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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胡希恕先生用經方有膽有識,他在文章中提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試驗過”。臨證的膽識花再多錢也買不來,必須有心人,兼且臨證多。
胡希恕經方故事
《傷寒論》曰:“病人髒無它病,時發熱自汗出而不愈者,此衛氣不和也,先其時發汗則愈,宜桂枝湯。”病人定時發熱汗出,先其時者,是說假設病人下午兩點左右發熱汗出,你在兩點鐘以前給他吃桂枝湯準好。
這個我遇到很多,一個朋友的廚子,就是這個病,到時候發熱,完了出一身汗,過去後像好人一樣。我就給他吃這個藥,吃了就好了。他高興極了,他說我這病患了20多年了,這回可好了。這種病,患20多年也太長了,我頭一回聽說。但是在臨床上定時發熱汗出這種情況很多。
我在農村巡療時,也遇到這麼一個老太太,每天4-5點鐘的時候,必要發熱,然後出汗,出完汗之後,也不發熱了,也不難受了。天天如此,也是有很長時間了。我給她開3劑藥,她吃了2劑藥就好了。
編者按:運用桂枝湯治療定時發熱汗出的關鍵在於“先其時發汗”。下附一段根據郝萬山教授講《傷寒論》錄音整理的文字,可加深對這一問題的認識。
我在北京中醫藥大學東直門醫院(以下簡稱東直門醫院)做住院醫師的時候,有一天門診來了一個病人,年齡56歲,是南方人,說一口南方話,很不容易聽懂。他說,大夫,我這個病不太好治,在你們醫院治了3個月了。
我說你是什麼表現啊?他說我每天13-15點,身上一陣熱,熱完了要出一身大汗,到16點汗就出完了,換了衣服還能夠繼續工作。汗要出到什麼程度呢?一件棉毛衫溼透了,一件襯衣溼透了。
我看他之前的病歷,有養陰斂汗的治療方法,有益氣固表的治療方法,有清裡熱的治療方法,我能想到的治療多汗的方法,前面的醫生都用到了。特別是他上次看病的那個醫生,給他用了斂汗固表的方法。我記得藥味多,藥量也大,如麻黃根30克,浮小麥50克,煅牡蠣50克,分心木(就是胡桃的隔膜)20 克,金櫻子30 克。
我心想,這恐怕得有效。我問他,老先生你吃了這個方子怎麼樣啊?他說,這個方子吃了一回我不敢再吃了。我問為什麼?他說上午吃完這個藥以後,15點我還是熱,過去我熱完了,汗出完了,換了衣服還能工作,那天下午,確實不出汗了,但我熱了一下午,一直到下班身上還是熱,熱得我心煩體躁,汗是沒有出,衣服也沒有換,但是我不敢再吃了。
一聽這話,我說老先生,既然止汗不行的話,我給你發汗。他愣住了,說,大夫,我看了這麼長時間的病,沒有一個大夫說要給我發汗的,發汗能行嗎?他看我太年輕,對我不太信任。
他說要是吃了你的藥沒有效果怎麼辦?我說吃了我的藥沒有效,我帶你去找我的老師。他一聽很高興,他說那你給我開方吧。我開了3劑桂枝湯,那時候我不太會用這個方子,我也沒有告訴病人怎麼吃。
拿了3劑藥之後,第3天他來了,他說大夫,吃了你的藥什麼感覺都沒有,還是那樣。我就帶著他去找胡希恕先生,胡希恕先生是當年我們東直門醫院特別善用經方的老前輩,那時候他不出普通的門診,只出特殊的門診給一些高級幹部看病。我說胡老,我給您帶來了一個疑難的病人,我給他用了桂枝湯想發汗,但是他說無效。
介紹病情後,他就問病人,這個方子你怎麼吃的?我發現這個病人吞吞吐吐地說,我早上吃一次,晚上吃一次。後來回想起來,他可能根本就沒有吃我開的藥,他不信任我,就等著我帶他去找老大夫看病,更不相信出汗那麼多還要再發汗。胡希恕先生說你的方子開得好,你怎麼給他吃的?我說病人說得吞吞吐吐,我也沒有說怎麼吃。
胡希恕先生跟病人說,你這樣,每天就吃一回藥,你不是15點鐘有烘熱、出汗嗎?那你13:30左右就吃一次藥,吃完之後,多喝一些熱水,然後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稍稍坐一坐,穿的衣服稍稍厚一些,讓自己先潮潮地出一點汗,到了兩三點鐘看還熱得起來熱不起來。我記得那時候好像是秋天。
胡希恕先生就開3劑桂枝湯讓他試試,這個老先生很高興地走了。第4天他來了,特別高興,他說大夫,這發汗的方法還真不錯,我頭一天中午吃完這個藥以後,喝了點水,身上潮潮地出了一點汗,根本就不用換衣服。到了15點鐘該發熱的時候,我就等著自己發熱,結果沒熱起來,或者是熱的勁不大,隨後出的汗不多,我只把最裡面的衣服換了。到了第2天,比頭一天的熱更輕了,我覺得衣服不換都可以了。到了第3天,根本就不用再換衣服了,這方子有效。我就說再開3劑。他說要不要再找老大夫。我說不用了,胡希恕先生很忙。我又給他開3劑桂枝湯,後來他就好長時間沒有再來。
