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視圈可以繼續信任網文IP嗎？

作者|顧韓

編輯|李春暉

2022年以來，“降本增效”成為視頻平臺主調，由此也引發了一連串令人振奮的連鎖反應：國劇水準提升、劇集市場回暖、製作公司洗牌、內容潮流變遷……可以說，影視寒冬和三年疫情過後，全行業都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階段。

回望過去幾年，IP潮、熱錢湧入以及視頻平臺的迅速崛起可謂互為因果。不管哪家發片單，網文大IP都是必不可缺之物。那麼問題來了，現在呢？新的階段有新的需求，網文還能穩坐影視圈的上游、為競爭提供勝負手嗎？結合中國社會科學院4月10日發佈的《2022中國網絡文學發展研究報告》（以下簡稱《報告》），我們可以找到一些答案。

言情劇與現實劇，內容升級的機會在哪

先看什麼題材正在火。

2022年，劇集市場全面復甦，新的爆款彙集成新的趨勢，如實反映在數據以及人們的體感上。

最明顯的一大趨勢莫過於古裝劇的復興。古裝劇終於從爛劇高發、亂象叢生的泥淖中走了出來，整體好評度較2021年上漲了19.3%。更重要的是，內容的升級挽回了流失的觀眾，頭部古裝劇在收視、商業乃至造星方面都重現昔日雄風，不僅在各家的劇集年榜上佔據半壁江山，更直接促成了95生花崛起、流量更新換代。

與此同時，自2017年起回暖的現實題材，到2022年依然表現強勁，在藝恩年度國產劇播映指數TOP50中佔比高達40%。具體內容方面，被過度開發的女性群像還未徹底衰落，年代創業、鄉村振興等新的熱點已經冉冉升起。種種都顯示出現實題材的獨家優勢：從廣闊的社會現實中取材，永遠存在巨大的創作空間。

再看題材來源，就會發現2022年的劇集盛世，實有網文IP的一份軍功章。打入藝恩年榜的古裝劇中，除《夢華錄》的故事雛形取材傳統戲曲（當然，編劇也結合了很多網文特徵），其餘均改編自熱門古言網文IP。現實題材熱劇裡，助力趙麗穎轉型的《風吹半夏》、登上央八的《天才基本法》，原著小說也都是網絡首發。

《報告》也認為，2022年，IP改編的風格較前一年更為聚合和鮮明，呈現出主力與潛力賽道“2+3”的格局。言情長期佔據網文IP改編爆款的頭把交椅，現實題材潛力日漸彰顯，成為當前IP改編的兩大主力賽道。

放眼未來，女頻言情是網文大類，產量自不必擔心。值得注意的是，言情網文內部也正在經歷一場內容變革——更加強情節與腦洞化，主角人設觀念更加與時俱進，以及融入更多傳統文化知識或第一手行業體驗。市場若能對這一批新言情IP開發得當，應該能極大改善當下古偶缺少內涵、現偶不接地氣等觀眾集中反應的問題。

更加值得關注的是，2022年，閱文平臺的現實題材網文以37.2%的高複合增長率正式邁入“黃金時代”，存在感可謂今非昔比。

現實題材網文在平臺數據與權威評獎方面的亮眼表現，證實了其市場與文學價值，也吸引越來越多的創作者投身其中。數據顯示，2022年由上海市新聞出版局和閱文主辦的“第六屆現實題材網絡文學徵文大賽”總體規模再創新高，共收到參賽作品34804部，同比增長65.1%。

《2022現實題材網絡文學發展趨勢報告》

現實題材網文也已經開始與影視圈接軌。《報告》指出，歷屆現實題材網文大賽獲獎作品已有近8成授權開發。伴隨著自身IP價值的逐步放大，邁入“黃金時代”的現實題材網文作品憑藉創作週期短、改編難度小等優勢，有望借乘“現實影視熱”的東風，在IP改編和商業化運營領域繼續大放異彩。

