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園絕戀

沈園絕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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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共4757字 | 閱讀需10分鐘

少年時期,我曾讀過許多詩人的詩,亦賞過不少詞人的詞,其中也不乏品過各種口味的酒。只為看到那詩詞中所存在的情。

唐代的詩豪邁而熱烈,但也不缺有婉約細膩;宋代的詞溫柔而繾綣,卻也不乏豪情滿懷。可在我這些年間讀過的形形色色的詩詞中 ,有一首詩詞如一道從天空忽然滑落的流星,直直墜落我心。泛起層層漣漪,久久不能平靜。


此詞所寫的是南宋一位聞名天下的詩人與其妻子之間愛恨糾葛,但最後卻永失所愛的內容。而作者便是故事中的男主人公——陸游。而詩詞的名字是為《釵頭鳳——紅酥手》


回望南宋的歷史,便知道自北宋被金所滅之後,南宋便開啟了艱難萬險的抗金之旅,當然在其戰爭的同時也踴躍出了一批批遷客騷人,但有的不止是文人墨客的身份,更加是在抗金前線拋頭顱灑熱血的武將,而這其中自然不乏我們故事所說的主人公——陸游。


陸游生於北宋南宋交替之際,北宋滅亡之時恰逢陸游呱呱墜地,在如此水深火熱的環境中成長的陸游,加上在家庭中的耳濡目染,陸游的志向便是能入朝為官,得皇帝賞識,為國家盡忠效力。但是他的人生旅途並沒有想象中的一帆風順,反之存在著重重阻撓撓。


我們常說官場失意,情場自然會得意,但事實卻並非如此,這還要從前些年間說起。


南宋紹興十八年 ,家中的母親對陸游寄予厚望,想要陸游鑽研從學之道,而不是與妻子唐琬花前月下,整天都沉溺於詩詞歌賦之中,從而荒廢學業。而彼時的陸游與唐碗已成婚三載有餘。而在此年間,唐琬一直無所出,而陸游的母親以這個緣由逼迫陸游休妻,可陸游與唐琬乃年少青梅竹馬,之間早已是伉儷情深,哪是如此容易拆散的。可畢竟是百善孝為先,在那個時代更不盡然。陸游就這樣寫了一封休妻書予唐琬,而根據史料所記,唐琬拿到休妻書後人便已失去蹤跡。


陸游對此只有默然接受,而在陸母的督促下,他來不及對唐琬的離去進行傷悲嘆懷,只有對學業不斷地學習。可沒有想到的是就算在陸母逼迫陸游休妻之後,陸游在學業上也並沒有想象中的一帆風順。反而收到層層阻撓,不過這也不能怪陸游沒有苦心鑽研。導致如此結果的是當朝的丞相——秦檜。


根據史書記載,紹興二十二年年間,在陸游趕赴臨安應試進士時,本取得的是第一的成績,可因為當時在朝堂上稱霸一方的宰相秦檜,他有一個孫子也在此次考試之中,自而秦檜便濫用職權,進行了其中的偷樑換柱,將陸游的成績換取到了自己孫兒的頭上,而陸游自然也就名落孫山了。且不只在於這個事件,司馬昭之心,昭然若揭。在紹興十一年“岳飛以莫須有罪名”被殺害,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誰大家都心知肚明,而事情的真相到底是為如何?終究會在時間的長河之中圖窮匕見的。


而在紹興二十五年時,陸游和早已分離多年的結髮妻子唐琬在沈園之中再次相遇,彼時的唐琬身旁早已有良人相伴。原來在陸游休妻之後,唐琬內心早已悲痛欲絕,而此刻有一個人早已對唐琬傾心相許,但卻遲遲沒有機會表明自己心中意願,只因對方是自己好友的結髮妻子,而朋友妻不可欺,身為貴族王室的趙士程更明白這個道理。所以趙士程便只能將自己心中的愛慕放置心底,而現如今,唐琬被無情休棄,趙士程心中是喜憂參半,喜的是自己終於有了親近唐琬的機會,憂的是唐琬的一片真心錯付他人心中該有多傷悲。


趙士程抓住了這次的天賜良機,對唐琬展開激烈的追求之舉,而剛剛經歷被休棄之苦的唐琬又如何面對這個給予她一顆真心的男人呢?唐琬如今根本無心情愛,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治癒上一段情所受之傷。但是趙士程並沒有輕易放棄,因為唐琬一直都是他心心念念之人。俗語說:“烈女怕纏郎”。更何況唐琬只是一介柔弱女子,斷然接受不了趙士程的如此好意。便同意了趙士程的追求,但是這時候的唐琬依舊沒有忘記陸游。而趙士程對此卻抱以滿不在乎的態度,因為他相信,只要他真心以待,一定會使唐琬斷卻對陸游的心思,從而回心轉意,看到身邊他的存在。


而且,在當時那個年代娶一個二婚的女子是極其不容易之事,且趙士程還是當時的王公貴族,這更就是難上加難,再加上唐琬當時是以七出之罪重最為嚴重的一條被休棄,這對於兩人之間的婚事更是雪上加霜。可是趙士程卻力排眾議,罔顧族人意願,一定要娶唐琬為妻。而兩人婚成之後,趙士程相對於陸游,做到了更加的愛惜維護唐琬,這也恰好說明了趙士程對唐琬的情誼乃是真真切切,並不是一時興起。