過了3個月以後,我從門診調到病房。有一天他來說,上次你帶我去找胡希恕先生看了病以後,我前前後後吃了6劑藥,從此以後就不再烘熱不再有汗了。可是最近我又有一點汗,這個方子還能不能再用?我說可以。我再給他開桂枝湯,原方6劑。他說郝大夫,看來你們的工作經常變動,我吃完這個藥以後不再復發,我就不再找你;再復發的話,不管你走到哪裡,我都會找到你的。你工作調動總會有軌跡的吧,總會有人知道吧。現在30年過去了,他沒再來找我。
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在肺炎初期可用,但不能頻繁用,要符合汗出而喘這種情況才可用,沒有汗也可用,但仍要辨證,此證小兒多見。那年我兒子出疹子,我不在家,他奶奶給他吃牛黃丸,那藥太涼了,我回來的時候他的疹子已經回了,喘而無汗,臉紅,昏迷不醒,很危險。當時他舅舅正學醫,他來開了方子,我不同意,全是一些解表、祛熱、解毒類的套方。我說這不行吧,跟他舅舅商量,我說就吃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石膏少用點,麻黃多用一點,他吃完後腦袋慢慢見汗了,就吃這個,後來沒再吃藥就好了。他那病也是併發肺炎,好了之後,他舅舅說,沒有汗用這個行嗎?我說沒關係,石膏清熱不一定要見有汗。這是我剛開始給人家開方子,還是給我兒子,那時我才27歲,我的孩子4歲。
我還記得,那一年我來北京,私人診所開業,診所就在大街上,有一個學生跟著我學習。有一次我出診了,回來問他有病人沒有?他說有呀。我問是什麼病?他說一個鬧痢疾的病人。我說你開方子了嗎?他說我開了,開的大柴胡湯加石膏。我不放心,我說帶我去看看吧。他帶著我就去了,這個病人家離我家不遠。我們到那兒時這個病人正在廁所裡,他出來後我問怎麼樣?他說挺好,現在肚子也不疼了,也不發熱了,大便也漸止了……所以這個方子很好,痢疾用柴胡劑的機會很多,尤其是大柴胡湯。痢疾這個病,開始時沒有用補法,這個大柴胡湯的瀉下作用也不大,現在我們用大黃可以用到10克。我自己鬧痢疾也吃這個藥,一瀉就好,這個病來時挺厲害,多有發高熱。
我的一個朋友徐又忱,他的愛人叫徐秀珍,感冒時來例假,熱入血室,病很重都不認識人了,她管她丈夫都叫小鬼。我給她看時已病了十多天了,已經起不來了,也不讓我給她看病,給她切脈她叫喚有鬼,後來按著胳膊,我才能摸摸脈,脈快得很,還多少有點浮,我給她開了個方子就走了。
事情也巧,當時我鬧眼睛,我借的一副茶鏡落在他那兒了,吃完午飯我就趕緊上他家去取眼鏡。我一進屋子,他正在那兒煎藥呢,聞那藥味是一股當歸味,不是我開的那方子,我心裡就明白了。我就問他這不是我那藥吧?他就告訴我說,她的姨娘來了,這人就要死了,不告訴她姨娘,多不好哇,她在北京就她姨娘一個親人。她姨娘來了問請大夫沒?我說請了朋友。她不願意了,說朋友不花錢是不?她姨娘就給她找了個大夫,大概他那藥裡就有當歸。
他說完我就笑了,我說他用的這個藥可是補藥,現在除了我開的方子的治法沒有別的法子,你不信我就算了,信不信由你。正這麼說呢,他父親在裡屋,就過來了,他父親挺明白,說這胡大夫給我們看病不是一次了,每次都挺好的,而且我聽他這話也是絕對有理的。後來他就把正熬的那個藥倒了,把我那劑藥給煎了,我就用的大柴胡湯合桂枝茯苓丸加石膏,吃完就好了。這種病很多,她那是屬於病情危重的。這個病也得用祛瘀藥,比較好。刺期門也行。
編者按:《胡希恕病位類方解》及《胡希恕越辨越明釋傷寒》中也說到“精神病的患者很多屬於血瘀證,嘗以本方(桃核承氣湯)或桂枝茯苓丸合用大柴胡湯治癒多矣。本方治狂不治癲,讀者可試之”。
真正的霍亂拉的東西是什麼樣呢?不是一般的屎,看不到糞便,就是紅水湯啊!病人沒完沒了地拉,要不這人怎麼渴呢?我曾用白礬治過這個病。
白礬這個藥非常好,它起一個收斂固脫的作用,味是又苦又酸,可是有這個病的人喝下去反倒不覺得那麼酸苦。當時用這個藥也是因為沒辦法了。日偽時期,因為我病了,打算在老家開個小藥鋪養老算了。在北京我認識一個姓馬的大夫,他以前在華北國醫學院上學,來北京考取的執業醫師資格證,他直跟我說,您老把我帶去吧,我在這也搞不出飯來吃,我就帶他回瀋陽了。那時自己開業很困難,病人很少,又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房子,他也沒有工作,就在我家樓下臨時住著。
