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繼科的事情持續發酵。
昨天有熱心網友扒出了他已經把價值近700w的豪車庫裡南賣了抵債,座駕變成了阿斯頓馬丁(也是豪車)。
不過除此之外,張繼科曾經開過的豪車還有:勞斯萊斯、賓利、奔馳、路虎……
每一個名字都是幾百萬,果然貧窮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我笑別人賭,人家笑我窮。
明星高收入不是新鮮事,只是現實未免太過割裂。
一邊是網上鋪天蓋地找不到工作的普通人的抱怨,一邊是拿著以千萬為單位的費用卻只會“違法亂紀”的明星。
甚至一個更可怕的事實是,普通人如今連聲音都開始消失……
就比如最近由路遙先生小說《人生》改編的《人生之路》。
但誰也沒想到,這部獲得過茅盾文學獎的作品改編劇。
卻因為其中的妝造被拱上了熱搜。
很多人表示,被裡面劉巧珍的妝造給嚇著了。
在那個燙頭還不普及的年代,她的頭髮,是這樣的。
細碎的泰迪卷,像是穿越了時空的玉米卷卷發棒的成果。
在那個刷牙還是件稀罕事,山裡水質也不好的年頭,她的牙齒是這樣的。
白到發光,冷光美白都不夠,還要加錢做烤瓷的程度。
在那個還不流行白幼瘦,姑娘們都以豐滿勻稱為美的年代,她的身材是這樣的。
乾癟的身材在寬鬆的格子襯衣裡晃晃蕩蕩,就好像一陣風掛來就能刮跑。
拜託,她們只是比較操勞,不至於吃不上飯。
最重要的是,她的臉上,像是去開了礦似的,永遠都是一片輕浮的黑灰。
劇宣的時候,他們還一臉驕傲的宣稱:陳曉李沁,為貼近角色化黑妝。
有網友在下面反駁,她可是村花,不是難民。
更多人找化妝師出氣:化妝師大概對農村人的理解有誤吧,以為把臉塗黑就是農村人了?
也許,對窮人的刻板印象,不僅僅是一個化妝師的鍋。
真正的村花是什麼樣的?
路遙《人生之路》的原著裡,是這樣描述劉巧珍的:
“劉巧珍看起來根本不像個農村姑娘。漂亮不必說,裝束既不土氣,也不俗氣。草綠的確良褲子,洗得發白的藍勞動布上衣,水紅的確良襯衣的大翻領翻在外邊,使得一張美麗的臉龐顯得異常生動。
如果去看過電影版的《人生》,你就會懂得了。
吳玉芳扮演的劉巧珍,有個渾圓的鵝蛋臉,水靈靈的大眼睛,臉雖沒有胭脂細粉的白,但卻透著太陽曬過的健康光澤,偶爾因為幹活沾上的塵土都蓋不住的紅潤氣色。
看得出,她真的是一個溫柔質樸的山裡姑娘。
完全符合路遙筆下那個水靈、含蓄、少女嬌羞的劉巧珍。
一頭烏黑的頭髮綁成粗壯的辮子,前額的劉海雖不精緻,卻有種自然的美感。
據說,在開拍前,導演吳天明帶著演員和攝製組去到陝北,與農民同吃同住同勞動,花費大量的時間徘徊農村的貿易市場,觀察農民們的真實生活狀態。
所以,才會有了這樣的經典之作。
這也許才是人們心目中村花的模樣。
除了電影版的村花,還有很多影視劇中的村花形象都讓人過目不忘。
