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首發於2月23日出版的
《南都娛樂》雜誌2023年第3、4期
看過《平原上的摩西》開場戲後，很多觀眾發現自己後知後覺，“什麼？莊德增竟然是‘老舅’？！”那個熟悉的“老舅”這一次成了“演員董寶石”。他最大的驕傲，便是“大家沒認出莊德增是我”。他成功融入了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和導演及所有演員一起，娓娓展現那段時代記憶。
和我們聊起莊德增時，董寶石淚目了。看得出，他對於這一人物的共情與珍惜，“莊德增已經成為我生命中特別寶貴的記憶。”
一部戲拍下來，董寶石感觸很深，“站在舞臺上時，其實有過‘私心’，想有成績、有名氣、賺點兒錢，但是這次拍攝後，你會發現還有很多人，不計得失，要一起做一件事兒，一起創造一個作品，這是很美好而珍貴的。”因而，董寶石當下的想法也很簡單，“我不斷告誡自己，不要盲目自大，不要膨脹，不要追名逐利去接不合適的角色。之後如果遇到好本子好角色，不管導演有沒有名氣，不管多苦，我都願意去嘗試去挑戰。”
演員路上，董寶石才剛剛開始。他想一步一步，踏踏實實地走下去。
採寫_本刊記者 傅圓媛
視頻_本刊記者 邵欣 實習生 朱程陽
和傅東心去公園相親那天，莊德增格外忐忑，絞盡腦汁想著如何接話，慌里慌張地怎麼也劃不好船……這一人物在熒屏上出現數分鐘後，彈幕炸開了，一句“這是老舅”飄過屏幕，大家才發現自己後知後覺，“沒看出來這是老舅！”“這竟然是老舅演的嗎？！”
對於觀眾的反應，“老舅”很開心。在此之前，他是大家熟悉的說唱歌手“寶石Gem”，也有著親切的網絡稱呼“老舅”，一首《野狼disco》火遍大江南北；而這一次，他是“演員董寶石”，“從演員的角度出發，這是很驕傲的一點，大家沒看出莊德增是我，就說明我們的塑造和創作成功了！”
董寶石演戲了，很多人是驚喜的，何況他將莊德增這一時代小人物刻畫得入木三分。董寶石說，此前他有過“衝動”想要去學表演，還上過兩節課，但連自己都沒想到的是，竟然有一天真有機會能去參演一部影視作品，還在其中擔綱了重要角色。他笑稱：“如果我是幕後團隊，可能壓根就不會同意‘選董寶石來演’這個方案。”所以當《平原上的摩西》導演張大磊找來時，自己整個人都是“懵”的，心中對“一張白紙”的自己感到懷疑，很是打鼓。
但對於董寶石，導演張大磊卻是篤定的。張大磊與董寶石這次的合作緣起於作家班宇，一天，班宇恰好看到了董寶石的一段個人跟拍紀錄片，在片子中，班宇捕捉到了董寶石和莊德增的相似性，於是將片子給張大磊看。事後張大磊告訴董寶石，他也同樣感受了那種相似的狀態，“在那段片子裡，他在我身上看到了奔波、忙碌，這之餘也有落寞與孤寂的時刻，心裡有些話但未曾說出口，很隱忍。我想這不光關乎我本人和莊德增這個角色，他也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大部分中國男人的共性。”
張大磊也恰恰想通過莊德增去體現一種時代感。《平原上的摩西》本為作家雙雪濤的一部中篇小說，人物形象複雜多元，但在影視化的過程中做出了一些取捨。張大磊希望將莊德增身上的一些“狡黠”弱化，在劇中放大他身上善良與純良的部分，“這是他對於父輩的崇敬之情，也是對於那一代人所付出的給予肯定與認可。”
“演莊德增是種挑戰。”故事中，莊德增的年齡跨度長達20年，需要從30歲演到50歲。作為85後的董寶石，還要變身為董子健劇中的“父親”，所以，即便和莊德增有某種天然相像，董寶石依然感受到了不小的表演難度。從讀劇本階段起，董寶石經常不能平靜，“當把故事吸收得淋漓盡致了，就會不斷暢想著如何去詮釋好莊德增的點滴。”