有一天他招呼我說:不好,我得霍亂了!那陣在瀋陽鬧霍亂鬧得最厲害,他不敢聲張,一聲張這一家人就被隔離了。當時是一兩點鐘的時候,從外面買藥也來不及了,市面上又不太平,怎麼辦呢?我就去廚房,問有沒有白礬?我家人說有,我就弄了一大塊白礬,給他沏了一大碗濃濃的湯,我說你喝吧,他就喝了,他喝完了就好了。你看這個東西,白礬這個藥,它的治療效果我是有親身體會的。
編者按:在《中國百年百名中醫臨床家叢書•胡希恕》的“下利”部分也提及胡希恕先生曾講過伏龍肝、白礬治霍亂有卓效,引錄於下:“胡希恕先生用經方治療急慢性下利皆有豐富經驗,即使對霍亂也治癒不少,曾講過用伏龍肝、白礬治療有卓效。給服白礬水其覺甜,可徐徐飲之,待覺澀則止後服,可止瀉、防止脫水。”
《金匱要略·水氣病脈證並治第十四》說:“腰以下腫,當利小便,腰以上腫,當發汗乃愈。”我在門診治療過一個小姑娘,她就是眼瞼腫,我給她吃越婢湯,現在她還挺好。
越婢加術湯非常好使,它不單能治外邊的水腫,也能治裡邊的水腫。可是有個問題現在我也鬧不清楚,若是腎炎的腹水,用這個方子百發百中,你們儘管試驗;要是遇上肝硬化的腹水就不行。那個時候在咱們醫院有一個住院的病人,他就是患腎炎的腹水,腹水症狀挺厲害,後來他們(其他醫生)找我會診,我就開了越婢加術湯,病人吃了就好了。後來遇到肝硬化的腹水,他們(其他醫生)試驗就不行,他們說這方子怎麼不好使了?這東西奇怪,腎炎的腹水,吃越婢加術湯非常好使,但是肝硬化的腹水就不行。他們試驗了很多次,我還沒試驗,但他們告訴我,我就知道了。
編者按:在《經方傳真:胡希恕經方理論與實踐》《胡希恕病位類方解》中對此總結道:“本條(《金匱要略·水氣病脈證並治第十四》第5條)的裡水,是就病水的原因說的,也即相對於風氣相擊的風水說的。風水可說是外因,此由於小便不利為內因,故以裡水別之。有的注家改皮水,值得考證研究。依據實踐證明,本方所主水腫,為由於腎功能的障礙,從而使小便不利而致的水腫,對於腎炎患者的水腫和腹水,屢試皆驗,尤其令人驚異者,不但水腫得治,腎炎本病亦得到徹底的治癒。”
這個小柴胡湯加石膏有一些特殊的作用,我們遇到的腮腺炎、耳上下腫、淋巴結腫、婦人乳腺炎(就是奶腫),它都能治,只要沒到化膿的程度都有速效。再有就是用它治療小兒肺炎,此類病人我用它治的最多。小兒肺炎多現小柴胡湯證,用小柴胡湯加石膏最合適不過,非常好使。
我方才講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這是個發汗藥,它有治肺炎的機會,但不可把它當成治肺炎的專方。麻黃這味藥發汗,用過它之後證候發生了變化就不能再用。
用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之後,多發生小柴胡湯加石膏證,這個我治過很多了。小兒,甚至沒滿月的小孩子,我都治過。把藥煎好後用奶瓶給小孩子頻服,別一下子都給他吃了,起效也非常快。我記得有個學生叫劉玉竹,他的小孩子得肺炎,因為他是咱們這兒(東直門醫院)的畢業生,所以找我給他孩子看,我就給他孩子吃這藥,很快就好,這之前吃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越吃越不行。
還有一個小孩也是得肺炎。這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總醫院的病人,我去會診。這個孩子的姓不記得了,只記得那孩子年齡是七八歲。管他的那個中醫大夫是我的學生,晚上他來找我。我都要睡覺了,所以心裡有些膩煩,就想推諉一下,我說這時候你怎麼來找我會診?他說您不知道,這個病特別重,西醫提出來把這個病人讓中醫治,中醫給他吃藥也越吃越熱,院長害怕了,說還沒請專家會診呢,起碼也得請中醫會診呀,所以叫我來請您去會診,本來我想明天來請您,院長說別等明天了,今天去吧,我就來了。他跟我說這情景,抺不開面子,我就去了。
