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她刊（ID:iiiher）
1988年，寧江市，陰雨綿綿。
小城一貫的寧靜，被一樁強姦殺人案打破。
兇手總在雨夜作案，專挑年輕女性下手，性侵後一刀割喉。
更為可怕的是，這起案件並非孤案。
在接下來的數年內，類似命案接連發生，作案手法愈發喪心病狂，割喉、碎屍、煮屍……
顯然，這是一場駭人聽聞的連環殺人案。
為何被碎屍？兇手又是誰？
偵破重案的任務，交到了刑警衛國平的手中。
以上情節都出自張譯的懸疑大劇《他是誰》。
沒錯，繼《狂飆》之後，張譯又雙叒演警察了。
只不過，這次是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爛，爛到直接被網友罵上了熱搜。
豆瓣評分也從一開始的8.2分，狂跌至6.6分。
但值得一提的是，這部劇案件的真實原型，話題度卻很高。
就是當時震驚全國的“白銀連環殺人案”。
這起兇案，想必大家早已有所耳聞。
從1988年至2002年，時間橫跨14年，先後11名女性慘遭殺害，其中最小的年僅8歲。
作案手段兇殘，案件撲朔迷離，被稱為“建國後十大懸案之一”，又因為這起案件橫跨兩個世紀，亦被稱為“世紀懸案”。
礙於觀感，劇中對案件細節沒有進行過多的還原。
但現實只會更加暴烈血腥、慘絕人寰。
一個普通人，離殺人狂有多遠？
第一樁命案發生在1988年5月26日下午。
白銀市永豐街，白銀公司23歲的女職工白某慘死家中。
當白某的哥哥，推開屋子，整個場面可以用「觸目驚心」四個字來形容。
頸部被切開，上衣被推至雙乳之上，下身赤裸，全身26處刀傷，一股血腥氣撲面而來。
連心理素質極強的刑警勘查現場時，都忍不住轉身跑出去吐，“忍著泛酸水，把現場工作做完，後來偶爾想起來，心裡還是冷”。
後來據兇手供述，一開始只是為財害命，但嚐到殺人的快感後，一發不可收拾。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不殺個人，我心裡不舒服”。
之後在94年、98年、02年接連行兇，且一次比一次變態。
幾乎無例外地割下受害者的器官，有時是胸部，有時是雙手，有時是頭皮……玩膩了，就隨手扔進黃河。
“頸部被切開，上身有22處刀傷，下身赤裸，雙乳、雙手及陰部缺失”；
“頸部被切開，全身赤裸，上身共有刀傷16處，雙耳及頭頂部有13×24釐米皮肉缺失”；
“上衣被推至雙乳之上，褲子被扒至膝蓋處，頸部被刺割，上身共有刀傷8處，左乳頭及背部30×24釐米皮肉缺失”……
最令人髮指的是，甚至連孩子都不放過。
行兇後他竟然還在房間裡找茶葉給自己泡杯茶喝，肆無忌憚到不做任何掩飾，連指紋都懶得擦。
這簡直是對公安權威赤裸裸的挑釁。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整個白銀市都被這起連環兇殺案帶來的恐怖氣氛籠罩著。
坊間一度傳聞，兇手專殺紅衣女子。女孩子們不敢再穿紅色的衣服、高跟鞋，甚至不敢蓄長髮，不敢出門。高中生也不再上晚自習。
白銀警方几乎調動所有警力，24小時不間斷巡邏。
不僅如此，更是拿出20萬元懸賞緝拿兇手。
可就在2002年的最後一次犯案後，兇手猶如人間蒸發了。
無論警方怎麼努力，案件始終找不到突破口。無奈之下，白銀案，成了一件懸案。
好在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2016年，警方重啟偵查工作，在一起涉嫌行賄案中，無意中發現嫌犯的DNA，和白銀案中兇手留下的DNA屬於同一族譜。
最終順藤摸瓜挖出了隱匿28年的真兇高承勇。
多年來，關於兇手，眾人曾有過無數種猜測：窮兇極惡，面目猙獰，性格孤僻，暴怒無常……
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個殺人如麻的惡魔，是一個50多歲面孔慈祥的白髮老人。
下：兇殺高承勇被捕新聞畫面
被抓捕時，高承勇還經營著一家學校的小賣部，是極其普通的會給學生打折優惠的“高叔叔”。
也是街坊鄰居眼裡老實巴交又寡言少語、盡心伺候癱瘓父親的“大孝子”。
甚至就在警察眼皮子底下安逸生活了這麼多年，不僅妻子俱全，生活美滿，還帶著老婆做小生意小富了一筆。
太諷刺了。
