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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手記
烏克蘭危機升級以來,美國和西方對俄羅斯實施的一系列金融制裁,對俄國際貿易、國際融資、匯率穩定、金融市場造成衝擊,也對中俄金融合作形成干擾,兩國如何應對,是當下維護雙邊合作所面臨的緊迫挑戰。
美西方對俄金融制裁的四種途徑
美西方對俄金融制裁主要通過以下途徑展開:第一,限制俄大型商業銀行國際結算和融資能力。當前,俄前十大商業銀行中有九家受到西方制裁,其中俄儲蓄銀行、俄外貿銀行、俄開放銀行、俄工業通信銀行不僅在歐資產被凍結、交易被禁止,還被歐盟從環球同業銀行金融電訊協會(SWIFT)中逐出。制裁嚴重削弱了俄商業銀行提供國際貿易結算和金融服務的能力與時效。
第二,凍結俄政府海外資產和融資渠道,破壞當局財政穩定性與匯率干預能力。財政的可持續性和全球第四大外匯儲備是俄金融穩定的重要基石。西方將限制俄外幣主權債發行和凍結央行資產作為重要制裁手段。2022年2月,歐盟出臺禁令,禁止歐洲機構購買和銷售俄政府和央行在3月9日以後發行的各類融資工具,同時禁止對上述俄機構追加新增貸款。此外,歐盟還叫停一切與俄央行資產管理相關的業務,這也被解讀為“變相凍結”俄外匯儲備。
第三,對俄重點商品與行業施加貿易和投資禁令,打破俄國際收支平衡。歐盟將俄原油、石油製品、煤炭、鋼鐵、黃金等重點創匯商品均列入進口限制清單,並禁止歐盟機構為上述產品出口提供相關金融服務。此外,歐盟企業還被禁止參與俄原油、天然氣開採與深加工處理相關的項目融資。
第四,打擊俄金融基礎設施、限制跨境資本流動。當前,歐盟中斷了歐洲清算系統與俄國家清算所的連接。此外,歐盟還禁止向俄居民及法人提供加密資產與信託服務,禁止對俄銷售以歐盟成員國本幣定價的金融產品,對俄居民和企業在歐存款數額設置上限。與上述針對俄商業銀行、政府資產、重點行業所施加的“定向制裁”不同,對俄金融基礎設施及跨境資本流動的限制對俄各部門產生普遍影響。
人民幣成為重要替代幣種
制裁伊始,大量外資基於對俄經濟波動預判和自身業務合規要求,紛紛套現盧布資產並在外匯市場換匯後迅速撤離。僅2022年2月21~28日期間,莫斯科交易所錄得非居民法人現匯購買量高達4294億盧布,創近年之最。外資大規模撤離造成俄外匯市場美元、歐元等外幣需求強烈。而西方對俄央行及商業銀行的制裁措施又縮小了外匯供給規模。外匯需求與供給的巨大差異隨即引發盧布大幅貶值。面對匯率暴跌,俄央行在近半外匯儲備凍結條件下不得不祭出強制結匯、外幣取現配額、限制對外資本轉移等資本管制措施。隨後天然氣“盧布結算令”出臺,加上俄能源出口收入增長等利好,盧布匯率在2022年3月中旬止跌反彈並一路回升。
由於美元、歐元使用受限,人民幣在俄出口結匯與外匯交易中佔比快速上升。2022年前三季度,美元、歐元在俄出口結匯份額中的佔比累計下降34.5%,同期盧布、人民幣佔比分別上升了20.1%、13.7%。人民幣在俄外匯市場中的交易份額也從2022年初不足0.5%快速上升至同年11月的32.6%,一舉超越歐元成為俄外匯市場第二大交易幣種。人民幣成為俄參與國際貿易和國際金融的重要替代幣種。
西方制裁還引發俄證券市場震盪,股指與國債收益率大幅波動、市場結構散戶化趨勢明顯。面對制裁所引發的外匯、證券市場動盪,俄央行在2022年2月28日將基準利率提升至20%,整體利率環境亦隨之上揚。快速加息輔以臨時資本管制有效規避了俄金融系統風險,在穩定商業銀行流動性、緩解盧布貶值、對抗輸入性通脹方面取得顯著效果。不過,大幅加息增加了各經濟部門的利息負擔,同時還極易引發信貸緊縮。
中俄金融合作現狀及挑戰