到那兒一看,這個孩子在我治過的肺炎病人裡病情是最重的,那孩子眼不睜、口不開,光昏迷就四天了,人事不省,吃什麼都滴水不入,就像個死孩子一樣。我看他吃過的方子,就是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這些藥。我聽他的呼吸,“嘶啦嘶啦”的嘶鳴,就是痰鳴呀。我說他都這樣子了你怎麼還給他吃發汗藥呢?當時我也是用小柴胡湯加石膏,石膏用了4兩,這是我用石膏用得最多的時候,小柴胡湯還是照原方這麼用。
我告訴他,別一次讓他都吃下去,這一宿頻服把這一劑藥吃完。他說那得灌了,孩子不會吃藥了,就拿調羹一點點往裡頭灌。我說你別一回給他灌多了,這一宿兩煎吃淨,我看這個病人危險。他就是這麼給他用的。後來有一兩個月了也沒給我信,我想這孩子可能已經死了。後來他又找我會診,是治其他病。那陣我大概每個禮拜都要去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總醫院,那回去時我還想著那個孩子呢,我說那個孩子你好久沒說了,他是不是死了?他說你放心,那個孩子可好了,就吃那個藥逐漸好起來了。我也沒改方子,按你這個治法一直治療到他出院,好得倒是挺快。這在我治過的肺炎中,是最重的了。
還有一個人得肺炎,他不是小孩子是成年人。咱們學院有個同學叫吳國平,他在咱們這兒(東直門醫院)住院,是得了肺炎,我給他看的時候他得病有三四天了,他蓋條毛巾被,身熱汗出,那真是蒸蒸發熱,胸脅滿,乾嘔,我就給他開小柴胡湯加石膏。當時我旁邊有一個老大夫說,這個不行,我給他用過這個藥了。我說你怎麼用的?他是柴胡開了四錢,四錢才12克,石膏用了一兩半。我說他發熱這麼厲害,你那麼用哪行呀,不是你開的藥錯了,是劑量不對。當時我給他開這個石膏的量不是三兩就是二兩,柴胡開了24克,他吃藥後很快就出院了。所以治病呀,劑量不對頭也不行。
編者按:從這幾個病例中,可以看出胡希恕先生對於藥物劑量的把握極有分寸,一般的病開藥劑量都普通,遇到大證,該用大劑量就得用大劑量。
十棗湯這個方子我也常用,它不但治懸飲這類病,而且凡是胸水它都能治。甚至有時也用它來治腹水,真正的實證腹水也可以用它。但不要照原方後說的服法用。
我用這個,大棗最少用250克,有時用500克, 煮這麼大量的棗得用大砂鍋。先煮大棗,煮得稀爛,把棗皮和棗核挑出來不要,只湯和棗肉在裡頭,那個棗不要有蟲子的壞棗,所以要好好挑挑。芫花、甘遂、大戟要飲片不要粉劑,我都用二至三錢,用量好像挺重,其實沒多大關係,把這幾味藥擱到棗湯裡煮,煮得差不多了,把藥渣撈出來,就喝這個棗湯,吃棗肉。要讓病人少吃,一下子吃多了那可瀉得不得了!一會兒吃一點兒,一會兒吃一點兒,開始瀉下了,就暫停不要再吃。要注意觀察,掌握分寸,必須得多加小心,古人在這上頭是特別注意的。
我治好過很多這類病人,懸飲的飲在上頭,所以尤其對胸水,十棗湯最好使,相當保險,你們可以這麼用。心裡沒底的大夫可以三味藥各擱二錢,不過這棗必須得多擱,沒棗可不行,我就是這樣來用這個湯劑的,胸水、腹水我都這麼用,這個非常好用。肝炎腹水我也這麼用,太頑固的腹水、一般藥治不好的腹水就用這個,我這麼用對病人沒傷害,吃來吃去,他這個肚皮發皺紋了,一發皺紋就要好了。大戟、芫花、甘遂本來是毒藥,但是因為大量用棗所以沒問題的。
這個方子常治小孩子乾咳,沒有痰,乾咳嗽,所以小兒百日咳,有用它的機會,這個我也試驗過。把方中的大棗增量,小柴胡湯中大棗是四個,你可以增量至七八個,再加橘皮。患百日咳的小孩子,咳嗽的時候,伴有吐或噦逆,所以要加大量橘皮,這樣就挺好使。
我們從頭想一想,狐惑病是很容易辨明的,也就是中醫叫關口的地方,即孔竅之處,上面有口腔、咽喉、眼睛,下面有前後陰,這些孔竅的黏膜發炎了。這就是白塞氏綜合徵(即白塞氏病),這是西醫的說法。
據我們古人的說法,狐惑病頗似白塞氏綜合徵,雖然不是這種叫法,但是白塞氏綜合徵把它概括進裡頭了。就算不是白塞氏綜合徵,真正的口腔潰瘍,前後陰的潰瘍,用這種法子,也很適合,這些我都試驗過。
編者按:胡希恕先生曾以甘草瀉心湯內服,合苦參湯外用治癒白塞氏綜合徵,這在《經方傳真:胡希恕經方理論與實踐》《中國百年百名中醫臨床家叢書·胡希恕》《胡希恕病位類方解》中皆有相同記載。下面一例是胡希恕先生自己記錄的,轉錄如下:1970年夏,餘方從河南歸來,呂院長訴,有一解放軍同志(女)曾幾次來院,說數年前曾患白塞氏綜合徵,經餘治癒,近日於意大利病又復發,特回國找餘診治。乍聽之下,不禁愕然。不久患者果然前來,但事隔多年,餘已不復記憶,經過一番問答,乃知數年前,她曾以口腔潰瘍來門診治療。近在意大利經西醫確診為貝赫切特綜合徵(即白塞氏病),口腔及前陰俱有蝕瘡,與服甘草瀉心湯加石膏,另與苦參湯囑其燻洗下陰,不久均治。