電影《菊豆》中的菊豆。
為了讓自己的形象更加貼近真實的角色,鞏俐曾在開拍前花了兩個多月時間在南屏村體驗生活。
她穿著當地人長穿的土布衫,整日在太陽底下曝曬,和農民一起翻稻穀,讓自己的皮膚更加接近當地人的皮膚顏色。
《我的父親母親》中的招娣。
章子怡的頭髮沒有什麼時髦的燙染,但永遠梳的整整齊齊,用幾縷綠色的毛線打成結,再配一條當時算是時興的大紅色圍巾。
臉上暈著淡淡的紅,站在門口害羞的跟自己心愛的人招手的時候,差點招去了人的魂魄。
《山海情》裡的李水花。
熱依扎從小在北京長大,但由於更貼近西北方言,她把編劇說的方言錄下來反覆學,到拍戲時,才能說出一口順正地道的方言,渾然像是在那裡長大的孩子。
這些村花的形象,美麗、質樸、善良、害羞。
用“天然去雕飾”來形容最為適宜。
她們用入木三分的演技和貼合的形象,真實的展現著某個時代的農村女性群像。
可以看得出,為了貼近形象,她們並不單單只是在妝造上下功夫。而是真正去深度體驗生活,瞭解人物背景。通過最為真實自然的方法讓自己褪去城市光鮮亮麗的一面,而擁有質樸無華的氣質。
再回過頭來看我們電視劇版的劉巧珍。
編劇對窮人的理解是:窮=邋遢。
也難怪有人炮轟化妝師。表面上看,也許只是一個化妝師的無意識表達。
但本質上,卻是對窮人的刻板印象。
這種的刻板印象的塑造,暴露的是整個社會對窮人的汙名化。
不知何時起,國產影視劇中的窮人形象,要麼是虛假的“精緻窮”,要麼就是匱乏的“惡人”。
如學者毛尖的評價:
影視劇就是全中國最封建的地方,按地位,財產分配顏值,按顏值分配道德和未來。
《歡樂頌》中的樊勝美,出生在貧寒家庭。
但她卻在夾縫中憑藉著自己的力量,在30歲的時候就做到了外資企業的資深hr。
這種人現實生活中並不少見,從小城市來到大城市,一心想要紮下根。
可是這樣的人物,到了影視劇裡,卻被刻板化為”苦難“的象徵:她勢必有一對吸血的父母。《安家》裡的房似錦也是這種形象。
窮人的面目,只剩下面目猙獰地搶奪資源。
大熱劇《三十而已》中,奢侈品銷售王曼妮,一個想要依靠男人實現階級跨越的女人。
一個月工資15000,會花7000元在東方明珠塔附近租房子。
房東漲價到8500元,她也招租不誤。理由就是,我喜歡這個陽臺,有大城市的感覺。每個季度還要在自己所在的奢侈品店買一雙3000塊的折扣奢侈品鞋子。
一個想要維持光鮮的窮人。這種形象自然不算負面,但她還是太過公式化。
一個窮人家的女孩在編劇的想象裡,一定是極度拜金,卯足了勁要靠男人上位。
這部劇的價值觀,往好了說就是追求更好的生活。
往大了說就是嫌貧愛富。
以金錢分配人生,是如今影視劇的標準。窮,彷彿成了萬惡之源。
和“窮”字沾了邊的形象,離不開虛榮,惡毒,貪婪,勢力。
越來越多這樣的角色,塑造出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
這些“窮人”來自哪裡呢?
