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有一部動畫還沒上映就未播先火、備受關注,原因無他,僅靠“浦澤直樹 x 手塚治蟲”這兩個名字就足以掀起一場風暴。
浦澤直樹×手冢治虫的《Pluto 冥王》,該作是浦澤直樹根據手冢治虫《鐵臂阿童木》“地上最大機器人”篇擴充,由手冢治虫的長子手冢真擔任動畫劇集導演製作,預計2023年上線Netflix
或許這兩個名字裡,更被大眾熟知的是手冢治虫,而今天,金哥要介紹另一位主人公——浦澤直樹。手冢治虫被封為漫畫之神,浦澤直樹則是最接近神的男人,《Pluto冥王》更被稱作半神向神的致敬。
有人說他是男漫畫家裡最會穿搭的,《柔之道》將少女的青春活力與純真浪漫拿捏得如此恰如其分,蘊藏著復古時尚和昭和美學。無論何時何地翻開這部漫畫,都能一秒夢迴那個喧囂又美好的黃金時代。
必須以深刻的思考,取代輕率的娛樂,他就是這樣一個漫畫家,與其前後期作品展示出一樣複雜的矛盾。
說起漫畫家,往期我也介紹過不少性格迥異、桀驁不馴的天才,比如因為想要得到重視讓神作《進擊的巨人》“爛尾”的諫山創。
酷愛拖稿、長髮披肩,迎娶“美少女戰士”的“老賊”富博義堅。無論是作品還是作者本人,他們都擁有無數愛戴和爭議,噱頭十足的同時,往往令讀者愛恨交織。
但浦澤直樹,沒有與眾不同的特殊癖好,沒有正邪鮮明的熱血之作,曾讓他出圈的“美少女”題材也義無反顧地放棄了,但他卻是日本漫畫史上唯一一位兩次奪得手冢治虫文化賞漫畫大賞的漫畫家。
從1983年出道至今,浦澤直樹在自己三十多年的漫畫生涯中,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傳世故事。
有講述女子運動的人氣青春漫畫《YAWARA!》《HAPPY》,有被稱為至寶的冒險故事《危險調查員》,有登上神壇的至暗人性傳奇《MONSTER》,有人與機器矛盾共存的神奇寓言《PLUTO冥王》……
同樣宏大的敘事和深刻的內核,令他成為手冢治虫的“接班人”,“半神”。
1960年,浦澤直樹出生在東京的一個普通家庭,媽媽是一個勤勞的女性,父親則遊手好閒,但是他們都有著繪畫方面的才能。
浦澤直樹8-18歲手稿
在別的孩子上幼兒園接受早教時,浦澤直樹只能在家中由爺爺奶奶拉扯成長。上世紀60年代,日本的第一波漫畫浪潮正式拉開帷幕,也是漫畫之神手冢治虫功成名就的時期,浦澤直樹最早閱讀的漫畫作品就是《阿童木》,一看便深深著迷。
浦澤直樹8-18歲手稿
然而家人並沒有察覺到浦澤直樹的熱愛,也沒有時間為他購買更多漫畫作品,他便對著家中的鏡子畫自畫像,叫他史密斯,給了他一個間諜的身份。
幼年時期的浦澤直樹是孤獨的,因為他除了家人之外沒有其他朋友,只有漫畫世界中的小小幻想,成為撫平他心中褶皺的良藥。
6歲時美術課上的作品
上小學後,由於幼年時與社會的脫節,一進入集體中,浦澤直樹就成為了有些另類的存在。他不適應同學們的喧鬧,同學們也不喜歡他的木訥。
浦澤直樹8-18歲手稿
被“欺負”成為浦澤直樹的日常,這讓他一度不想上學,依然是靠著畫漫畫度過了艱難時期。小學二年級時,他創作了人生第一部長篇漫畫《太古的山脈》,受到同學喜愛。
《太古的山脈》手稿
漫畫讓他告別了校園霸凌,讓他擁有了朋友。童年時期,還有電影和音樂撥動著浦澤直樹的漫畫之弦,他熱愛黑色電影,喜歡搖滾樂,沉迷鮑勃迪倫,還偷偷溜進學校廣播室,放起搖滾樂,而這首歌的名字,就是他未來的半自傳科幻漫畫《20世紀的少年》。
《20世紀少年》
浦澤直樹雖然不是所謂“怪咖”,但絕對稱得上是天才,其啟蒙之早,令多少人汗顏。有網友“絕望”戲稱:“浦澤直樹從出生起就會畫分鏡了,我要這畫筆有何用。”
《終極傭兵》