這個芎歸膠艾湯是個止血藥,可是方中淨是些強壯性的祛瘀藥,它不用桃仁、牡丹皮,說明它治療虛證,就是這個下血證有虛脫的傾向,所以得趕緊止血,用強壯性的祛瘀止血的法子。這個藥應用的機會也相當多,一般的吐衄下血都可以用,但不是虛衰性的證不行。真正的虛證,需要用一種強壯祛瘀的法子,這個方子最好使不過了,也是常用的方子。
對於婦人,在妊娠階段常有下血、腹中痛。一般就是由於她們自己不謹慎,導致下血、腹痛,如果要流產,這個方子也很好使。這個方子常常配合人參、茯苓、白朮,就是把四君子湯合用在這裡面,治先兆流產的下血,起止血安胎作用,這個藥經常用,也挺好使,這個藥我也用過,不然我不會這麼說啊。
咱們醫院的老範,他的第二個女兒範文豔就是患這個病,哎呀,她那個血出得很厲害,我就用芎歸膠艾湯合四君子湯,她吃完就好了,後來她生了個小孩叫小陽子。一般的失血證,要是有虛脫的情形,就是脫血的情形,即出血相當厲害,這個方子就可以用。
編者按:本書上篇第四章提到:“下血不止者,大體不離芎歸膠艾湯(止血)合四君子湯,一般先兆流產的腹痛下血頗好用,不是偏虛亦可不合四君子湯。以腹痛為主的,以芎歸膠艾湯合當歸芍藥散亦佳。”可互參。
這個藥(指甘麥大棗湯)也常用,婦人悲傷喜哭,可以用這個藥,就是小孩子在夜間哭得特別厲害,有時候用這個藥也起作用,但不是虛證可不行,不是虛證的患者吃這個藥都睡不著覺,我有這個經驗。
我有一次給人看病就給人弄錯了,這人精神失常,她當時也是好哭,可是她不虛,我給她開這個藥,第二天她就來找我了,說:“你給我吃的是什麼藥?我一宿沒睡著。”然後我就趕緊換了藥,又給她吃桂枝茯苓丸,那種藥就對了,因為她患的是實證。所以虛實還是很有關係的。像髒躁,心虛而躁擾不寧,可以用甘麥大棗湯,但是對實證用就錯了,這要注意。
我那會兒也是沒注意就開了方子,因為她是我朋友的愛人,她老覺得委屈,我就給她開前邊那個方子,所以就錯了。
編者按:《經方傳真:胡希恕經方理論與實踐》的甘草小麥大棗湯方中言及:“髒躁所指不明,但通過實踐,凡無故哭笑,情難自已的精神病,不論男女用之多驗。”《胡希恕病位類方解》中也有相似的說法,但說的都是虛證的情況。此處提到的實證喜哭案,正好可作為其重要的補充說明。
“婦人經水不利下,抵當湯主之。”(《金匱要略·婦人雜病脈證並治第二十二》第14條)這個“不利下”不是指月經不調,這是指經閉,經閉不利下,用其他的藥月經也不下。這在臨床上也常有,最近我在臨床上遇到一個精神病患者,她的月經就是吃抵當湯才下的,我給她用了抵當湯以後,她的經血中有挺大一塊血塊,現在她的這個精神病大致是好了。她以前拿斧子砍人,在精神病院治療過很長時間,現在這個人挺好。之前我用其他的祛瘀藥都不行,她的月經就是不來,這個抵當湯是真有力量,我用這個方子,但是加了芒硝,因為她的大便特別幹,人也癲狂。
編者按:《胡希恕病位類方解》中提到“精神病由於瘀血者頗多,餘以本方(桃核承氣湯)或桂枝茯苓丸與大柴胡湯合方,治癒者多矣”,“本方證(抵當湯)與桃核承氣湯證相較,則彼輕而此重,桃核承氣湯證其人如狂,而本方證則其人發狂”。《經方傳真:胡希恕經方理論與實踐》中也總結道:“喜忘與狂均屬神經症,以是可知,諸神經症,多有瘀血為患,臨床常用祛瘀藥而治癒。由此也悟出,瘋狂、癲癇等腦系病變,用祛瘀法治療是有效的方法之一。”
附:郝萬山講的宋孝志老師用抵當丸治療腦血管瘤的故事
30年前,我跟著宋孝志老師抄方,有一個病人是從宣武醫院轉去的,她的臨床症狀是劇烈的頭痛伴有偏盲。宣武醫院當時做腦血管造影,診斷為腦血管瘤壓迫了視神經通路。那個時候在這個區域進行手術,是很困難的,所以西醫大夫說,他們沒有更多的辦法,手術具有危險性,建議病人找中醫去試一試。我們中國的西醫大夫很好,當他們沒有辦法的時候,就會推薦病人去找中醫大夫試試,那個病人抱著一線希望來找中醫大夫,到東直門找了我們宋老。
這個病人頭痛、眼睛睜不開、有偏盲,她感到很痛苦、很絕望,留給我很深的印象。這個女同志,40歲左右。宋老沉思良久,開的是破血逐瘀的抵當湯,只是不讓她做湯劑,而是選這幾個藥讓她做散劑,裝在膠囊裡吃,每個膠囊裝0.3克左右,開始是讓她早、晚各1粒吃吃看。如果大便還是每天一次,沒有一點稀軟表現的話,再增加1粒,早、中、晚各1粒。如果還不行的話,觀察大便,保持一天大便有1次比較稀軟的就行了。超過2次就減量,1~2次就不要減量。按這個量,讓她長期吃。