來自編劇的筆,來自有錢人的想象。
實際上,那些躲在屏幕背後撥弄風雲的編劇們,根本不瞭解普通人的生活。
在綜藝節目《導演請指教》中,韓雪作為導演拍攝了一部以外賣小哥為主題的短片《超時未送達》。
劇中,這位外賣小哥在上海外灘住著一間帶獨立衛浴的精裝修公寓。
據網友爆料,這間房子的房租大概在每月8000元左右。而他一天只跑30單,每單賺幾塊錢的工資,根本承擔不了房租。
更重要的是,這個外賣小哥大概是為了優雅,堅持騎著小容量的電瓶車,能不能跑下來一整天的配送工作都很難講。
最後,當影片結束的時候韓雪自己一個人感動到淚流滿面。
她很謙卑地說:“說不上好壞,但我拍出了我們想要的東西。”
觀影團的嘉賓李誠儒,對著旁邊的人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她哭了”,然後尬笑著搖了搖頭。
高情商的蔡康永也隱晦的說,“她自己哭了,可能對她來講,這故事很重。”
網友們更是不買賬: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月入8萬零花錢的闊少出來體察民情。
可見,白天悠閒的配送,住在外灘邊的精品公寓,下班彈彈吉他看看書的外賣小哥,不過是韓雪本人對外賣小哥的想象。
這種東西,顯然是經不起基層審核的藝術。
韓雪因為沒有描述底層的能力而鬧了笑話。
但她,絕不是孤例。
《我的真朋友》裡,Angelababy飾演的程真真。
工作是客服人員,每個月工資只有2000塊。
但推開她住處的房門,會發現是上海獨立整租的一室一廳,雙開門大冰箱,開放式大廚房。
沒錢吃飯的時候吃的是幾十塊一盒的自熱火鍋。
編劇對窮的想象,大概只有讓她上下班的時候坐上公交車了。
電視劇《極光之戀》中,關曉彤飾演的女主家裡負債累累,母親生了重病需要持續花鉅額治療的窮苦姑娘。
轉頭,她卻穿著當下最時髦的時裝,還有一絲不苟的妝容出現在男主所在的貴族學校中。
“富人想象中的貧苦世界,才是真正的魔幻現實主義。”
那些沒有下凡過的編劇們,因為缺乏基本的生活常識,只能用自己乾癟的“上流生活”的視角,來塑造出一個個自己想象中的普通人。
從未躬身入局,又憑什麼能刻畫百姓群像。
國產劇的懸浮已經說累了。
但庸俗的故事裡套著我們當代社會真實的價值觀。
對窮人的厭惡情緒的另一面,正是對富人生活的極端美化。
相信大家還記得,前陣子爆火的萬柳少爺。
只因為視頻的定位在北京市海淀區的富豪小區“萬柳書院”,而且視頻中疑似掛著估值4.2億元的齊白石真跡。
網友們開始以“老奴”自稱,瘋狂追捧,開啟一場圍繞金錢、權力和階級的狂歡。
而這,不過是一種社會情緒的爆發。
普通人在影視劇裡「消失」,伴隨的是我們對自己的矮化。
我們看不見自己,也看不見身邊普通人所支撐的生活是如何的榮耀。
真正的普通人是什麼樣的?
海寧市丁橋鎮,是錢塘江的觀潮點。
在那裡,有位76歲的老人趙雲祥,他從小在江邊長大,深知潮水的無情和危險。
從2008年起,他做起了“喊潮人”。
喊潮人的工作就是拿著喇叭提醒遊客注意安全,跟著潮水走,潮水來了在潮前喊,潮水過了在潮後看。
這樣普通尋常的日子,他重複了5000多天,一天兩趟,一萬多次喊潮,他已經記不得“喊”上來多少人。
這樣一個扔進人堆裡都找不到的普通老人,卻用自己微弱的力量,挽回不知多少在巨浪下的生命。
這才是普通人真正的模樣。
他們在真實地生活,也以自己的普通創造著最大的價值。
你和我這些四處奔波求生活的人,我們同樣擁有自己的偉大敘事。
普通人的世界不是編劇想象裡的,那個用錢衡量一切的世界。
就像在武漢疫情封城期間,很多餐館都關門了。
但有一家很小很小的店面,卻始終堅持每天做上千份盒飯,專門供給金銀潭等醫護人員。
一份盒飯裡,有胡蘿蔔燉牛腩,土豆燉五花肉,一個青菜,再配上一個雞蛋或半個玉米,總共才賣16塊錢,幾乎是賠錢營業。
忙不過來的時候,店長還發動了自己一家老小,有時候一天只睡4小時。因為她知道,每一個醫護人員的背後,是幾個有望獲得生機的患者。
只要他們多保障一位醫護人員,就能多保障幾位患者。
就是這樣的普通人,有著最動人的情懷。
我們都是這樣的普通人。不是每天想著怎麼上位,也不是面目猙獰只看錢。
我們是最普通的勞動者,但有著作為勞動者最美的身影與最靚麗的臉龐。
我們都只是在努力地生活。
別再讓“劉巧珍們”的臉上,刻意抹上黑色。
讓國產劇中的普通人,成為真正的普通人。
6 / Apr / 2023
來源:InsGirl
作者:弼馬
微博:視覺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