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刷短視頻時，聽到一首張頌文演唱的《側面》。這是他在一個唱歌軟件上錄的歌，被網友發現，大量轉發。
聽到第一句就繃不住了，張頌文模仿張國榮在演唱會上的颱風，先是講了聲“喂，嚟啦（來了）！”然後用毫無技巧、全是感情的唱法開唱——
“猶如巡行和匯演，你眼光只接觸我側面。沉迷神情亂閃，你所知的我其實是那面。你清楚我嗎？你懂得我嗎？你有否窺看思想的背面……”
張國榮的歌，有一些是唱給自己聽的。
比如《有誰共鳴》（1986年），可以說是成名時的自況，“從前是天真不冷靜，愛自由或會忘形。”
比如在娛樂圈喧囂的壓力之下，退出樂壇時的《風再起時》（1989年），“我，浮沉了十數年。在星空裡閃，帶著惘然。請你，容我別去前，贈出這闕歌，來日某天再相見。”
比如勇敢直視自我的那首《我》（2000年），“我就是我，是顏色不一樣的煙火。天空海闊，要做最堅強的泡沫。”
我比較喜歡《側面》，是張國榮擅長的快歌，勁歌熱舞中帶著小傲嬌，“看著我吧，對住我吧，透視我吧，可感到驚訝？”
刷短視頻，感覺這首歌好像也不算老。但最早聽到《側面》，還是隨身聽裡播放磁帶。現在，張國榮去世都20年了，他活躍的80、90年代，就更久遠了。
《側面》這首歌出自張國榮的專輯《LESLIE側面》，我有一盒引進版的磁帶。
買過磁帶的應該都知道，香港歌手專輯的引進版和原版會有一些區別。這張專輯引進版，名字改成了《由零開始》，拿來另一張專輯中的國語歌《透明的你》做A面主打（《側面》放到B面第一首），像《暴風一族》《放蕩》這種詞有些過火的歌，就直接刪了。
當年粵語歌在內地流行，是有時間差的。很多人在90年代開始聽張國榮，聽的很多是他80年代的歌，比如《沉默是金》《倩女幽魂》。
而那個時候，張國榮已經退出樂壇。在沒有網絡的時代，大家只能通過道聽途說和雜誌報刊等有限的渠道，去了解那些歌手，打聽八卦。
張國榮同時代香港歌手，進入樂壇基本上有兩種方式——比如許冠傑、譚詠麟是組樂隊出道的，梅豔芳、張國榮則是參加歌唱比賽出道的。
作為一個選秀歌手，張國榮出道後熬了六七年，他才憑藉《風繼續吹》當紅，隨後的《Monica》就更火了。
當時的香港娛樂圈極為繁盛，他們的音樂獎項很有意思，叫“勁歌金曲頒獎禮”，大獎叫“最受歡迎男（女）歌星”。
張國榮是常客。
沒錯，不是歌手，是歌星。張國榮在節目中聊天，稱自己的職業也是“歌星”，這倒不是不謙虛，都是這麼叫的。
和現在的“飯圈文化”一樣，80年代的香港，粉絲追星同樣瘋狂。香港組合軟硬天師（葛民輝、林海峰）曾有一首歌形容其盛況——拉條幅、搖熒光筆、獻花索吻、追要簽名、冒充娛記、守在家門口……
80年代後期，張國榮和譚詠麟一時瑜亮，在媒體的鼓譟下，歌迷勢同水火，最終一個宣佈不再領獎，一個告別樂壇。
《側面》發行於1989年，張國榮就是這一年退出樂壇的。接著，許冠傑、梅豔芳也先後退出樂壇，加上陳百強的去世，香港樂壇於90年代步入“四大天王”的時代。
張國榮也進入他的另一面。之前，他是唱《Monica》《拒絕再玩》《Hot summer》《戀愛交叉》的唱跳歌手，之後，他是憑藉《阿飛正傳》《霸王別姬》“封神”的頂級演員。
王晶曾在採訪中說，他這麼多年，看走眼的只有一個人，就是張國榮，“《英雄本色》上映時，周潤發出來大家就鼓掌，張國榮出來時大家就噓。我心想，那怎麼紅呀？”