這個病人吃了一個月症狀沒有改善,宋老說再接著吃;吃到兩個月的時候,頭痛減輕許多,視野開始恢復;吃了三個月的時候,幾乎頭不痛了,她前後吃了半年,視野完全恢復,頭也不痛了。
半年以後她去複診,症狀全沒有了,令我覺得很奇怪,這個血管瘤難道能夠化掉嗎?我就勸她再作一次腦血管造影。那個時候沒有核磁共振,沒有CT,連B超都沒有,30年前能夠診斷腦血管瘤的唯一方法就是腦血管造影,而腦血管造影又有一定危險,有一定痛苦,所以病人不願意做。但是我總想看看這個病人的症狀為什麼改善,腦血管瘤到底還有沒有。
有一天,我揹著宋老對她說“你必須去做檢查,沒準這個瘤子跑到別的更要害的地方,現在藏在那個地方,哪一天突然破裂出血的話,就可能有生命危險,所以必須做一個腦血管造影,證實一下。這東西是很難消掉的。”後來她告訴我,她一晚上沒睡著覺。現在想起,當時自己太年輕,不應當這麼說。
她第二天就到宣武醫院拍片子去了。拿片子的時候,她和放射科拍片子的那個人說,你給我對照一下,前後半年的兩個片子有什麼不同?對照完以後醫生說,腦血管瘤沒有了。他就問怎麼治療的?她說是找一箇中醫大夫,一直吃一種膠囊治好的,但是從那時候到現在,用抵當湯做成散劑治療腦血管瘤有這麼好效果的我只遇到這麼一例。
後來我遇到類似的病人,也用過,也許是病人在堅持吃藥方面有些困難,也許是現代手術技術的提高,病人堅持了一段時間以後,覺得症狀緩解的太慢,就做手術了。沒有像這個病人,能夠堅持用半年,而使腦血管瘤完全消失,所有臨床表現都消失。我非常遺憾的是當時一直記著她的名字、地址,後來幾次搬家,我就找不到這個資料了,當時她40歲的話,現在30年過去了,應當是70歲。這一直是個遺憾,如果我現在還能夠隨訪她,知道她的遠期療效怎麼樣就好了。
鱉甲煎丸這個藥現配很麻煩,以前在藥店有成藥。現在大概在武昌、漢口有這種藥生產,在北京也有這種藥生產,但是藥廠把這個方子的藥味減少了,所以它就不好使了。在杭州生產的這個藥,挺好使的。我用這個藥治過肝炎的脾大,的確有效果,因為這個脾大,它是有瘀血,不能求急治,用猛攻的方法是不行的,用這種丸藥就比較好。現在一般用大黃蟄蟲丸,也挺好使。
編者按:《中國百年百名中醫臨床家叢書·胡希恕》中記錄有用鱉甲煎丸治肝硬化脾大的費某醫案,可參看。
《傷寒論》第147條曰:“胸脅滿、微結、小便不利、渴而不嘔,但頭汗出、往來寒熱、心煩者,柴胡桂枝幹薑湯主之。”《金匱要略·瘧病脈證並治第四》附《外臺秘要》方,曰:“治瘧寒多微有熱,或但寒不熱。服一劑如神。”這個“多寒少熱”,或者“但寒不熱”,都現的是柴胡證,就是這篇頭一條說的那個“瘧脈自弦”,不是牡瘧那種情況,也不是裡頭有水造成的。這個方子後頭有個小注“服一劑如神”,這個確實不假。也不光是“寒多微有熱”,或者“但寒不熱”,只要合乎柴胡桂枝幹薑湯應用的條件的話,的確是其用如神。
北京這個地方,患瘧疾的病人較少,在這兒我沒有用它治過瘧疾。我有一個朋友叫張秋水,他在江西行醫,他回來跟我說:“我就用這個方子治瘧疾,真好使,就用這麼一個方子加加減減就可以了。”我們倆是同學,他後來在江西的一個大學當教授,當教授掙的錢也不夠他花,他就給人治病,他的醫術也挺好。他說他光治瘧疾就行,一天就很忙,江西那個地方得瘧疾的人多得很,他沒用其他的方子,就用這個柴胡桂枝幹薑湯。所以“服一劑如神”,古人也有體驗,可見治瘧疾時選用這個方劑最多。
這個方劑主要是針對什麼呢?身無力,胸脅滿,心下這個地方覺得堵、有結滯,但是不厲害,還有一點拒按,但不像陽明病實結的那個樣子,身上沒有汗,光腦袋出汗,這就是有氣上衝、表不解的情況。凡此用它就可以。吃這個藥應注意,頭一次吃它會發煩,煩是因為不得汗出的緣故,再吃汗就出來了,病也就好了。這個方子,在治瘧疾時,用的機會挺多。
劉渡舟老師在世的時候,有時候半天能看六七十個病人,老師怎麼看啊,他經驗多了,實際上不怎麼辨病,也不怎麼辨證,就對著症狀來治療,這是經驗的積累。他有三個學生給他抄方。
一個病人來了“大夫我乙肝,大三陽。”老師說,“你口渴嗎?”“渴。”“大便怎麼樣?”“經常稀,吃得不合適就經常稀。”“肝區痛嗎?”“有時候痛,有時候不痛。”
老師說:“柴胡桂枝幹薑湯”。這個學生就給他開柴胡桂枝幹薑湯。為什麼?因為柴胡桂枝幹薑湯的適應證是肝膽有熱,脾陽虛衰,津液不足,所以他抓住口渴,便溏。病人不是脾陽不足嗎,再抓個肝膽有溼熱未盡。好,柴胡桂枝幹薑湯。那麼這個學生就在那兒開方了。你看,幾句對話用得了一分鐘嗎?