在長達28年的虐殺案的平行時間裡，一邊是兇手心安理得享受這種幸福的人生，另一邊卻是受害者家庭被折磨得支離破碎的廢墟。
受害者白某的父親和母親早已在喪女的悲痛中離了婚。她的弟弟，也在一年後抑鬱自殺。
受害者崔某的父親在女兒遇害三年後患病去世。母親更是天天以淚洗面，生活不能自理……
而與受害者家屬承受骨肉分離之痛形成對比的，是高承勇一丁點兒悔意也沒有，亦沒有道過一句歉。
被抓捕後，高承勇對自己犯下的所有罪行，供認不諱。
當被問到對那麼多死者和家屬，是否有任何歉意。
他面無表情，搖頭否認。
甚至後來沒再作案，也不是良心發現，而是因為“年紀大了，殺不動了”。
正如審問高承勇的警察所說：“我們審訊的犯人很多，你想象不到他那種冷靜，人過分冷靜，其實已經是一種機械性的麻木，純粹屬於殺人取樂。”
殺人取樂，多麼喪心病狂啊。惡魔不在地獄，就在你我中間。
而在他露出獠牙之前，你永遠不知道看似「普通」的面孔下，藏著怎樣扭曲的靈魂。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僥倖潛逃了28年的殺人狂魔終於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那些無辜的受害者和飽經摺磨的受害者家屬終於得到了慰藉。
所以，這世上哪裡有什麼因果報應啊？
有的不過是案件背後，無數警察數十年如一日，白夜追兇，尋找真相，還死者一個公道。
案件未破，何以為家？
對很多人來說，所謂的白夜追兇，或許只是一個個震撼人心的英雄故事。
然而，對於耗盡一生追兇的警察來說，背後所承載的，卻是被「困住」的人生。
《他是誰》裡，張譯扮演的刑警衛國平，為找出真相，將兇手繩之以法。
翻遍垃圾場找屍塊，鑽進下水道摸碎屍……不放過任何一個蛛絲馬跡。
圖源：電視劇《他是誰》
整天泡在警局，不值班也24小時隨時待命。
案件卷宗爛熟於心，幾乎是“行走的檔案庫”。
而當年調查“白銀案”的刑警們何嘗不是如此呢？
在刑偵技術落後的年代，為了偵破這起世紀懸案，時任白銀市公安局刑警隊長的劉海平和兄弟們靠人工採集了至少10萬枚指紋。
連比對指紋都是靠刑警拿著放大鏡看。每個人每天不眠不休，也只能比對幾十個。工作量，堪比大海撈針。
劉海平最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不能放過任何一個人，不能出現任何紕漏”。
但天不遂人願，在等待那枚指紋的日子裡，劉海平突發心臟病，帶著不甘和憤恨離世。
那枚指紋也刻在了幾代刑警的心中。
其中就包括張國孝。
剛接手白銀案時，張國孝也沒想到，這場追兇之旅，一追就是20年。
為了儘快找出兇手，張國孝把自己的私人號碼作為線索徵集的熱線公佈出來。
自此，每天睡覺他都把手機放在枕頭邊，甚至辦公室桌子上也擺了5部電話，24小時隨時接聽。
只要電話一響，就蹭地坐起來，一邊接電話一邊摸起筆和本子記錄。
有任何線索，張國孝就沒白天沒黑夜地圍著案子連軸轉，困了就靠煙和茶頂著，餓了就吃鹹菜就餅。
不光在白銀本地調查，只要聽說全國各地有類似案子，他就會立馬跑過去看看能不能並上案。
有時情況緊急，他撂下電話就走。
還死者公道，讓生者釋懷，成為張國孝的執念。
有一次，張國孝滿身是土地回到家，疲憊不堪，一邊埋頭吃麵，一邊卻對妻子沒頭沒腦地說了句：“我一定要抓到他！”
就連晚上做夢，嘴裡都會大喊“就是他，兇手就是他”，醒後自己坐在床上默默抹眼淚。
案件未破，心魔難除，加上長期積勞成疾，2006年，張國孝被查出罹患肺癌，才不得不停下手裡的案子。
住院期間，他依舊放心不下，每次同事前來探望時，就追問白銀案的進展。
最後深知自己時日不多，向妻子交代後事時，只要一談起此案，他就不斷搖頭嘆氣。
在與病魔抗爭三年後，年僅56歲的張國孝，帶著這輩子最大的遺憾不幸離世。
但這位老刑警堅信，後輩們必定會替他抓住兇手。
圖源：新華網
劇中衛國平的「國平」二字，正是取自這兩位老刑警張國孝、劉海平的名字。
28年來，白銀公安局的局長都換了8任，警察也換了一屆又一屆。
案件一日未破，就還有無數個“衛國平”，鍥而不捨地奔波在破案的路上。
正是因此，懸而未決28年的懸案，才真相大白。
誰說活在光裡的才叫英雄
也許有人問，受害人枉死28年，遲來的正義又有什麼意義？
我想說，儘管正義遲到了28年，幸好還是到了。
因為這正義，是一代代追兇人，用生命捍衛的一份信仰，一種精神。