作為一個導演，王晶當然是從電影層面來講的。《英雄本色》是1986年上映的，當時的張國榮已經很紅了。也許，在王晶眼裡，張國榮對於這部電影，用現在的說法，就是兩個戲骨搭一個“小鮮肉”吧。
張國榮早期的電影，大部分都是“粉絲向”的偶像片，以青春、勵志、愛情題材為主，影片裡往往會有多首熱門流行歌。
當時的當紅小生，競爭也很激烈。有個八卦說，1984年的賀歲片《聖誕快樂》裡，張國榮和陳百強拍戲時，在片場不見面，各拍各的戲份，同時出現時，一個露臉，一個不露臉，用替身完成戲份。
到80年代後期，年過三十的張國榮已經開始轉型了，也成就了幾部經典。
但在一些人眼裡，張國榮仍是一個靚仔演員——《英雄本色》拿獎的是周潤發，《胭脂扣》拿獎的是梅豔芳，《倩女幽魂》讓人驚豔的是王祖賢……
就像王晶並不看好他一樣。
也許，王晶也有個人情緒——張國榮從未演過王晶的電影。
熟悉香港電影的應該知道一個現象：王晶不用張國榮，徐克不用劉德華（直到後來的《狄仁傑》才合作了一次）。
什麼恩怨？倒有一些八卦，但不必當真。
到了90年代，沒人說張國榮不會演戲了，他開始放開身段，大膽表演。
說起來，張國榮的經典影片，都是慘兮兮的。除了前面提到的幾部，還有《阿飛正傳》裡的旭仔，《霸王別姬》裡的程蝶衣，《東邪西毒》裡的歐陽鋒，《春光乍洩》裡的何寶榮……沒有一個角色不傷心。
其實，他也拍過很多有趣的電影，比如《家有喜事》裡的男人婆常騷，《錦繡前程》裡的開心版“阿飛”林超榮。
我最喜歡的是陳可辛執導的《金枝玉葉》。張國榮演一個音樂才子，女友是她捧紅的女歌星劉嘉玲，後來碰到了女扮男裝的新人袁詠儀，關係開始複雜起來，而袁詠儀背後，還有男閨蜜陳小春……
如果想看張國榮電影的話，真的推薦這部。
張國榮去世後，家人選擇了他在《金枝玉葉》裡的一張劇照作為遺照。
張國榮並沒有真的放棄音樂，他太愛唱歌了。1995年，他以一張《寵愛》專輯復出歌壇。
這是一張試水專輯，收錄的是幾年來的電影歌曲，比如《霸王別姬》主題曲《當愛已經往事》，《金枝玉葉》主題曲《今生今世》，《白髮魔女》主題曲《紅顏白髮》等。
滾石唱片出版的這張《寵愛》評價不一，有人很喜歡裡面的歌，也有人覺得這就是一張拼湊起來的專輯。
對於喜歡粵語流行歌的人來說，80年代和90年代彷彿兩個世界。因為他們喜歡的歌手，都去滾石唱歌了。
張國榮唱《當愛已成往事》，就像梅豔芳唱《女人花》、林憶蓮唱《不必在乎我是誰》一樣。喜歡的自然是“滾石出品，就是經典”，不喜歡的會說“萬惡的滾石”。
但張國榮復出歌壇的第二張專輯《紅》，卻讓討厭滾石的人也不得不為之驚豔。
我記得當年看完《金枝玉葉2》後，有個同學問我電影裡的一首歌叫什麼名字，歌詞有“模糊的戀你一場，就像風雨下潮漲”這樣的句子，太好聽了。
我很尷尬地說不知道，直到後來買了《紅》，聽了這首《有心人》，但已經沒機會找同學吹牛了。
這張《紅》之後，張國榮又紅了。據說香港媒體曾於1996年和2000年評過兩次“四大絕色”，第一次是張國榮、林青霞、李嘉欣、朱玲玲，第二次是張國榮、林青霞、李嘉欣、關之琳。
兜兜轉轉，還是逃不過靚仔這兩個字。
橙柿互動·都市快報記者 邢鶴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