經過多年發展,中俄兩國各級政府及相關部門在金融合作實踐中逐漸建立了一系列運行和協調機制。中俄總理定期會晤委員會下設的金融合作分委會定期交換意見,內容涵蓋推動雙邊本幣結算、深化銀行間合作等議題。此外,由哈爾濱銀行與俄儲蓄銀行於2015年共同發起成立的“中俄金融聯盟”,經過數年發展,成員已涵蓋兩國數十家商業銀行及金融機構,各成員單位在聯盟框架內就信息交流、本幣結算與現鈔業務、信保融資等展開積極合作。目前,中俄央行間貨幣互換協議與商業銀行間互設分行及代理行等舉措加速完善本幣化結算體系構建,俄商業銀行快速加入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CIPS),助力人民幣成為俄對外經濟活動的重要替代幣種。
兩國資本市場合作重點從“熊貓債”轉向“離岸人民幣債券”。2017年,俄鋁業聯合公司在華首次發行規模10億元人民幣的“熊貓債”,以此拉開了中俄資本市場合作序幕。2022年隨著人民幣在俄流動性增加,俄企逐漸將在俄發行人民幣定價的企業債券作為新募資手段。2022年8~12月,包括俄鋁業公司、俄石油公司在內四家俄企在俄資本市場共計發行316億元人民幣企業債券。
不過,中俄金融合作仍面臨一些挑戰。在新的地緣政治背景下,中國商業銀行及其下設海外分行在與受制裁的俄金融機構發生業務往來時易受到美西方“次級制裁”影響。制裁“外溢風險”阻礙了兩國間商業銀行開展貿易結算與資金業務的能力與時效。雖然目前尚未有美國對中國金融機構實施涉俄“次級制裁”的先例,但在當前的形勢下,未來中方與俄開展業務可能會有一些顧慮或要面對一些干擾。另外,兩國銀行間已有的合作集中於國際貿易結算,主要以匯款為主,結算工具單一,匯款業務收益較低,而與遠期外匯交易等相關的貿易金融服務佔比則較低。另外,俄銀行業准入門檻較低,商業銀行普遍資產規模較小、信用等級較低,特別是在美西方對俄實施金融制裁的背景下,俄銀行業整體抗風險能力被進一步削弱。同時外部制裁導致俄企業運轉的經濟與金融環境惡化,俄外貿型企業的履約能力有所下降。上述因素疊加,導致中國開展對俄金融服務的信用風險有所增加。
深化中俄金融合作的潛在方向
面對國際貿易、金融、貨幣體系變革,務實推動中俄金融合作可有效突破美元霸權,雙方正在圍繞人民幣構建以大宗商品交易和穩定經濟增長為信用背書的新型國際貨幣體系。未來,深化中俄金融合作可從以下幾方面有序展開:
首先,持續推動中俄雙邊貿易本幣化結算體系建設,提升原油、天然氣等商品本幣結算份額;加速中國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CIPS)與俄央行金融信息傳輸系統(SPFS)高水平對接。新形勢下中俄雙邊貿易規模仍將持續、穩定增長,加速構建貿易本幣化結算體系與提升跨境支付平臺對接將有效提升雙邊貿易結算時效、對沖匯率波動風險。
其次,積極響應俄外匯儲備、主權財富基金對人民幣資產需求,結合人民幣國際化、區域化進程,適時在俄增設離岸人民幣增值渠道。由於人民幣在俄出口結匯與外匯交易中佔比大幅上升,俄商業銀行體系留存大量人民幣流動性,通過創新機制與產品為俄商業銀行提供人民幣生息渠道將進一步提升人民幣在俄市場吸引力。
再次,提高中俄政策性、開發性金融對接水平,豐富各類股權融資渠道。目前,俄當局強化金融資源引導、突出政策性和開發性金融作用的反危機邏輯已逐漸清晰。為此,進一步提升兩國間政策性、開發性金融機構對接與豐富股權融資渠道既能滿足俄經濟結構轉型的資金需求,同時也可為中國資本增值尋找新方向。
此外,美西方貨幣政策緊縮及對俄金融領域的肆意制裁再次表明,以美元、歐元為核心的國際貨幣體系已無法滿足新興市場對國際金融穩定、安全的現實訴求,人民幣國際化與全球貨幣體系多極化勢在必行。為此,積極藉助上海合作組織和金磚國家等平臺,以區域大宗商品貿易和投資為抓手,加速構建新型區域貨幣體系,對包括中俄在內的廣大新興市場國家意味深遠。
(作者為中國社科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助理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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