墨可”,保留清代建築的木雕、藻井,自制茶器,日子越過越古……
茶室的主理人們說:“意趣不僅在茶,更在山水之間。”

70後的大衛是四川彭州人,早年從事旅遊策劃工作。2017年,“一條”曾經報道過他在阿壩2700米的高原造酒店的故事。
近些年,大衛在老家開民宿、跑項目,在山裡的時間越來越長。“去年年初,疫情那會,什麼都停了,我和朋友們在村裡面待著,就想,不如在山裡找一塊小地方,做個大家能喝茶聊天的茶室。”
大衛和朋友們找的地方,就在村子裡的一塊小山頭上,沿著村子盡端的小徑拾級而上,就能到達。大衛告訴我們:“剛來這邊看地的時候,就發現這兒有棵非常大的柿子樹,枝葉繁茂,秋天裡掛著果,喜氣洋洋的,我們都很喜歡,就用它來為茶室命名了,叫做‘柿外’。”
“柿外”所在的小院兒,原本是村子裡的公共書房,包括一棟三開間的老房子,和一座半開敞的茅草亭。
常年做文旅項目的大衛,這次卻沒請設計師來改造房子,他說:“做這個茶室的初衷特別簡單,就是幾個愛茶的人,想著怎樣在山裡喝茶最舒服、最放鬆,我們就把這個心裡的場景給實現出來。建築的改造,我們找了村子裡有經驗的老師傅來幫忙;庭院裡的植物,就是村裡的大姐阿姨和我們幾個主理人,一棵一棵種的,這個過程也挺有趣。”
茶室的主體是個100㎡的傳統民房,鋼筋混凝土的結構、最常見的雙坡屋頂,用大衛的話來說,有些“直挺挺、硬邦邦”的。於是,為了營造茶空間的“鬆弛感”,主理人們首先在建築與庭院之間造起一道木質的連廊。
屋簷加長後,將簷下打造成半戶外的木質連廊
他們保留了老宅原有一高一低的屋頂,並在此基礎上,把前後的屋簷都加長,延伸出來的部分,就天然的成為一個半室外的過渡空間,既在屋簷的庇護之下,又離自然更近一些,客人們可以在木平臺上席地而坐,眺望遠處的山景。
“一天中,連廊上的光線也會在不斷變化”,大衛說,“早上的陽光從是從竹林透下來的。下午,光從整個房子的右手邊斜斜地灑進來,那邊正好朝西,所以我們就想到再給屋簷下面做幾道木格柵,既能遮光,又有很好的光影效果。”
茶室的室內、天花板,也都是木質的,在改造的時候特意沒用一塊新料,大衛解釋說:“愛茶之人都追求質樸和自在,反映在空間的材料上,就是不能太‘新’。我們特意淘了很多老木頭來用,觸摸到斑駁的紋理,才感覺這個空間真正地能待得住、能沉靜下來,就像一個住了很久的家。”

茶室的室內用老木打造
茶室側面的小亭子,大家一起改造成了一座小的茶寮。沒有複雜的設計,就簡單地用木結構搭起來,再覆蓋上竹枝丫,亭子的四周都是半通透的,就好像隱隱約約懸浮在竹林之間,是一處更為幽靜的品茶之所。
大衛告訴我們,從去年年初開始造茶室,斷斷續續做了一年多,直到年底,才算基本上完工。
“那時候特別冷,還下了大雪,我們就擺一張圍爐的小桌子坐在連廊那,煮上一壺茶,烤幾個熱騰騰的紅薯,再看著外面的雪景。很多朋友來了都不想走,一坐就是一天。”

地址:四川省彭州市桂花鎮蟠龍村5組7號

70後夫妻老黃和素潔曾經是北京4A廣告公司的平面設計師,7年前,他們辭掉工作,帶著女兒,舉家搬遷到大理,在蒼山腳下住下。
其實早在20年前,老黃夫妻就多次來大理旅行。他們感慨於如今大理的變化:“以前旅行會想如果能留下就好了,卻沒辦法;現在年輕人來大理後,就可以保持一種生活即工作的狀態。”
夫妻倆也是在這樣隨心的狀態下,找到了興趣所在,決定創辦一個自己的茶空間。2019年,他們在離家5分鐘車程的地方找到一處老宅院,500㎡左右,距大理古城12公里。
雖然不在鬧市,老黃卻一眼就相中了這兒:“室內和院子各佔地250㎡,建築低矮,推門就能望見蒼山。”
夫妻倆花了2年的時間改造老宅,改造手法十分質樸:保留老房子的木結構,採用當地土法刷牆,傢俱全使用木頭,茶具從各地淘來。
茶室由3棟屋子組成。進院門後,左手邊是廚房和開放性餐廳,設計呈半敞開式,屋頂像翅膀一樣向著蒼山伸展。這兒原本是白族民居的封閉式廚房,但老黃覺得空間太閉塞了,便根據當地氣候特點改造:大理一年四季氣候溫和,不過高原日照很強,因此屋頂上層用玻璃蓋頂防雨,下層墊竹子散熱。
另外兩個房子呈“一字型”鋪開,分別是改建的會客廳和老房子。
兩棟房子的外立面都沒有采用常用的乳膠漆、稻草漆這類成品,反而採用了當地的“土法”:用調配過的砂漿來抹面,保留砂石的天然質感,也與周邊環境更為貼合。
建築背靠蒼山,呈“一字型”
進入新建的會客廳之前,新經過一段過渡性的遊廊,這個半開敞的空間保留了白族民居的原生形態,既能曬乾貨,也能乘涼。
會客廳室內則是靈活的大開間,不設隔斷遮擋,只有兩根柱子把空間分成3個部分:左側的會客區、中間的長茶臺、和右側古樸侘寂的小圓桌。老黃希望,茶室兼顧展示和喝茶這兩個功能,氛圍自由隨性。