也正是漫畫陪伴他度過一個不算完美的童年,讓漫畫在他生命中舉足輕重,少年時,浦澤直樹即使曾一度對漫畫失去熱情,最終還是一步一步走向了漫畫世界。
1986年,一部大受歡迎的青春勵志漫畫《YAWARA!(柔之道)》橫空出世,讓浦澤直樹這個新人開始嶄露頭角,一躍成為日本最受歡迎的漫畫家之一。
那時候,他的作品多以青春美少女為主,故事則是運動類,柔道、網球。儘管在今天看來,這部作品的劇情已經不太值得討論,但迄今為止,他筆下的“美少女頭像”仍然在網絡上大受歡迎。
《柔之道》動畫截圖
如果浦澤直樹順著“美少女”路線發展下去,那麼今天“性啟蒙女神”大師可能要再添一位。
然而,浦澤直樹絕不是一個討好的人,他沒有滿足於少女漫畫帶給他的名氣和成就,而是一心鑽研於自己想畫的題材。
思想日益成熟,讓他的目光從少年明媚詩篇轉向黑暗社會現象,《危險調查員》就是轉型之作,不僅主題轉變劇烈,畫風也開始適應作品的內核而變化,色彩不再噴火蒸霞,角色的臉不再明媚張揚,而轉向平凡與寫實。
《危險調查員》
1994年,浦澤直樹開始創作《MONSTER》,把東德覆滅等歷史事件與虛構劇情完美融合,使得漫畫有著文學作品般的批判力度。憑著引人入勝的劇情和複雜的人性刻畫一舉“登上神壇”,也是這部作品,展示出浦澤直樹遠超常規漫畫的野心。
1999年,《MONSTER》獲得朝日新聞主辦的第三屆手冢治虫文化賞漫畫大賞。這部他漫畫生涯中最重要的作品之一,依然顯示著浦澤直樹絕不討好的性格。
《MONSTER》沒有讓人痛徹心扉的地方,沒有激情澎湃的地方,也沒有刺激的畫面與暴走的尺度,沒有考慮過讀者喜歡跌宕起伏,也不曾為大眼睛櫻桃嘴的主流審美退步。
它是灰色的,需要讀者自己上色,可是當你想要為其上色時,卻發現根本無從下手,它無懈可擊如同一個渾然天成的整體,但又滑不溜手,讓人怎麼也抓不住。
它說“每個人的生命本來就是不等價的”,也說“我將送你這世上最美的花”。它用一個美麗親切,又喪失人性的角色發問:怪物到底是誰,怪物是如何誕生的?
有人察覺出“每個人的心裡都藏著怪物”,也有人往更深處走,製造怪物的除了人性還有時代。
唯利是圖的社會,人事與權力的糾纏,錯愛和冷漠,生命珍貴又如敝履。人性之覺醒,最終卻發現自己只不過身處洪流之中。
但《MONSTER》的成功不僅在於故事本身,也在於浦澤直樹對漫畫風格的新探索和開拓。
他使用推進和拉遠的連續長鏡頭來營造時間的變化,模仿攝影的技術營造電影感。讓看似靜態的畫面充滿張力,給了日本漫畫一個探索新敘事形式的可能性。
他對畫面、分鏡、敘事與眾不同的處理方式,力證漫畫未必是大眾眼中的娛樂品,而是重新獲得了嚴肅藝術的尊嚴與生命力。
出道至今,浦澤直樹共連載8部長篇漫畫,其中6部被改編搬上熒幕,在一片爭奇鬥豔的作品中綻放著並不刺眼卻不容忽視的光華。
《BILLY BAT》
他靠的不是奇葩設定和神展開的劇情,而是對傳奇/史詩異於常人的執著。
有人認為浦澤直樹的作品樸實無華,所以並非什麼天縱奇才,比起如今類似解構文學的後浪,比如藤本樹,浦澤直樹就顯得平平無奇,不夠“自由”,也不具備後現代性。
《20世紀少年》
他更像魔幻現實主義,設定是科幻也好、虛構也罷,其筆觸依然被現實套牢,架構再怪誕,依然凸顯真實,這不代表浦澤直樹沒有“奇幻”天分,恰恰印證著他對匠人精神與實際意義的追求。
《20世紀少年》
他的作品常常被讀者調侃,閱讀的時候明明感到氣象萬千、蕩氣迴腸,猛然回憶或被問起時,大腦卻一片空白,說不出個所以然。
因為他即使刻畫矛盾與衝突,也如同真實世界一樣沒有火花四射,僅僅暗流湧動。
《20世紀少年》
就如同浦澤樸實的分鏡和簡練卻紮實的筆觸一樣,浦澤的故事能夠接近故事的本質,返璞歸真,省去一切華而不實的內容。嚴謹與步步為營,才是浦澤的天才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