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港片鉅製,主角並不是梁朝偉和郭富城

很幸運,近日南都記者採訪到了《風再起時》的導演翁子光,與他暢談了不少電影創作的心得。
在這短暫的一小時採訪裡,翁導時刻流露出對新作的用心和真誠。並且還從他口中得知,不排除以後會剪出一個導演剪輯版,把一些刪減片段放回去。未來正點君會把採訪全文整理出來給大家。
目前豆瓣分數已經出來了:6.4分,任何意義上,都不是一個好分數。上映4天,只有3700多萬,多少對不起該片的群星閃耀。最終票房,很可能只能勉強破億。
不少觀眾批評該片的導演炫技嚴重,不懂講故事,虛假宣傳,讓人看得雲裡霧裡,更有甚者,稱這部電影“依託答辯”。
這樣的惡評多少有點似曾相識,《無名》上映之初,也是遍佈這種惡評。兩部電影的共同點,都有梁朝偉。
這些差評,導演翁子光都有留意到,他在微博長文中解釋了自己的身不由己。預告片給不少觀眾以為是部傳統的商業動作港片,但實際上,《風再起時》更像是部言情歷史電影。
在粉絲們的協力“翻案”下,《無名》的票房破了8億,口碑也有所回升。有著類似命運的《風再起時》,卻少了點流量明星的待遇,依然有不少人在質疑導演翁子光的導演能力。
不可否認,雖然《風再起時》是部合拍片,但它骨子是具有香港特質。作為近些年最重磅的一部港片鉅製,不妨我們耐心點,看看這部飽受爭議的電影,到底拍了什麼。

風再起時
《風再起時》2016年開始籌備,2017年開拍,2018年殺青,一直等到2023年才公映。時隔多年,大家應該明白,它受到了多大的阻力和修改過多少次。
目前我們看到的《風再起時》,是各種因素妥協下的產物。
從預告到劇情介紹,《風再起時》都給人一種熟悉感。殖民地時代梟雄的故事,年長的觀眾看過《五億探長雷洛傳》《跛豪》,年輕一些的看過前幾年的《追龍》,對這段往事已經熟稔於心。
所以《風再起時》第一個阻礙就在於如何能給觀眾新鮮感。
相比於那些直接講述1949年後的梟雄發家故事,《風再起時》給人物加了一段侵華戰爭期間的前史。黑白鏡頭之下,寓意了這是段沉重與黑暗的過去,也是南江和磊樂人物性格養成的土壤。
這段往事穿插於隨後不少的片段中,起到解釋人物行為的作用。比如在解釋磊樂為何狂躁不安,原來是與他曾被抓入俘虜營,與同胞互相殘殺才得以苟活的往事有關。電影中出現的黑豹,是一種隱喻,在一個叢林法則的世界,他需要化身成一頭猛獸。
而作為較為內斂一方的南江,其在電影中多次稱自己是“僕人命”,並不願意爭第一。他在戰爭期間,曾因為鋼琴才華出眾被日本人看中,獲得了有別於同胞的優待。但是也因此斷送了母親的生命,最後還被日本人逼迫殺死自己的父親。經歷過這種極端兩難處境的南江,明白了“槍打出頭鳥”的道理。
這些重要的前史,是人物性格形成的原因,也預示了他們往後的命運。某程度上,兩人都有過戰後創傷。
兩個人物經歷了上個世紀四十年代的戰亂,五十年代的百廢待興,再到六十年代的風生水起,最後到七十年代的煙消雲散。
導演翁子光非常巧妙地用光來把握幾個年代的美學風格:四十年代用的是黑白16毫米的攝影,五六十年代則是高飽和度的浮華,再到七十年代低飽和度的暗色調,用鏡頭營造出一種時代氣氛。
除此之外,翁子光還擅長用煙。《風再起時》有很多被煙霧縈繞的曖昧鏡頭,給人一種似真似幻的感覺。
再加上大量貼臉的特寫,都給人只見樹木,不見森林的感覺。越到後面,鏡頭是越貼越近。翁子光在接受南都記者採訪時說到,他在之前的作品就已經這樣,當時攝影師杜可風就提醒過他鏡頭太近了,但他執意要這麼做。
光影、明暗、煙霧、特寫技巧的運用,讓這段記憶披上了一層朦朧的薄紗。《風再起時》的敘述,時常穿插著梁朝偉和郭富城的旁白,整個故事如同兩個老人,在晚年回憶自己經歷過的往事。
所以2個小時的《風再起時》,有4個小時的厚重感,像是一種老人家的喋喋不休。這種多年後的回眸,註定是有選擇性的,整個敘述也有很多個人情緒流淌其中,是一種“不可靠的敘述”。
與其講《風再起時》是在講故事,不如說它是在傳達一種情緒。
很多觀眾批評電影太多的語焉不詳,四大探長是如何在五六十年代協調各種勢力,他們又是如何統領整個香港的地下秩序,《風再起時》確實沒能說清楚。
宏大的時代背景,都像走馬觀花般,簡單帶過。一幕幕場景被剪得細碎,觀眾能很明顯感覺到導演想說的東西太多,於是只能壓縮信息。觀眾必須時刻留心那些一閃而過的重要信息,加劇了觀影的疲勞度。
這對抱著看傳統黑幫類型片的觀眾而言,無疑是體驗不佳的。大家想看的是槍戰搏鬥多於兒女情長。所以觀眾頗有微詞,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風再起時》是部私人情感化很重的電影,甚至可以說是翁子光“濫情”的作品。他在接受南都記者採訪時這樣說道:“你可以說我蠢,你可以說我怎麼不去拍一些簡單些的東西,你可以說我怎麼不去拍一些容易賣錢的電影,你也可以不喜歡我這部電影,但是你不可以懷疑我對香港的精神屬性,存有敬意和敬畏。”
《風再起時》真正的主角不是梁朝偉和郭富城,而是香港這座城市。
本片是翁子光給香港的一封情書,但也有幾分遺書性質,他深知那個時代的香港將會一切隨風,未來也很難再有這個陣容和體力拍這樣的電影。電影裡的老戲骨許冠文,就像香港這座城市跌宕起伏的見證者,他那段長達幾分鐘英文獨白,就像是對香港未來的寄語,也是對那個過度美化的時代一次祛魅解構——不是沉湎於父輩那一代,而是應該把焦點放在下一代。
翁子光沒有唱輓歌,它反而將希望寄望於未來。《風再起時》在這個意義上是積極的,它的重點是在“再”字,香港何時能再次起風,翁子光將答案寄存在了未來。
你只要意會到這一層意思,《風再起時》的使命便完成,昔日的香港精神也得到了延續。
無需否定《風再起時》帶來的兩極分化,也無需否定它自身的一些問題,但是中國電影市場能有一部如此劍走偏鋒的電影,是必要的。這是我們電影市場走向類型多元的重要一步。

撰文:斯皮爾伯伯

本文圖片來源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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