好在，董寶石遇到了於他而言格外具有啟發意義的導演與合作演員。故事開篇的相親戲，張大磊幾乎是手把手帶著董寶石走完了人物，“他演完後，我在旁邊全程目瞪口呆，我才知道，我們要的是這樣一個人。”董寶石會和張大磊就人物反覆進行碰撞、溝通，有時過程很激烈，但這也讓董寶石體會到一種興奮，甚至是幸福，“跟導演一起去琢磨、去共創這個人物，包括如何去重新構建這個故事，是一個特別幸福的過程。當我順著導演的軌跡去嘗試、去表演，在之後看素材時，真的難以形容那種感動，我會理解導演的心意和創作初衷。”
而海清和董子健，則給了董寶石“信念感”。“比如剛開始我還不知如何進入狀態，小董會帶著我一點點建立這種信念感，他會迅速跟你建立熟悉感。比如那場他畢業典禮的戲，他在臺上會看向你，觀望你，給你眼神，那一刻，你會突然樹立起無比的信念，我就是他的老爹，我就是老莊，那個過程很美妙。”
拍攝歷時三個月，董寶石坦言，最初化妝師將他畫成“老莊”時，他還有些不適應，對粘鬍子皺紋心底還有點“抗拒”，漸漸，它們彷彿成為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殺青那天，董寶石哭了，“你會很感慨，竟要和莊德增再見了，他陪伴了我三個月，我橫跨了他30年的歷程。”說到這，坐在記者對面的董寶石有些淚目，聲音也有些哽咽，看得出，董寶石對於這一人物的共情與珍惜，“他已經成為我生命中特別寶貴的記憶。”
《平原上的摩西》拍下來，給予董寶石的不止於單單完成了一個角色以及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拍戲，他很直率地說：“站在舞臺上時，其實有過‘私心’，想有成績、有名氣、賺點兒錢，但是這次參與到這個故事的拍攝後，你會發現還有好多人要一起幹一件事兒，不計得失，一起創造一個作品，這種機會是很珍貴的，是很美好的一件事兒。”因而，董寶石當下的想法也很簡單，“我不斷告誡自己，不要盲目自大，不要膨脹，不要追名逐利去接不合適的角色。之後如果遇到好本子好角色，不管導演有沒有名氣，不管多苦，我都願意去嘗試去挑戰。”
南都娛樂×董寶石
“我們跳躍過所有的陰霾，
跳躍過所有的煩惱，
“演完老莊，我懂得了
南都娛樂：體驗過一遍莊德增的人生，在自我評價中，你與他有哪些相像之處？
董寶石：我覺得最大的部分是對於家庭的付出。我們兩個都特別在乎家庭，其他部分可能沒有展現出來。我和莊德增身上都有一種“小聰明”，周遊於自身的環境與外部系統，一點點對於遊刃有餘的竊喜。遇見很多複雜的問題，我們會通過自己的方式去解決。
南都娛樂：在30歲到50歲的時間跨度上，你會對不同年齡的莊德增做一些不同的設計處理嗎？
董寶石：這是特別難的一個部分。剛開始我很忐忑，30歲左右跟我現在年齡相仿，還能自己去觸碰嘗試，但是沒想到大磊導演需要我從30歲一直演到50歲，一開始我不知道如何去開展這段歲月。我聽大磊導演講述了很多他對自己父輩中年狀態的感受，而我自己做的功課就是從我父親身上揣摩，去找他的影子、儀態、狀態，一些精神特質會有和中年莊德增有重合的地方，就搬運過去。比如我父親喝多時的“裝”、和兒子平日接觸的狀態……很典型，就是話很多，有時又不知所云，你會不知道父親想表達什麼。他平時沒什麼話，當要說起一個事兒，他會從另一個事兒找話頭，模稜兩可給你講一個事兒，這亮點挺啟發我的。
南都娛樂：你本身也是一位父親，演完莊德增，生活中和兒子的相處上有什麼變化嗎？
董寶石：對我兒子會更加寬鬆一點了，之前我是一個比較嚴厲的父親。劇中莊德增對莊樹其實管得挺寬，甚至有一點寵愛和溺愛。我也覺得應該讓孩子調皮一點，讓他保持一定的天性，去觸碰這個世界，而不是給他很多規矩。這會讓他避免了很多成長中應該觸碰的東西，是沒必要的。
南都娛樂：作為說唱歌手，感覺會是挺“自由的靈魂”，為什麼以前是嚴厲的父親呢？