更重要的是，網文有機會解決“職業劇不夠職業”這一國劇老痛點。國產編劇常年被吐槽“沒上過班”，令從業者滿意的近乎鳳毛麟角。反觀網文，根據閱文平臺數據，現實題材作者來自57個國民經濟行業大類，在作品中塑造了多達188種職業形象。他們將自己的所見所感與專業知識融入作品中，令真實感、專業性成為現實題材網文的標配特徵。

由此可見，現實題材網文為現實題材影視帶來的不僅是量的補充、IP的豐富，更是內容提升的機會和動力。

三大潛力IP賽道，誰能押中未來

再看什麼題材可能火。

2023年春節檔，劇集市場繼續高歌猛進，令許多人對國產劇改觀。

首先，經歷了2020年迷霧劇場的洗禮，有相當一部分人認為：“社會派推理+電影級短劇”就是國產懸疑的最主要打開方式，哪怕之後幾年的懸疑短劇不是啞火就是爛尾。而《狂飆》與《顯微鏡下的大明》展現出了懸疑題材的更多可能——可以按照傳統規格、做成國民大劇，也可以與古裝歷史創新結合。

如此種種，其實都說明一個問題：懸疑劇再一次到了拓展思維、不拘一格的新階段。

其次，《三體》真人劇終於與觀眾見面，在行業內外贏得極高的關注度與美譽度，騰訊視頻更趁著該劇完結公佈了科幻矩陣片單。可以說，經過《開端》《天才基本法》打的前哨與大IP《三體》最終的撬動，科幻已正式成為國劇的一條新賽道。

而無論是懸疑劇尋路，還是佈局科幻劇，第一步大概率都是去網文裡找靈感、找支持。

以上文提到的現實題材網文為例，其中就有很多揭秘不同警種的職業文。曾入選25部“慶祝新中國成立70週年”主題網絡文學作品的《朝陽警事》，就是一部講述一線民警日常的作品，與去年的高分劇《警察榮譽》異曲同工。這些作品還天然具有一定的甲方認可度，對劇集開發來說，更是重大利好。

《大醫凌然》作者志鳥村的新作《國民法醫》，延續了他詼諧考究的風格，描述了諸多精彩有趣的推理案件，並對DNA技術、視頻錄像以及法醫病理學等技術手段如數家珍。

科幻方面，《開端》和《天才基本法》都改編自網文作品。更重要的是，現在科幻網文創作質量的提升顯而易見。2022年，就有《深海餘燼》《泰坦無人聲》等4部網文作品榮獲中國科幻最權威的“銀河獎”，《報告》將這一事件視為科幻網文從量變走向質變的標誌，並評價科幻網文“在2022年的表現令人矚目，堪稱年度題材”。

事實上，科幻和網文有很深的淵源。早在VR遊戲、元宇宙等概念出現之前，網文裡已經出現不少全息網遊文。但那時重點更多放在故事人物而不在設定，換句話說，科幻得比較軟、比較隨心所欲。

如今的新一代的科幻網文則兼具科學嚴謹與家國情懷，煥發了更大的文學價值與改編價值。數據顯示，2022年，起點讀書App書評區“科學”相關話題出現近25萬次，同比增長122%；“數學”出現5.6萬次，“物理”出現7萬次；僅“量子糾纏”這一物理概念就出現了超過5000次。“科幻熱”還帶動了“科普熱”。

與此同時，除了對未來、對宇宙的暢想，科幻網文中也存在一些非常落地的分支，比如主張強國、富民、奮鬥，以及依靠科技和工業實現“修齊治平”宏大願景的基建文、工業文。《報告》認為，它們由小眾題材發展到熱門文類，標誌著市場和讀者對這樣一種價值觀和美學追求的充分肯定。

