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推十年，是電視綜藝的黃金時代。
芒果、藍臺和東方衛視，算是彼時領跑時代的三駕馬車。
它們彼此間暗暗較著勁，你方唱罷我登場，都生怕被對方甩開太遠，卻全然不把愛優騰放在眼中。
幾乎每一次，芒果臺都要領先一點。
2013年10月，《爸爸去哪兒》接檔《快樂男聲》上線芒果，瞬間在內娛炸開了鍋。
觀眾過去從沒見過這樣出鏡的演員、歌手和主持人……真人秀的形式，徹底顛覆了以往的綜藝套路。
藍臺著急壞了，開始想轍扳回一局。
一年後，藍臺製片人俞杭英發給鄧超一份邀請。
這份邀請是以 PPT 的形式發出的，其中包含藍臺重金籌備的新綜詳盡介紹，還附有他們對鄧超的期待——從影視大咖轉型綜藝大咖，做新一代的亞洲綜藝主持天王。
最後是帶著激將的問句：你敢來嗎？
鄧超想也沒想就決定赴約，他後來告訴俞杭英，自己就是被這樣一份特殊邀請吸引來的。
幾個月後，《奔跑吧兄弟》如期上線。
這檔綜藝一經播出，便火得一塌糊塗。
觀眾追更，收視霸榜，就連學生聚會、公司團建都撕起了名牌，某寶商家一度供不應求……幾位常駐嘉賓的身價，跟著水漲船高。
他們在熒幕裡嬉笑打鬧，觀眾在電視前捧腹大笑。
十年後，我們再回頭去看才發現——
很多事從這一刻起，便悄然改變著。
成名的搖籃
敢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不多。
能有機會第一個吃到螃蟹的人，其實更少。
Angelababy 就是敢吃螃蟹，還有機會坐上餐桌的那個人。
《跑男》起初選定嘉賓人選，其實並不容易。
因為內娛沒有參考項，幾乎所有人都是摸著石頭過河——節目組缺經驗，藝人們多顧慮。
當時確定人選後，往往都要製片人親自飛往藝人所在地面談至少兩次，才能為他們打消種種顧慮。
整個過程中，唯獨敲定 Angelababy 最為順利。
她沒有任何顧慮，作為韓版《Running man》的忠實觀眾，她心知肚明——
這是條名利雙收的捷徑。
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吃到這隻螃蟹。
沒有《跑男》時，幾乎沒人認識 Angelababy。
即便是她的資源向來很好，在香港能搭上黃氏父子的便車，在內娛能背靠華誼這棵大樹，卻也始終沒能在大熒幕上混個臉熟。
彼時觀眾們只知道，她是黃曉明的緋聞女友。
剛回內娛時，她是黃曉明籠中的金絲雀。
她的名字大多出現在娛樂新聞的頭版頭條上：要麼是她身穿水手服為黃曉明慶生，要麼是黃曉明豪擲千金，送她價值千萬的蘭博基尼……黃曉明寵極了她，為博美人一笑，乾脆買下整條街兩萬多個冰淇淋。
嫩模和霸總的故事，本該一直如此下去——如果嫩模不是 Angelababy。
楊穎是個極聰明的人，在港娛時滿口嬌嗔港臺腔，回內娛便是一口流利普通話。
她從來都清楚自己究竟要什麼，還能把雁過拔毛這個詞實踐到極致。
黃曉明和《跑男》，都是她借來的東風。
2009 年，黃曉明和她相識並迅速陷入熱戀。
那時黃曉明已是知名演員，拍過《夜宴》《風聲》和至今仍在輪播的《神鵰俠侶》；是華誼股東，身家破億的成功商人；掌握著極好的人脈和資源：在內娛和王氏兄弟親如一家，在港娛和向氏夫婦一貫交好……
隨著戀情曝光，這些財富和資源瞬間朝 Angelababy 湧去。
後者就這樣，迎來了事業的爆發期。
高群書導演說：很多演員像海綿一樣會吸水，但她就像塗了一層油，你怎麼潑都潑不進去。
即便如此，他也得頂著挫敗感為其鋪路，簽約華誼後的 Angelababy，資源逆天。
她在《夏日樂悠悠》《第一次》中擔綱女主，在大製作《狄仁傑之神都龍王》中獲得出鏡，電視劇作品也是被寄予厚望《雲中歌》IP 改編，還被《南都週刊》選評為「四小花旦」……
論誰也沒想到，黃曉明鋪路至此，回報率卻低得可憐。假吃名場面做差口碑就罷了，知名度竟也一點沒賺到。
如若沒有《跑男》，Angelababy 出頭很難。
2014 年《跑男》上線藍臺，幾乎一夜之間，這個長相精緻、性格潑辣的「女漢子」的爆紅，Angelababy 完美適配《跑男》為其量身定製的人設。
流量開始為她的頭銜重新賦能，轉眼間她已是炙手可熱的演員，片約源源不竭，片酬一度登頂。