老房子則保持著原始層高,足足有6米。房子二層搭了個榻榻米區,以矮桌作為主體,搭配做舊的土牆和扎染藍布。一層包含一個黑色大長桌、老黃夫婦的工作區域和小吧檯。
比較特別的是,一層還有一個5㎡的冥想空間,曾是製作菸葉的烤煙房;如今,它四面都被石頭包裹,頂部留一隅可打開的玻璃天窗,可以更好地引進自然光。
貼近自然,是老黃最希望透過茶室的打造所實現的狀態,這個茶室能與自然共同生長:“在改造的這2年裡,我們儘可能保留老屋的原始結構和植物的自然狀態,減少人工痕跡。”
靠門一側全都使用玻璃落地窗,向著院子打開。兩扇條窗是室內設計的關鍵,高度控制在1.6米,跟人的視線持平,成了天然取景框,使得泡茶者的視線不再拘泥於眼前杯盞,更能投向田野和遠山。
來大理之後,老黃的生活變慢了,也有更多時間關注花草植物,每天觀察植物發生的細微變化,慢慢地品茶,這些都令他很鬆弛。
老黃回憶起剛租下老宅時,周圍還是一片荒涼,他坐在裡邊思考,要設計成什麼樣?當時也是秋天,院子的核桃熟了,啪啪往下掉,夾雜著樹葉的響動聲,他瞬間有了靈感:“帶大家感受自然,和源於自然的茶味。”
茶具
茶室定期舉辦茶話會、音樂會、頌缽療愈等活動
藝成是杭州人,2018年初,她遇到了一幢400m²的臨水老宅,原建築的主體結構,來自安徽青陽縣的清中期徽派民居,經過了原拆原建,與周邊近百棟來自全國各地的古建一起,“安家”在西溪溼地的“荊源訪古”建築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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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源訪古”近百幢明清古建
均從浙、皖、贛移建而來
在這些明清時期的老宅中,一幢400m²的臨水徽派民居,吸引了藝成的注意力。
原建築方正,呈“四水歸堂”的格局,它的主體結構,來自安徽池州青陽縣的清中期徽派民居,有保存得非常完整的木結構,在它的木樑上,還能看到精美的木雕。前後院臨著水景,不時有白鷺、野鴨、喜鵲掠過,一株長勢已高過飛簷的老柿子樹,樹梢上還掛著紅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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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m²的臨水徽派民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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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溪溼地共有柿子樹7000多棵,素有“火柿映波秋西溪”的美譽
“我的父親平時喜歡畫畫,年輕的時候,就喜歡在肥皂上刻印章,我受父親的影響,十年前開始收藏印章,到現在收藏了上百枚。”加上平時熱衷茶道,藝成和公公婆婆一起琢磨天目盞。她想,有了這棟老宅,就能夠陳列收藏來的印章和自家燒製的茶器,傳承古人的傳統和技藝。
藝成決定從建築入手,將老宅改造成一個複合型的茶空間。她不希望破壞建築的原有格局、也不做改建,而在其中疊加進當代的生活方式,“我們只是這個清代老宅短暫的‘守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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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內部,呈方正的“四水歸堂”格局
於是,藝成找來好友、設計師黃志勇,開始打造這棟融於當地環境的“新建築”。
“改建、加固一幢老宅,其實比直接建一幢要辛苦很多。”藝成說,定下了空間簡潔、敞亮的整體基調後,從方案到落地,每一個細節,兩人幾乎都要經過多輪的商量、討論,來來回回,花了將近兩年半。