董寶石：因為就搬去成都的那段經歷來說，剛開始並不是特別順遂，所以很多時候會不自知地把這種生活中的不順變為教養兒子的方式，希望他能儘快懂事起來。但我忽略了，當你嚴厲對待他之後，他並不能馬上理解和成為一個懂事的孩子，你要的也不是一個懂事的孩子，他就是你的兒子，你要的是他健康快樂。所以我也希望大家，能在孩子該有的年紀，給他成長空間。初為人父那段是我特別遺憾的一段時光，要超出孩子年齡範圍地讓他去懂得一些道理，我覺得特別不好。
“這部劇是全新的嘗試，
南都娛樂：這次拍戲過程，你是以怎樣的方式進入角色？
董寶石：其實跟我寫歌的方式差不多，就是用盡全力去感知，用盡全力去分析我們在做什麼。我最慶幸的是能把整個秋天到冬天的三個月時間全部留給劇組，每一天跟大家在一起感受人物，也感受整個劇組的工作狀態，不光是對於劇中人物的把握，讓你在表演上有一個提高，整個參與到這個工業所有流程所有環節之中，你也會感受到影視劇拍攝的魅力。這種如何將一個故事影視化的複雜配合過程，你會覺得是很深的一門學問，會為之驕傲。
南都娛樂：在鏡頭前會有一個從緊張到自如的過程嗎？
董寶石：剛開始我特別緊張，尤其是跟海清老師對戲的時候。第一場在船上的戲，我完全已經不知道怎麼划船了。
南都娛樂：那很符合劇情。
董寶石：對，所以很幸運也很巧，並且相親也需要緊張，就誤打誤撞將第一場戲拍完，到後來就跟著大家一起去適應這個節奏。我們這個組很幸福的是有專業演員，又有素人演員，在導演統一的指揮之下，大家把各自該展現的那一面都展現出來。素人演員就盡情去呈現，按照自己的感覺走；專業演員們負責承接和配合，以及提點大家的狀態，非常默契。
我最感謝的也是遇到了大磊導演，以及在拍攝過程中能遇到像小董和海清老師這樣的專業演員，他們會讓你馬上進入一種狀態。那種狀態是既緊張又投入，就跟你要上臺去表演說唱有點像。
南都娛樂：對於莊德增，你有一些想要重點詮釋的部分嗎？
董寶石：主要是莊德增對於家庭的愛和照顧，以及他去對付外部環境的一個狀態。我還有一點小心思，就是表現出莊德增跟岳父相處的每一個過程是有一點變化和異樣的，是他複雜的心理，算是對自己表演上的一個小要求。
南都娛樂：演繹莊德增時，哪些部分對你來說相對輕鬆？哪些部分需要你反覆琢磨？
董寶石：比較好進入的一方面是跟家人相處的狀態，不管傅東心和莊樹對我怎麼樣，我對他們一如既往。尤其是莊樹小時候很頑劣，但父親給予他的都是無限的關愛；對傅東心，其實他有很包容的一面，這些部分是比較好進入的。不太好展現的就是我所說的莊德增這個人的精明狡黠在社會上游刃有餘的那一部分，這一方面雖然沒有展開，但是我和導演又希望有一點點氣質保留在這個人物身上，所以可能也看到評論說他有一點“流裡流氣”，其實我是希望展現莊德增的精明。
我覺得不管好的壞的，只要大家真的留了一點時間去看這部劇，就是我們整個劇組對於大家最大的感謝和“瑞思拜”。因為這部劇畢竟是一個全新的嘗試，以這種形式去呈現，非常唯美，節奏很慢，甚至我們做了很大的犧牲，把懸疑的部分拋在了後面，所以也是感謝大家還能給我們彈幕、給我們評論，我覺得我們都能接受。
“這次拍戲經歷，
南都娛樂：整部《平原上的摩西》有沒有很觸動你的點？
董寶石：這是對於我們這一代人，包括對東北最好的紀念，特別感謝雙雪濤老師能寫出這樣的作品。最初我是在飛機上看完這本書，當時就大為震撼；後來要進組之前又幾次把這個劇本讀完，讀完都是久久不能平靜；還沒開拍前已經把這個故事吸收得淋漓盡致了，然後去暢想要在劇中怎麼樣去詮釋莊德增，怎樣從他30歲一直表演到他50歲，怎樣把莊德增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呈現給大家……但是影視化呢，是從導演的角度和二次創作角度出發，又有了新的空間和新的詮釋語言，所以你要跟導演一起去琢磨、一起去共創，包括故事應該如何重新去構建，這又是一個特別幸福的過程，對我而言有太多幸福的瞬間！我沒有辦法特別地去講述，（淚目）你看你問我後我都有點熱淚盈眶，對，它已經成為我生命中特別寶貴的部分。