她端坐在餐桌前，細細品嚐著第一勺蟹黃。
很多事從此刻起，便本末倒置了。
紅毯可以遠程走，拍戲可以靠摳圖，獎項可以隨便發……行業開始默許很多破天荒的操作。
2019年，Angelababy 代表中國女演員登上美國版《Vogue》雜誌封面。雜誌介紹她是演員、歌手、企業家，卻拿不出半點成績來佐證這些頭銜。
只能繼而補充道：她是中國版的金·卡戴珊。
提及卡戴珊家族，美國人常說：Famous for nothing . 直譯是「無為而成名」，諷刺其代表作品只有外表、伴侶和真人秀。
Angelababy 無疑是成功的，因為她從來也只把成名當作目標。
她的成功，讓那些靠打磨作品、深耕演技謀出路的演員，顯得死板又笨拙，卻也讓無數人趨之若鶩。
後來者如夢初醒——真人秀才是成名的搖籃。
十年過去後，每每提起 Angelababy 觀眾最先能想到的只有《跑男》。這位美貌就值 8000 萬片酬的美女，至今還是沒能拿到大滿貫。
但是那又如何呢？她早已憑藉著兩股東風站上了內娛塔尖，賺足了鈔票和底氣。
如今的她，再也不是那個會為黃曉明穿水手服慶生的嫩模了，再也不會為整條街的冰淇凌佯裝感動了。
在這條成名的捷徑上，Angelababy 改寫了內娛太多規則和座次，無數人想要複製她的成名路徑，甚至就連流量都試圖通過真人秀打開市場，跳出粉絲經濟的池子，搏取更多的關注和眼球。
人們就這樣爭先恐後地跳進一個池子裡，浸泡雜糅後，竟也分不出些差別。
觀眾開始嘗試給這些人重新定義——綜藝咖。
綜藝咖的起點
過去內娛有三大支柱——歌手、演員、主持人。
如今它們卻好像硬生生融在了一起，交集處被重新定義為——綜藝咖。
陳赫上《跑男》前，大抵是想做演員的。
畢竟他的成名來得輕而易舉，僅靠著一部粗製濫造的抄襲作品就一炮而紅。
曾小賢之後，陳赫便不愁名氣和資源，且不論他背後還有陳凱歌這樣的舅舅。
相比起絕大多數表演專業學生畢業即失業的現狀，他腳下的路平坦且通暢。
遇上《跑男》，算是徹底改變了他的職業軌跡。
最開始在《跑男》，他其實是鑲邊的存在。早期節目中，他和王祖藍幾乎沒有站過 C 位，節目組也並沒有二人寄予厚望。
但是後來，陳赫卻是《跑男》不可或缺的存在。
甚至有人在知乎提問：陳赫為什麼在《跑男》上人氣比鹿晗還高？
十年前回答這個問題，總要贅敘很多，今天卻簡明扼要——因為陳赫綜藝感強。
摸石頭過河那階段，跑男團都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做好常駐嘉賓。
恰好這是檔帶有競技屬性的真人秀，鄧超、李晨和鄭愷便鉚足了勁的撕名牌，王祖藍始終躲在角落裡，最後階段恨不能只有兩三個鏡頭。
擺爛的陳赫，卻摸清了綜藝的門路。
他最初的人設，其實就是曾小賢的延續。
有點小聰明，還有點小賤，在綜藝裡做造梗、接梗的捧哏，他幾乎很少認真地參與競技，卻能為節目效果犧牲個人形象——要麼見面就耍賴，要麼乾脆就躺在地上擺爛。
節目組沒料到的是，陳赫會率先火出圈。
火到他當年沒有任何實際作品產出，也是熱搜上的常客。
綜藝熱播後，陳赫成功躋身一線藝人行列。
不得不承認，擺爛確實是他的本我。
隨著人氣水漲船高，他幾乎篤定綜藝才是最適合他的賽道。相比拍戲做演員，這要輕鬆很多，他決定在舒適區裡躺平。
後來的陳赫，是一個合格綜藝咖。
他頻繁在綜藝節目中串場，卻幾乎很少拍戲，至於演員的身份，早被他拋在九霄雲外了。
陳赫是個生意人，這也是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限薪令的頒佈不久後，鄧超、陳赫和鹿晗抱團從跑男出走，開了檔全新綜藝《五哈》。
他們一起談天說地、遊山玩水，公費旅遊吃喝，還有人給發工資……
顯而易見，這就是陳赫想要的生活。
後來這十年裡，真人秀的蛋糕越做越大，陳赫接到的節目邀約越堆越多，賺得盆豐缽滿。綜藝咖的隊伍，肉眼可見的愈發壯大，陳赫算是內娛綜藝咖的起點。
真正的綜藝咖，就是陳赫這樣膚淺卻純粹的人。
他從來都沒想要做一個好演員，只要能更輕鬆的撈錢割韭菜，他便能知足常樂了。但這其中卻有人總是在捱罵，比如陳赫的老大哥鄧超。
既要又要還要，讓這批演員陷進死衚衕。
演員的麥城
鄧超這十年，活得真擰巴。