另一個病人就說了:“大夫,我慢性結腸炎,大概有二十年的歷史了。”伸出舌頭來看看,舌上很乾。“你口乾嗎,”“口乾。”“經常拉肚子嗎?”“經常拉肚子。”一摸脈,脈沉弦,“那你心情好嗎?”“大夫,我心情不好,經常高興不起來。”這不是有肝鬱嗎,好,柴胡桂枝幹薑湯,第二個學生也給開柴胡桂枝幹薑湯,因為他有三個主證呀。
再來個病人說,“大夫,我糖尿病。”“口渴嗎?”“渴。”“大便怎麼樣?”“稍吃點涼的就拉肚子。”脾陽虛,這個症狀又有了。“心情怎麼樣?”“不高興,說糖尿病是終身病,我這一輩子就要陪著這個藥進棺材了,我怎麼能高興得起來。”
好,柴胡桂枝幹薑湯。為什麼?三個主證全有了,口渴、便溏、肝氣不舒。老師有時候就是這樣對著症狀,或者有時候就對著病機這麼用方,療效好,看病也快。
浸淫瘡不算什麼大病,但是這個病很不好治,近些年在城市裡少見,在鄉間這個病很多,因為在衛生上有問題。尤其是小孩子得這個病,摸完患處又摸別處,就又染上一塊皮膚了,有多年不愈的病人,滿臉甚至身上都有浸淫瘡。我的家鄉把此病叫黃水瘡,流黃水,流到哪塊皮膚哪塊皮膚就有瘡,這個就是浸淫瘡。“浸淫瘡,黃連粉主之”,我的家鄉也用這個方子,把黃連做成粉,研成細末,用香油調勻,也有用棉花籽油調的,用什麼油都行,黃連這味藥苦燥,苦能夠消炎解毒,解熱毒,燥能夠祛溼,就是祛這個黃水。
甘草粉蜜湯這個方子,不只能驅蟲,它還能治胃疼。它治“心下疼”,心下就是指胃。我們遇到胃疼,不論是胃潰瘍還是胃炎,胃疼痛得厲害,用這個藥很好使,但這個粉(鉛粉)就不要擱了,驅蛔蟲才擱鉛粉,我治上述普通的胃病都擱白及。白及這味藥和王不留行差不多,也是祛瘀定痛,同時止血。假設是胃潰瘍這種病且伴有潛血的情形,這個藥就更好使了,就用甘草、蜜,加上白及。不過我不是用書上這個劑量,我用的劑量會大一點,甘草一般我都用24克,最高用30克,蜜我都用45克,白及用 12 克。製法和書上相同,把甘草和白及先用水煮,取2升,去滓,把蜜擱裡頭再煮,攪令和,煎如薄粥就可以用了。
我常讓疼得厲害的病人一次把藥全吃了,疼得不厲害的病人就分兩次吃,特別是頑固的胃疼,病人吃上這個藥就會好,這個你們可以試驗。但是要注意因為這個藥中大量地用甘草,如果胃不疼了就停藥,不然吃多了腿腫。甘草這味藥影響小便,所以利尿藥裡頭大量地用甘草的情況很少,五苓散、豬苓湯裡都沒有甘草。所以在我們用這個藥的過程中,如果病人有水腫的話,甘草的藥量就不要太多了。這個藥不只治療蛔蟲疼,一般的胃疼用這個藥效果都很好,我是試驗過了才這麼說的。
編者按:在《醫門傳真》中有胡希恕先生的學生張景桂寫的一篇文章叫《胡希恕老師治療潰瘍病的經驗》,其中也談到了用甘草粉蜜湯治胃潰瘍。他說:“如有潰瘍病且大便潛血陽性時,胡希恕先生常用下方配成散劑沖服:白及12克、三七3克、川軍(大黃)4克、元胡10克、烏賊魚骨20克、甘草10克、白芍20克,上藥共研為細末分為12包,日服3次,用蜂蜜水送服,胃酸多的病人可用開水送服,無三七可用雲南白藥1瓶代替。如見大量柏油便或嘔血,可大劑量地用白及15克、三七5克,用獨參湯(涼後)調服,可收到迅速止血之效。”《經方傳真:胡希恕經方理論與實踐》《胡希恕病位類方解》中亦言及:“甘草粉蜜湯治心腹痛有奇效,本方去鉛粉,加白及10克,治潰瘍病劇痛者,屢用皆驗。”前者並附有夏某案一則。皆可供參考。
19、大柴胡湯合桂枝茯苓丸加生石膏治癒腦外傷出血神昏
我曾治王某,女,55歲,家庭婦女。她從汽車上墜下,住某醫院一週始終昏迷嘔吐,抽驗骨髓結果:腦有積水且微量出血,後轉另一家醫院,醫生認為其不能速愈,令其回家療養。後乃邀我往診,她脈弦實有力,舌苔黃厚,二便不利,餘如上述,與大柴胡湯合桂枝茯苓丸加生石膏,服一劑後自能活動,食已不吐,但仍頭痛暈,繼服七八劑諸症盡已,無任何後遺症。
另附:在《郝萬山教授〈傷寒論〉講座》錄音中,他回憶胡希恕先生的一則厚朴生薑半夏甘草人參湯驗案,保留了胡希恕先生所使用的方歌一首“厚朴半斤姜半斤,一參二草也須分,半夏半升善除滿,脾虛腹脹此方真”(從陳修園的方歌修改而來的),彌足可珍,介紹如下:
以前我在北京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做住院醫生的時候,我管過一個病人,這個病人患的病是比較少見的病,它叫陣發性睡眠性血紅蛋白尿。這種病人本身的紅細胞的細胞膜有生理缺陷,到了一定年齡發病的時候,這個細胞膜在血液內酸度增高時就自然破壞了,紅細胞的細胞膜破壞以後,這個紅細胞中的血紅蛋白,就釋放入血液中,就出現這種溶血性黃疸的表現。那在什麼情況下血液內的酸度會增高呢?在睡眠狀態下,血液內的二氧化碳濃度會增高,當然它的酸度就會增高。所以這個病人第二天早晨起來,她發現自己的眼睛黃了,臉也黃了,撒出的尿像醬油湯一樣,所以她就認為她是得了急性黃疸型肝炎。