南都娛樂：作為85後，你怎麼去找到那個時代的感覺？
董寶石：首先是靠文本，以前看過的小說，還有，從雙雪濤老師的所有書裡邊去找影子，以及努力回憶。這次拍攝工作，我最大的幸運也是能積極地去調動自己以前所有的回憶，雖然那是我小時候，可能也就四五歲、八九歲，但我是親歷者，就努力回憶每一個街景場景。
南都娛樂：這部戲在呼和浩特拍攝，你覺得和東北老家有一些相似之處嗎？
董寶石：其實非常像。我覺得我們無非是在一些語言系統上，還有民風民俗上，稍微有一點區別，但整個狀態包括社會狀態、建築、人們生活的樣態都像。不光整個東北，其實有好多朋友看了戲給我發微信說，跟他們以前也很像，跟湖南也像，跟這很像跟那也像，大概在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甚至到90年代末那10年之間，大家都很像。
南都娛樂：如何去表現那種生活的真實感和煙火氣？通過這次拍戲，你有什麼心得體會？
董寶石：只能說我們整個想還原的其實就是生活，就是一種狀態，迴歸到還比較慢的時代裡面。一切都是很平實的，一切都有他自己的密度，不像現在所有人都急於戳破，急於翻篇。那時候可能每天不會有太多驚喜和不一樣，我們就是想還原生活，以及在大的時代背景之下人和人交錯的命運最後呈現出來的關係。
“這次拍戲之後，
南都娛樂：這次拍戲體驗和你之前對拍戲的想象會有所不同嗎？
董寶石：這次拍戲讓我完全認識到了電影電視的拍攝流程是怎樣的，跟我們做音樂還不一樣。做音樂有時候其實很快，幾個人就可以搞定，甚至一個人就可以操刀，但是影視劇拍攝工作特別繁雜以及漫長，包括很長時間的籌備工作。這之中一直在開會研討以及調整，所有部門通力配合，讓我覺得很幸福。能去參與共創，是我做藝人之後找到的一個新方向。之前你可能會想要有舞臺、有成績、有名氣，咱們賺點兒錢，但是（這次）參與，你會發現還有好多人要一起幹一件事兒，不計所有得失。我們把這些事做了，得到一個作品，這種機會是很珍貴的，是很美好的一件事兒。
南都娛樂：之後還會發展一下“演員董寶石”這條路線嗎？
董寶石：特別期待能參與更多好的作品，但是同時也一定要告誡自己，不要盲目自大，不要膨脹，不要追名逐利地去接一些不適合自己或者駕馭不了的角色。我覺得要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不管導演有沒有名氣，不管多苦，但如果是一個好的本子，我都願意去嘗試去挑戰。一年在有限的時間內能參與一到兩部作品，對我而言就是很好的一個工作量。
南都娛樂：目前有哪些工作在進行中或計劃中的？
董寶石：目前還是有影視劇，包括電影在找，2022年也拍了一部電影。我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這一路遇見這麼棒的朋友們在陪伴我一起成長。
南都娛樂：對於2023年有一些期待嗎？有沒有年度目標？
董寶石：對於自己的時間應該更合理規劃一些。雖然很多工作可能會找你，但也未必都適合自己。能不能留點時間去學習和進步，甚至是去陪伴家人，也特別重要。去平衡好生活和工作，調配自己的精力，以更放鬆的心態去度過2023年。我也希望大家都能更輕鬆一點，經歷了這麼多，希望大家都能好好地開始。
南都娛樂：對粉絲還有我們的讀者朋友有哪些兔年祝福？
董寶石：在這裡老舅也要祝所有的朋友們兔年開一個好頭，兔年像小兔子一樣聰明伶俐，充滿精氣神。我們跳躍過所有的陰霾，跳躍過所有的煩惱，迎接新生。老舅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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