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AI“復活”死去的親人,到底是對還是錯?

用AI“復活”死去的親人,到底是對還是錯?
*題圖圖源@Deepbrain AI
“你的身體很脆弱,它會受傷、會生病、會變老、還會死,但數字的你,理論上可以永生。”
這是前段時間上映的電影《流浪地球2》中提出的“數字生命計劃”,影片主人公圖恆宇耗盡一生心血只為將去世女兒的記憶上傳至虛擬世界的情節,激起了大家對生命的探討和思考,也讓我們看到了冰冷的科技背後的人文關懷。
《流浪地球2》是部正兒八經的科幻片,電影中的超前概念也都是現代人遙不可及的夢想。人死不能復生,如何掙脫現實的束縛,實現靈魂的永生,大概是人類史上亙古不變的終極命題。
只不過,科學技術的進步持續不斷地刷新著人們的認知,任何足夠先進的科技也都與魔法無異。誰都看得出來,目前的AI技術正在經歷一場浩浩蕩蕩的革命性發展,它是否會將我們引領至下個時代還不好說,但至少我們能借此一窺未來的景象:
人工智能可以輕易實現“復活至親”的溫馨故事,永恆的“數字生命”恐怕終成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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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9日,B站UP主“吳伍六”上傳了一個用於紀念自己去世的奶奶的視頻。不久之後,在人們的錯愕與驚歎中,吳伍六與他的奶奶引起了越來越多的關注,因為在這裡,吳伍六用上了時下流行的AI技術,以虛擬數字人的形式“復活”了這位離世的老人。
從視頻的內容來看,吳伍六使用的技術並不複雜,語音合成、AI繪畫、ChatGPT……這些基於人工智能的輔助工具都是近半年來突然闖入大眾視野的新興技術,東拼西湊帶來的粗糙感即便是外行也一眼便知。
只是,當滿臉滄桑的奶奶再度開口說話的那一刻,照片所不能替代的真切情感還是實打實地感動了不少觀眾。
根據吳伍六的自述,他長期生活在單親家庭,由父親與奶奶拉扯長大。幾個月前,老人不幸離世,吳伍六也沒能在最後再見她一面,為了把沒能說出口的話說給奶奶聽,他以今天的AI技術填補了自己的這份小遺憾。
實際上在國外,用AI將去世的親人帶回到自己身邊早已不算什麼新聞,“與逝者聊天”的相關服務在近年間已經形成了一條產業鏈。例如依託於GPT-3的Project December服務,僅需用戶支付10美元便可創建屬於自己的聊天機器人,讓它扮演你最熟悉的那個人陪伴在你的身邊;收費標準更貴一些的HereAfter AI則可以記錄人們的生活故事,並以此為基礎打造獨屬於你的虛擬形象。
HereAfter AI支持終身買斷制
而在過去的半年裡,不斷衝擊著人們認知的AI技術如今已下放至普通人唾手可得的地步,此前這些“復活逝者”的商業服務完全可以被現今最低限度的消費級AI技術所取代。
不僅是自己熟知的至親,在AI當道的今天,過去那條需要大數據深度學習的必經之路被逐漸磨平,理論上所有人都能借助這項技術以一己之力突破生死的界限。像是以AI語音的形式,將離世多年的歌手帶回世間,儘管最終呈現出的效果與完美相去甚遠,可現階段“數字生命計劃”的目的也並非一比一還原,它只是給了人們一個紀念的方式,讓大家感受AI作為工具的溫暖。
8年前去世的歌手姚貝娜以AI的形式重生
但在這些視頻下方,我們總能看到這些AI使用者們寫下的“免責聲明”,似乎再真摯的思念之情,也要經受社會共識與法律法規的雙重審判。
科技正在進步,倫理道德正在受到挑戰,受惠於AI發展進步的我們,註定要面對這項技術在重塑社會的時帶來的潛在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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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觀來講,對大部分網民而言,現如今的AI更像是個娛樂性質的玩具,誰也不能保證今天還在感動眾人的AI技術,明天會出現在什麼樣的負面新聞裡。
傷害人的終究只能是人,AI繪圖如此,AI語音亦是如此。本月早些時候,吉娜·貝恩(Genna Bain)在推特上向粉絲透露,她將會刪除自己丈夫約翰·貝恩(John Bain)留在互聯網上的所有數據與資料,只為預防人們的AI“招魂”。
約翰·貝恩是個小有名氣的油管主播,也是一位專業的比賽解說,他因癌症於2018年去世,享年僅33歲。
在他的職業生涯中,這位靠聲音吃飯的專業人士出演了海量的視頻與博客,在當今時代,所有的這些語音數據都能被任何人輕易提取。這之後,約翰是會出現在感人至深的粉絲紀念活動裡,還是被用於陌生用戶的“賽博招魂”,或許正是他的妻子所擔憂的問題。
約翰·貝恩同時也是《星際爭霸2》首位播音員