回看他去跑男前的那張邀請函，製片人俞杭英對他的承諾都是實話——從影視大咖轉型綜藝大咖，做新一代的亞洲綜藝主持天王。
你看，這幾乎都做到了。
鄧超這十年轉型有多成功，觀眾都有目共睹，以至於他只要拍戲不是被嘲就是被罵：痛苦像踩指壓板，快樂像在撕名牌。
今天的鄧超，是徹頭徹尾的綜藝人。
他在熒屏上努力造梗、扮醜，賣力玩遊戲、煽情，製造了一個又一個表情包。雖不像陳赫那樣四處串場，卻也從沒斷了常駐綜藝。
成功在眾目睽睽之下，完成了影視大咖向綜藝大咖的轉型。
但是鄧超，卻遠不如陳赫通透豁達。
因為他既想要魚也想要熊掌，既想在綜藝裡撈錢，也想要觀眾的美譽。
在綜藝和影視劇的兩條賽道上反覆橫跳，最終才活成如今這擰巴模樣。
鄧超確實是個好演員，十年之前。
沒有《跑男》時，鄧超始終把要做好演員當做目標，為達到這一目標，他從上學起就不敢鬆懈，總偷偷躲在中戲排練室裡通宵磨戲。
就連他的老師都曾說：鄧超是我帶的那麼多屆學生裡，最用功的。
用功的鄧超離開校園後，事業運也一直很好。
他剛畢業沒多久，就憑藉著《少年天子》中的順治皇帝一角一炮而紅。因為詮釋準確，後來同類型片約便一直不斷。
剛走出校園沒多久，他就已是人盡皆知的「皇帝專業戶」了。
2008 年初次觸電，他就憑藉《集結號》拿下百花獎最佳男配角，併入圍金雞提名。後來在《烈日灼心》中飾演的辛小豐時，演技更是爐火純青。
他將被執行死刑時死刑犯的恐懼與迷離，演繹得入木三分，至今仍是教科書般的詮釋。
彼時鄧超春風得意，金雞封帝，幾乎已是業內公認的好演員。
那時的鄧超，就是票房+質量的雙向保證。
他曾是被寄予厚望的，被行業，被觀眾。
但是如今，他卻是人盡皆知的票房毒藥。
剛上《跑男》時，鄧超一定沒想到這檔綜藝會影響到他拍戲。
現如今弊病已擺上檯面——電影《影》我看了很多遍，作為觀眾，我甚至和鄧超一樣擰巴。
這部電影中，鄧超塑造角色的能力有目共睹，他將兩個角色都刻畫地有血有肉，即便隔著熒幕，觀眾也感受到不同角色各自的掙扎和苦悶。
但同時，觀眾卻很難相信——相信角色的存在，相信故事的背景，每一幀都會讓觀眾有種跑男特別錄製的錯覺，這是綜藝的後遺症。
《中國乒乓》也是一樣——看這部電影前，我恰好先看了鄧超的新綜藝《五哈》，其中一期正好是他為宣傳電影而安排的乒乓球比賽。
看完這期綜藝後，我完全無法接受《中國乒乓》內的任何設定，無法相信鄧超塑造的角色，我怎麼看都覺得他是在錄綜藝。
李晨又何嘗不是呢？
過去的李晨，曾是被張譯盛讚的同輩，現在卻幾乎沒有過能被觀眾記住的作品了。
曾有人問：李晨和鄭愷為什麼不願意離開跑男？
回覆說到：因為他倆除了「大黑牛」和「小獵豹」的人設，已經沒有能被觀眾記住的作品了。
一語中的，這是演員的全面潰敗。
窺一斑而知全豹，真人秀綜藝對演員的傷害顯然是巨大的，《跑男》只是眾多例子中的一個。
現今，評價演員優劣的標準甚至又多了一條——他/她是否願意上真人秀綜藝。
越來越多的演員開始和真人秀劃清界限，表明立場。鄧超、李晨和鄭愷不會不知道其傷害，卻別無他法。
他們在綜藝舞臺上一站十年，進退兩難。
前些天，初代跑男團合影衝上熱搜，無數觀眾在熱搜下追憶、留言：當年追綜藝的時候我才小學，如今已經上大學了。
十年時間，轉瞬即逝。
藍臺和芒果曾奮力爭奪的收視，早已被愛優騰瓜分乾淨，跑男團也拆得七零八落。
這十年裡，真人秀綜藝在內娛劃過一個完美的拋物線。它經歷過井噴，也站上過流量的頂峰，但現今卻不可避免地走上了下坡路。
它是成名的搖籃，綜藝咖的起點，演員的麥城。
初代跑男團，是這個時代的完整見證者。彼時他們拿著內娛最高昂的酬金開始奔跑，哨聲一響便埋頭往前衝，對終點卻一無所知。
如今終點就在眼前——
輸贏沒有公論，得失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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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Apr / 2023
監製：視覺志
策劃：視覺志
編輯：劉一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