她先到我們醫院的急診科來看,急診科的醫生一看說:“老太太(其實她還不到50歲),你患的是肝炎,你趕快到北京地壇醫院去看。”她就到北京地壇醫院去了。北京地壇醫院的急診科醫生也是位年輕醫生,他一看她有黃疸,就說你先住院吧,住院以後再給你化驗。沒想到第二天化驗結果出來了,她患的不是黃疸型肝炎,她的肝功能正常,她患的是溶血性黃疸,就把她診斷成陣發性睡眠性血紅蛋白尿。所以她又回到我們醫院了。
那天晚上她到我們急診科,遇到的又是一位年輕的大夫,大夫一看她皮膚黏膜發黃,說你別來我們這兒,我們這是普通醫院,你應該去傳染病醫院。她說小夥子,別害怕。我患的不是傳染性肝炎,我患的是陣發性睡眠性血紅蛋白尿,能不能在你們這裡住院?這個大夫一看是北京地壇醫院的診斷,正好那天晚上我又在病房值班,所以他給我打電話,說郝老師,你看你們那裡能不能收這個病人?我到急診科一看,我說好,這個病很少見,就讓她在我們醫院住院了。
因為她有溶血,她就有貧血,但是我們給她輸血,又不能夠一次輸大量的血,因為給她輸血之後,她是用了別人的血液,更容易引發溶血,所以每次給她輸少量的血,過幾天再輸一次,這是一種輸血的治療方法。然後我們用了中藥治療,也用了一些西藥治療,試圖改變她體內的酸鹼度。治療了一個階段以後,溶血控制了,血紅蛋白也上去了,她的精神也不錯了。
早晨我查房的時候,她說都挺好,我說那你是不是準備出院?每天我到了下午下班的時候,總要到病房巡視一遍,等我再巡視的時候,她把衣服掀起來,拍肚子,她的肚子鼓得圓圓的,她說:“郝大夫,肚子一敲梆梆響,你什麼時候把我這個肚子脹再給我治治,等我肚子不脹了,我就出院了。”我說行呀,我給你治治,早晨查房時你怎麼不說呢?她說早晨我的肚子不脹,上午也不脹,到了傍晚前後就會脹。我看她有貧血,舌頭胖胖的,淡淡的,舌苔厚厚的(選用厚朴的指徵)。我說你有脾虛,脾運化機能低下,所以痰溼內生,溼邪阻滯,氣機不暢,因此就出現了這種肚子脹,你這是虛中夾實,我還真有辦法治療你這個虛中夾實。
她說那你給我開方子吧,治好了我的肚子脹,我就出院了。我回去之後就開厚朴生薑半夏甘草人參湯。可是那個時候厚朴這味藥特別缺,如果像我們這樣的年輕大夫,要是每劑方開10克厚朴,再開上7劑藥,藥房的老師傅就會說沒有藥。所以我只能開 6 克厚朴。生薑有些辣,所以我也考慮到這個藥的口感,生薑開了3 片,半夏大概是寫了10克,這是個常用量,因為我考慮到她過去患過溶血性黃疸,脾虛是明顯存在的,所以用了 20克黨參,甘草大概用了6克。
這個方子開出去以後,前一兩天她沒什麼反應,到了第三天上午,早晨我去查房,她說郝大夫,你開的那個藥,我已經吃上了,你開的那個藥真厲害!我心裡很高興,以為療效很好。可她說原來每天晚上我還能吃一小碗粥,自從吃了你開的藥以後,我昨天晚上連這一碗粥也吃不下了。昨天晚上我的肚子脹得更厲害了。我說我用方沒有問題,症狀怎麼會加重呢?我說我去問問我的老師吧。我就拿著她的病歷,拿著我開的方子,去請教胡希恕先生。
胡希恕先生那個時候是我們東直門醫院特別善於用經方的一個老前輩。我去問他的時候,他一看這個病歷介紹,他說你的辨證很對,你開的方子中藥也選得很對,但藥量沒有把握好。我說老師,我怎麼沒有把握好藥量呀?他說你還記得《傷寒論》中厚朴生薑半夏甘草人參湯的藥物的藥量嗎?我說老師我不記得了,只能記住藥物的組成。胡希恕先生說:厚朴半斤姜半斤,一參二草也須分,半夏半升善除滿,脾虛腹脹此方真。從那時起我就把這首方歌記住了。厚朴半斤姜半斤,厚朴、生薑的量很重,一參二草也須分,人參只有一份,而厚朴、生薑卻是八份,劑量比例不是顯而易見嗎?
我把藥物劑量比例給顛倒過來了,補氣的黨參用了20 克,甘草用了6 克, 而厚朴、生薑只用了6 克。胡希恕先生說你怎麼用這麼少的生薑、厚朴?咱們把厚朴用到 20 克,生薑用到15 克,黨參的劑量改成6克,甘草用6克,半夏用15克,就這麼一個方子。我跟病人說我已經請教胡希恕先生了,還是開這五味藥,就調了調劑量。這個病人將信將疑,她吃完後第一天沒有明顯的效果,第二天、第三天肚子越來越不脹,肚子脹的程度越來越輕,她吃了7劑藥後,晚上肚子就不脹了。所以厚朴生薑半夏甘草人參湯是治療脾虛痰溼阻滯、虛中夾實腹滿的一張很好的方子。我們在應用它的時候,要特別注意它的藥物劑量比例。”
本文摘自《胡希恕醫案醫話》,中國中醫藥出版社出版,轉載請註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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