“白銀案”的塵埃落定，讓我想起埋在《他是誰》裡另一起震驚全國的懸案——
「南大碎屍案」。
去年，社交媒體上突然有爆料稱「南大碎屍案」告破，嫌犯系一名私人診所醫師。
圖源：新浪微博
後來，警方闢謠。可洶湧的輿情之下，首先被質疑的卻又是警方。
有人認為查案的警察是草包、吃乾飯的，甚至有人報以各種惡毒的陰謀論。
好諷刺，明明是追兇的刑警，反倒活得像是“罪人”。
更有甚者，直接將警方的付出抹殺得一乾二淨。
還記得2020年告破的「南醫大3.24姦殺案」嗎？
28年前的無頭懸案終於告破，一時間，網上沸沸揚揚卻全是“師兄幫師妹破案”的謠言。
而忽略了真相的背後，是一代代刑警的血與淚。
早在2007年，參與偵辦「南醫大3.24姦殺案」的刑警葉寧，寫了一篇文章《難以釋懷》：
「也許直到真相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我的兄弟們給冤魂一個交代，為冤魂輕輕合上睜著的眼睛。
這個時候，對於像我和我大案隊的兄弟們，這些曾經把案子與個人生涯聯繫起來的人，才能真正釋懷。」
轉眼20多年過去了，當年的刑警退休的退休，犧牲的犧牲。
可無論人怎麼換，從沒有人想過放棄。
為的，就是抓到兇手，還受害者一個公正，還社會一個正義。
“大家只要一想到那個姑娘，那雙泡在下水道里的眼睛。就沒人想著放棄！”
“我們是刑警，我們得把公道還給她，才配和她說安息。”
但讓人心痛的是，一代代刑警付出最多的汗水和血淚，卻要承受最臭的髒水和忽視。
所以，請那些張口閉口叫囂著警察是“草包”“廢物”的人，再用心看看。
在看不見的角落，有多少白夜追兇的身影，克服無數的艱難險阻，面對無數的非議責難，一步一步逼近被塵封的真相。
圖源：電影《信號》
一如曾經轟動全國的「上海連環電擊案件」。
當年第一批接手的老刑警王學仁，追兇31年。
外界的誤解與指責聲不絕於耳，還被牽連調離一線，到警察學校當刑偵專業老師。
但王學仁從未放棄追查，將該案的卷宗複製了一份帶進警校，只要有他的課就講給學生。
課上，王學仁反覆教給學生的一句話就是：
“命案必破，哪怕是過了公訴期，也要追查到底。”
“要窮盡一切，窮盡一切。”
在幾代人的努力下，終於，真兇被繩之以法。
彼時滿頭白髮的老刑警王學仁專門寫了一封信，將這個遲到的好消息，告訴了受害者的母親：
“請您相信，三十年來我們從未忘記使命。
一代代刑警都在為能夠破案努力地查找線索。”
儘管受害人再也收不到信，但終於可以告慰亡靈。
而這樣的故事還有很多。
2020年8月13日，溫州永嘉公安破獲了積案最久的命案——「板栗樹命案」。
時隔41年，即便嫌疑人早已去世，也要開棺驗屍，查明真相，還死者一個公道。
還有2017年8月11日，湖州警方破獲的「旅館搶劫殺人案」。
22年，湖州公安一天都沒敢忘，也一天都沒有放棄追查。
每一年，專案組都會對所有當年案發現場的痕跡物證再梳理一遍，最終將兩名兇手抓捕歸案。
如果沒有他們直面死亡、與兇手死磕，恐怕遲來的正義都不會到來。
更別提給冤魂一個交代，替那些枉死的亡靈和和痛苦的未亡人討回公道了。
“白銀案”審判結束後，白銀市檢察院的公訴意見上，有這樣一段話：
「希望嚴肅公正的判決，讓那些冤魂得以安息。讓那些未來得及實現的夢想，那些未了卻的心願，那未團聚的親情，未結果的愛情，未經歷的人生，甚至那尚未體會青春的年幼，都得以稍稍平復。
願他們的親人，能夠稍稍感到慰藉，以在其面對波折的人生、經歷家庭的慘劇和骨肉分離之後，能夠有些許勇氣面對接下來的生活。」
我想，這也許就是最大的意義。
雖然遲來的正義讓人覺得不夠完美。
但他們不怕耗盡自己的一生，只怕有生之年不能將兇手繩之以法，替冤魂討回公道，還社會一個正義。
對於每一位白夜追兇者，我們能夠做到的最重要的事，就是信任他們，感謝他們，銘記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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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她刊（ID:iiiher）。千萬女人都在看，已獲得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