一樓入口處,黃志勇採用了用於傳統中式宅邸的建造方法:深色木質輔以白牆,形成對比,自成一角裝飾,讓建築既融於當地,也能脫穎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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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入口
中庭處,以方形天井為中心,引入水景,呼應徽派建築中“四水歸堂”的寓意,並重新劃分了一樓的茶室、印章展示區和工作室。原古建中位於屋頂上方的巨大藻井,木雕以及裸露出的層層嵌套的木架結構,均被一一保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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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頂上方的巨大藻井、木雕、木結構
為了儘可能“消解”掉室內外之間的邊界,黃志勇“放大”了開窗:在一樓茶室,採用巨大面寬的玻璃幕牆,而左右山牆處,輔助增設小窗,從而形成流動的窗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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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室外採用玻璃幕牆
樓梯處是貫穿一、二樓的縱向牆,黃志勇設計了一面“印章牆”,近百個獨立壁龕,滿足空間內陳列、展示、交流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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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面印章牆
在二樓,榫卯結構得到最大化的呈現。黃志勇根據藝成的建議,佈置了琴、棋、書、畫四間茶室,每個房間儘量“容納”下更多的窗,這樣一來,人的橫向視覺範圍變大,從窗框望出去,就是一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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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茶室
軟裝部分,藝成簡單佈置了一些傢俱、書畫、茶器,與空間的“氣韻”呼應,做到儘可能的“留白”,減少佈置太滿帶來的壓抑感。
平日裡,藝成會做些關於印章的雅集、茶敘,愛好古琴的朋友興致所至、奏起小曲,身邊也因此多了很多同道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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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端午時節採來的粽葉、日常插花活動
(下)藝成向王義驊“討學”
到了傳統節日,藝成也會做很多與之相關的活動:品應時的天目青頂、筍乾、荷花酥、桂花糕;端午時採粽葉,中秋時賞月;小雪至,和朋友圍爐而坐,慢火烹茶,就著爐火烘烤栗子、紅薯、橘子……
有來過的朋友告訴藝成,這兒太安靜了,氣場舒服、敞亮,一杯清茶可以坐一下午,像“從人間去了趟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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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著古琴聲,茶點配好茶
對於藝成來說,在這個老宅,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是可以被分享出去的,“也許古老的習俗已經慢慢成為符號,更科學、更高效的方法進入日常生活,但自古而來的樸素記憶,其實是植根在生活深處的。家人、朋友聚在這裡喝茶聊天,那些由古人傳下來的技藝與文化,也就能被看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