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於中國的養蠶繅絲技藝為人類生存提供了新的基礎,隨後,逐漸發展起來的各類工藝巧妙、色彩斑斕的絲織物,又為人類生活向著更高文明層次的進步開拓了空間。用文字記錄社會生活歷史是中國文化的傳統,朱啟鈐著《絲繡筆記》是歷代眾多記載和研究傳統絲織工藝歷史的著作之一。
中國桑蠶絲織史從原始社會開始,經夏商周、秦漢、魏晉南北朝、唐宋、明清,直到近現代,有著長達6000年的發展歷程,無論是桑蠶養殖、繅絲、織絲、印染等技術方面,還是品種數量、工藝創新等領域,都不斷在變化和進步。早期以紗、絹等簡單平紋組織結構絲織物為主,在歷史進程中陸續出現了綾、綢、縐、綺、羅、紈、縞、綈、緞、緙絲等組織變化複雜的高級絲織製品,絲織產地廣泛分佈於黃河、長江流域的陝西、河南、山東、江蘇、浙江、湖北、湖南、廣東、四川等地。自戰國到清代,絲織產業一直是古代中國多數朝代的主要經濟產業之一。與之相關的文獻記載也相繼產生,比較有代表性的著述有周人所作《考工記》、北魏賈思勰著《齊民要術》、宋代秦觀撰《蠶書》、元代費著撰《蜀錦譜》、元代官署司農司編《農桑輯要》、明代徐光啟撰《農政全書》、明代宋應星撰《天工開物》、清代任大椿撰《釋繒》、清代衛傑撰《桑蠶萃編》等。
《絲繡筆記》是朱啟鈐對上述歷代絲織史記載和研究著作的延續。該書首先建立在朱氏個人大量絲織品收藏的基礎上,他因個人志趣收藏了一批宋代至清代的緙絲、刺繡,考源流、詳名狀,編錄為《存素堂絲繡錄》——這批絲繡後因創辦中國營造學社、影刻宋版《營造法式》等緣由忍痛割愛售予張學良,歸諸奉天博物館;日本侵佔東北後印為《纂組英華》,成為名揚天下的文物。《絲繡筆記》的研究還建立在清宮藏書畫絲繡文物的基礎上,朱啟鈐在編纂古物陳列所書畫目錄、故宮物品點查報告等的前提下,著成了《清內府藏緙絲繡線書畫錄》。以上述兩書所載絲繡文物為基礎,參照歷代文獻記載,對所涉絲織品進行歷史溯源、出產地區、相關制度、生產技術、工藝比較等方面的研究,而後形成了《絲繡筆記》一書。全書分為“紀聞”“辨物”兩卷,分別對錦綾、織成、緙絲、刺繡等絲織物和工藝進行了系統性研究。
作為中國服飾史研究大家,沈從文對《絲繡筆記》的批註,是對該著作內容進行的再研究,屬於中國古代絲織史研究文獻的賡續。1952年左右,劉觀民在修沈從文的工藝美術課時,將沈從文關於絲繡研究的有關注釋抄錄到自己所存的兩卷《絲繡筆記》上。後來,在中國科學院考古所(現為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所)工作的劉觀民,得知同事王㐨作為助手協助沈從文從事中國服飾史研究,便託王㐨將書專呈沈從文。王㐨後來將該書批註後的轉交過程做了簡單記錄:“此本為考古所劉觀民之書,10餘年前託我專呈沈從文先生為注數語以做紀念。去年偶於先生居室過道書架上得之,見天地頭已注滿文字,先生之於事認真如在眼前……”此時沈從文已去世,王㐨於是將這兩冊書還給了劉觀民。從批註內容和沈從文身體狀況分析,沈從文對該書的批註,最晚應該是在他1983年生病住院之前完成的,這個時間之後,沈從文便失去了筆書的能力。之後,學界又陸續出版一些絲織史類研究專著,如張保豐著《中國絲綢史稿》(科學出版社,1989年9月)一書,也是一部內容比較全面闡述中國絲織史類的專著。書中參考了朱啟鈐《絲繡筆記》內容,但其文獻與文物研究深度和廣度都遜於《絲繡筆記》,當然也就更不及《沈從文批註〈絲繡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