從吉娜的聲明來看,她的顧慮是人們會利用她丈夫的聲音輸出尖銳的社會評論與政治觀點,而吉娜的擔心其實也無不道理,因為在過去的一個月裡,海外網民最喜歡乾的事就是用三位美國總統的AI語音編寫一出互相掐架的嘴臭喜劇。
陷身政治泥潭的也不止AI語音,比如AI繪圖工具Midjourney,在近日更新了V5版本後大幅優化了場景細節,同時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視覺效果,只可惜,目前有關V5版本傳播最廣的圖片,還是與政治緊密相連。
想必大家該看過的都看過了
AI技術的下放意味著普通民眾也能及時感受到科技進步帶來的收益,然而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如何防止人們利用AI作惡同樣是個急需解決的課題,當大家聚焦於AI模擬生者帶來的一系列問題時,卻往往會忽視同樣享有名譽權的逝者。
從原則上來說,用AI技術復現逝者與模擬生者之間並無差別,同樣都是機器自動學習生成的虛擬形象,只是“死”背後的意義過於沉重,就像ChatGPT創始人之一Altman說的一樣,以ChatGPT代表的AI技術在重塑社會的同時,也帶來了真正的危險,不過在壓垮整個社會之前,它或許會先壓倒那些痛失摯愛的喪親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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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存美好的回憶是人類與生俱來的願望,古人會寄思情於畫像,近代能用相機將瞬間定格為永恆,而到了AI的時代,我們已經可以將生活的點點滴滴記錄成冊,導入冰冷的機器之中,創造一個屬於自己的“虛擬數字人”——儘管這樣的複製品,存在太多的不確定性。
以負責“邏輯思維”能力的ChatGPT為例,歸根結底,這樣的AI工具只是語言模型,並沒有主觀上的思考能力,去世親人的神態也好,習性也罷,目前的AI尚且無法理解,更何況,這背後涉及的道德倫理問題,就連微軟這樣的大公司也不敢貿然涉足。
詢問NewBing相關內容,它會拒絕回答並強行結束話題
從AI的視角來看,它們人性化的回覆多半歸功於算法的迭代升級,但防線脆弱的人類,總會不慎跌入AI無心設下的甜蜜陷阱之中無法自拔。說到底,將自己的希望寄託於隨時都可能“失憶”的AI,本就承擔著莫大的風險,只不過,當我們面對“痛失虛擬女友”之類的事件,多半隻會將其當成茶餘飯後的笑話來看待:
而對那些需要謊言才能活下去的人來說,當這樣的謊言被戳破之後,等待著他的恐怕只會是更大的空虛。
根據美國國家醫學圖書館刊載的報告來看,早在2018年就有學者針對相關課題採取了長期科研調查,遺憾的是,那些藉助“虛擬親人”服務或是為逝者開設專門紀念網站以消解哀愁的可憐人有時只會適得其反,尤其是那些親人死於自殺的人。
當然,誰也不能否認AI能為這個群體緩解他們的悲傷並讓他們尋求心靈上的安慰,只是在AI技術被濫用的今天,隨之而來的問題是對虛擬親人的沉溺與依賴,有人能在目睹所愛之人的眨眼與微笑之後坦然直面現實,但我們同樣也需要關注那些無法順利走出來的喪親者。
2022年9月,在ChatGPT大規模開放測試的前幾天,比爾·蓋茨敬畏地參觀了OpenAI團隊的測試過程。當時,面對通過了嚴謹的生物學考試的GPT,研究人員選擇問它一個沒有標準答案的問題:“你會對一位愛子患病的父親說些什麼?”
比爾·蓋茨沒有向我們透露GPT給出的回答,他在自己的《人工智能時代已經開始》一文中這麼寫道:“它寫了一個深思熟慮的答案,可能比我們房間裡大多數人給出的要好,整個過程令人驚歎。我知道,我剛剛看到了自圖形用戶界面以來最重要的技術進步。”
或許目前的人工智能在面對如此複雜的人文關懷時,還存在諸多的技術限制以及難以解決的倫理道德問題,但“比人更像人”的AI並沒有停下它進化的腳步,如今的AI已經能令喪親者倍感慰藉,未來的AI應當能排解更多人的悲傷,讓他們重新擁抱生活,直面今後的人生。
部分資料來源:
https://www.gatesnotes.com/The-Age-of-AI-Has-Begun
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7168807/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health/2022/11/12/artificial-intelligence-grief/
https://kotaku.com/totalbiscuit-john-bain-youtube-delete-videos-ai-voices-185022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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