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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娀氏的女兒簡狄是五帝之一帝嚳的妃子。在河中洗澡時,簡狄看見玄鳥掉下一枚卵,便上前將其撿起吞了下去,結果因此懷孕,誕下了契。到了舜帝治世的時候,天下發生了大洪水,舜帝派遣大禹治理水患,契則作為幫手協助大禹。
等到水患解除,舜帝論功行賞,契因有功於民,擔任主管教育的司徒一職,並且受封於商,賜姓子氏,其後人便是商民。
先民為有娀氏的兩位少女建造了九層高臺,天帝派遣燕子前往探視(帝令燕往視之),兩位少女喜愛燕子,爭相用玉筐去罩住燕子,隨後燕子留下了兩顆蛋(燕遺二卵)。
所謂天地玄黃,玄指黑色,而燕子的背羽恰是輝藍黑色,兩者在外貌形態上有相近之處。
“玄鳥,燕也。玄為玄色,鳦俗作呢,燕燕鳦,即喃喃呢,為玄鳥之鳴。”
也就是說玄鳥發出的聲音為燕語呢喃之聲,說明玄鳥是燕子。
史書中多有以玄鳥至為春之始的記載,與民間燕子報春的說法不謀而合,例如:
從以上幾則文獻來看,古人認為玄鳥有執掌春秋分之職,且與生育相關聯。
玄鳥在春分之日迴歸,昭示著春回大地,且可以祈求生育(祀於高禖),而過了秋天(白露時節),鴻雁與玄鳥飛往南方過冬,群鳥也開始儲藏糧食,這更說明玄鳥是一種候鳥,與燕子的習性相當吻合。
正是由於玄鳥在體色、叫聲及報春功能上與燕子幾近重合的特色,千百年來,主流觀點一直將玄鳥當作燕子。
圖騰是氏族由自然物中抽離出來的抽象意象,承載了整個氏族對於先祖的崇拜與敬仰。
受此影響,郭沫若、聞一多等人認為玄鳥是對鳥類的抽象化描述,是商民對於祖先的神聖化想象,並沒有真正的實體。
基於此種推論,最為符合玄鳥形象的就是中國人的文化圖騰——鳳凰。
“五采而文,名曰鳳皇,首文曰德,翼文曰義,背文曰禮,膺文曰仁,腹文曰信。”
換句話說,鳳凰具有華麗的外觀、五彩斑斕的羽翼,非常雍容大氣。
等等,玄鳥的體色不該是黑色嗎?鳳凰的形象就符合不了啊!
“玄”字也僅僅代表了商民對於某一神鳥或各類神鳥的崇拜,並非一種釋義性的說明手段。
此種解釋與《廣雅》有著異曲同工之處,皆指出玄鳥的與眾不同,是帶有神秘主義色彩的存在。
這樣看來,作為圖騰的鳳凰當然可以擔當“天鳥”之任。
《楚辭》言:“玄鳥致詒”(玄鳥獻上厚禮),但又有“鳳凰既受貽兮”(鳳凰已經接受了禮物),說明在屈原的認知中,玄鳥就是鳳凰。
聞一多解釋道《爾雅·釋鳥》稱呼鳳凰為鶠,而燕鶠音同,鶠即燕。
不僅如此,殷商文化遺址出土的陪葬品也是商民鳳鳥崇拜的例證。
例如安陽婦好墓中就曾出土玉鳳,玉鳳能作為墓葬品出現,至少說明鳳鳥的意象在殷商時期具有特殊的地位,很可能是受到祭祀的神鳥。
在他看來,無論玄鳥是鳳凰還是燕子都並非最要緊的,因為對於這一神鳥的崇拜本質上是先民隱晦表達了對於生殖器的崇拜。
女性先祖吞食玄鳥卵受孕,是一種晦澀的表達男女交合的敘事手段。
並且時至今日,在中國文化中,“鳥”這一詞,在特定語境中被用以指代男性生殖器。
從這一角度而言,玄鳥的形象是對生殖器的一種抽象而隱喻的描述,只不過這一隻“鳥”是肩負了天命的,為殷民的統治帶來了神聖的天授之權。
鳳凰說雖動搖了燕子說二千餘年的正統地位,但該說法亦有漏洞。
這說明在古人的思維模式中鳳鳥與玄鳥是各司其職,兩者並不相同,對玄鳥的圖騰化解釋並不能為這場爭端劃上休止符。
就在兩說僵持的情況下,隨著新近對殷商時期的考古工作不斷深入,鴟鴞開始引起學界的注意。
貓頭鷹作為一種猛禽,在歷史上並不是一種討喜的動物。
《東周列國志》將貓頭鷹視為不孝之鳥,因為貓頭鷹雖被母親撫育長大,但是成年後卻會啄食自己的母親。
《詩經》則說貓頭鷹分外兇狠,會攫取其他鳥類的幼子,毀滅其巢穴。
從新近發掘的新石器晚期至殷商時代的墓葬中可以發現,至少在殷商及前代,貓頭鷹被視為通神之神鳥,受到先民的喜愛甚至是祭祀。
在紅山文化出土的飛禽類玉雕中,玉鴞便是較為突出的存在。
1976年殷墟婦好墓中也出土了大量玉器,其中包括被認為是鸚鵡的玉器共21件。
但進一步的研究發現,該圖像中的鳥類具有三趾向前一趾向後的足部特徵、鉤喙異常,更像鴟鴞這種猛禽。
從某種意義上來看,婦好墓中出土的貓頭鷹玉器象徵了殷商盛時的強大武功。
武丁當政時,周圍的部族繁多,實力雄厚,時常侵擾商的邊疆以及臣服於商的小國,其中北疆的土方、西土的羌人、東邊的夷人尤為強大,對整個國家的安全產生了威脅。
在對羌人的作戰中,武丁調動了超過萬人的大部隊,甚至連其王后婦好亦參與到了伐羌的戰鬥中。夫妻二人可謂所向披靡,令人聞風喪膽。
而貓頭鷹恰恰是一種猛禽,它的兇猛實際上正印襯了商王朝的強大武功。
周人興起時,有“鳳鳴岐山”的典故,說的是文王施行德政,因此鳳凰棲息於周人治下的岐山。
周興之後,很可能否定了殷商的部分文化,用本族的興起神話代替“玄鳥生商”的典故。
在這個過程中,鴟鴞的形象很可能受到了詆譭,以至後世將之降為惡鳥。
周代商興的歷史或許也給了我們一個啟示,玄鳥的形象也許並非是一成不變的。
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或許早已讓玄鳥的形象產生了異變。
1、葉舒憲.《玄鳥原型的圖像學探源 —— 六論“四重證據法”的知識考古範式》
3、王林, 王婧怡.《“玄鳥”與鴟鴞的關聯性探究》
4、《殷都學刊》2019(40), 160-1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