這種情緒在影視圈同樣大有可為，一是與主旋律價值觀高度契合，二是已經有爆款可循——連續兩次成為春節檔熱門的《流浪地球》系列正是幻想題材與基建美學的結合。

懸疑與科幻是《報告》認證的IP改編三大潛力賽道之二，第三潛力賽道則是玄幻/奇幻。網文迭代的速度有目共睹，如今不管男頻還是女頻，玄幻/奇幻題材早已更新換代，與影視觀眾所接觸、所熟知的古早模式大相徑庭，只不過這些新作還沒有投入開發、沒能與觀眾見面。

正如《開端》令劇集觀眾耳目一新，卻是在網文中早已大量存在的題材。這種內容新鮮感對劇集市場的吸引力可想而知，只看誰能第一個以較高完成度拍出來。

科學開發，為IP正名這些年

最後，老問題有沒有新解法。

流量IP爛劇是熱錢時代的標籤之一，因此人們在批判那個時代的時候，總難免將網文IP一同掃射。但平心而論，錯的不是那些故事，而是非理性的IP開發方式。畢竟，長尾效應突出的《甄嬛傳》，承載著重工業特效探索的《鬼吹燈》，海外多次拿獎的《隱秘的角落》……這些對產業有所貢獻的作品，也都出自網文IP。

過去一年，國劇信譽回升，“B站影視區團建”級別的爛劇越來越少。不是因為大家不改編網文了，而恰恰是因為IP生態越來越完善，影視圈對IP的開發越來越科學。

首先，改編速度加快。

影視開發週期長、先審後播變數大。此外，早年哄搶IP時“唯數據論”的錯誤思路，導致年頭越久的作品越符合大IP的標準、越容易被搶先開發。如此種種，導致觀眾總要面對最新的製作與最古早的劇情這樣的彆扭搭配，網文的創意與時效性優勢根本無從體現，被吐槽也百口莫辯。

如今，得益於採買思路的調整、開發經驗的積累以及微短劇的崛起，這一情況有明顯改善。《報告》指出，《開端》《天才基本法》《星漢燦爛》的原著都是2019年之後完結的新作，意味著IP影視化的進程已經縮短至3年，大幅領先於以往平均週期（2021年影視熱劇多為2016-2017年完結的網文作品）。

其次，眼光更長遠。

早年有許多系列化的大IP被分拆售賣，以至於一個人氣角色能擁有七八個真人版本，給觀眾造成混亂不說，各版本之間也避免不了對比拉踩，無法形成合力。

換句話說，只買一兩本的出品方往往不會顧及整個IP的全局，這不僅體現在改編上，也體現在播出上——正傳還沒拍完，前傳與後傳卻已經播出，或者要麼一年不見一部，要麼同檔期有兩三部。這些情況都會導致IP價值無端的、過早的消耗。

而近些年來，有意識、也有魄力對同一IP（或同一作者）進行長線開發的出品方終於佔了上風：《鬼吹燈》系列靠穩定的品控與班底跑贏了四分五裂的《盜墓筆記》系列；恆星引力通過統一的美學風格打造“九鷺非香宇宙”；閱文和騰訊為長篇網文IP《慶餘年》與《贅婿》進行季播的規劃，併力保原班人馬迴歸，都是IP開發長期主義的有效實踐。

最後，跳脫出單純的影視概念，開發形式多樣化、多輪次，有助於延長IP的生命週期，實現價值不斷升維。

《鬥破蒼穹》自2009年開始連載至今，進行了實體書、有聲書、動畫、電視劇、遊戲、文創衍生品等多種形式的開發，可以說是見證了國內IP生態的建立。也正因如此，在這13年間，不斷有新人通過各種形式入坑，令其IP保鮮情況遠超同期同類作品。2022年，《鬥破蒼穹》年番動畫依然能多次登上騰訊視頻全品類榜單第一位。

同理，《凡人修仙傳》小說自2008年開始連載，今年傳出影視化消息時，依然被視為可以挑選流量小生出演的“大餅”，絕對要歸功於同名動畫的成功。同時代的其他作品，多半沒有這麼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