而紹興二十五年,這時唐琬已嫁給趙士程七年,而在沈園中的相遇,也是陸游與唐琬夫妻情斷三年後的第一次相遇。此時的陸游正逢仕途不順,聽聞沈園開放,想來沈園舒緩心情,排憂解悶。可未曾想,與結髮妻子唐琬一朝別離之後,她早已嫁作人婦。而自己也早已聽從家中安排,再娶新妻。而陸游回首別離七年時光,他對唐琬的愧疚之情,愛慕之情依舊沒有散去,可看作她已嫁作人婦,現在的自己也給不了唐琬幸福美滿的生活,他便打算不上去唐突來沈園散心的二人。可在遠處的唐琬早已看到了陸游的存在,七年別離的之情唐琬沒有全然忘記,心中仍抱有遺憾,且這些年間趙士程對唐琬的好,唐琬全然銘記於心,這時的唐琬徵求了丈夫趙士程的同意,給陸游送了一壺酒過去,此情便已了。酒送完之後,唐琬便隨著丈夫離開了沈園,獨留陸游一人在此傷春悲秋。


陸游沒有想到唐琬會差人送酒來此,他收下了這壺酒,望著唐琬和趙士程同行離去的身影觸景傷懷,悵然的在牆上留下了令無數有情人動容的千古絕唱——《釵頭鳳》。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邑鮫綃透。

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

莫,莫,莫。


註明:【邑字前面要加上三點水,因電腦中沒有此字的存在,筆者在此解釋】

一首釵頭鳳,訴盡了陸游在休妻之後這些年間的無奈,惆悵,追悔莫及之情。


 


細膩紅潤的柔荑握著裝滿黃縢酒的酒杯,整個都城之中盪漾著春色,牆裡的柳樹都漫出了牆外。春風多麼可惡,將歡喜之情吹得如此稀薄。杯中盛著的絲絲愁緒 ,滿載著離別七年間的生活蕭索,錯錯錯。


春色依舊,人卻因為相思之情日益消瘦,水洗淨臉上的胭脂紅,又把輕薄的手帕浸溼。春天的桃花隨風飄落,在寂寥空曠的閣樓之中。相愛的誓言雖然還在,但是書信難以寄託,莫莫莫。

 

在此詞寫下後的一年,唐琬獨自一人再遊沈園,無意之間看到了陸游在牆上留下的這首——《釵頭鳳》。而唐琬看到之後,內心生出萬般無奈、感嘆之情。他們之間的結果最後終是事與願違。彼此之間相知相愛卻不能與對方相守一生,極其可悲可嘆,雖然唐琬最後也嫁與良人,但是唐琬從始至終都沒有喜歡過趙士程,對於趙士程,她無法辜負,只能以身相許來報答對方,可是她的心早就在和陸游相遇之時就已經交給了陸游,就算最後他們兩個之間的結果是有始無終,可就算是如此結果,唐琬的心意依舊沒有改變,她知道當初休妻,並不是陸游心中所願,而是家中母親要求,而深知禮法制度,也不願陸游忤逆母親的意思。可是她從未在陸游口中聽到過當初離別時他的不願,不捨。如今重遊沈園,她在這首詞中看到了陸游字裡行間所表達出當初所作決定之後的後悔,傷悲。她亦是觸景生情,所以滿腹經綸的她在牆邊與其相和,留下了另外一首《釵頭鳳——世情薄》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


曉風殘,淚痕幹。欲箋心事,獨語斜闌。

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作。病魂常似鞦韆索。

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

瞞,瞞,瞞。


這一首相和的釵頭鳳訴說的是唐琬的多少無奈少年夫妻別離之苦,愛人分離之痛,最後兩人愛情之間不得善果的悲悵之情。

世態炎涼,人情險惡,黃昏之中下淅淅瀝瀝的小雨,摧打著朵朵桃花。早晨的微風吹乾了臉頰邊的淚水。想要在信紙之中寫下自己的心事,我獨自倚靠著欄杆,獨自和自己默默低吟,難難難。


我們之間咫尺天涯,今天也不似昨天。我身染疾病就像鞦韆索一般。聽著遠方傳來的角聲,心中生出一片寒意,夜色已深。怕人詢問起我,我只能嚥下我的傷悲裝作歡喜的模樣,瞞,瞞,瞞。


唐琬在將此詞寫下後,回到家中便生了心病,人愈發消瘦,最終鬱鬱而終,享年二十八歲。而 趙士程做到了那個時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領軍人物,在唐琬生前未納妾,死後不復娶,當真是令人所羨的愛情,是趙士程對唐琬的愛情,這份愛情放在我們如今這個時代,亦是讓無數女子趨之若鶩的愛情,更不要說是當初那個封建而頑固的時代。而在這三人的愛戀糾葛之中,陸游負了唐琬,唐琬負了趙士程,而趙士程辜負的是那個時代的封建禮制,是族人的心願,唯獨沒有辜負他所愛之人,在他與唐琬成婚的這些年來,唐琬為他孕育下了一兒一女,雖然他從頭至尾都知道唐琬從頭至尾都沒有將心交予過他,但他依舊是一如以往的做到尊重愛護唐琬,若是唐琬最先遇上的人是趙士程,他們三人的結局會不會是幸福美滿,唐琬不會鬱鬱而終,死在了最美年華。可是世界沒有如果,老天弄人,結局終教心願與身違。


陸游的一生,得到了長久的親情,伴隨一身的功名,卻獨獨失去了他所心心念唸的愛情,他雖然短暫的得到過,但是最後卻長長久久的失去了它,他當初的行為或許是無心之舉,但卻在些許年後,使他所愛之人鬱鬱而終,最後香消玉殞在最好的華年之中。至此,世上再無唐琬。唐琬的離世,令他日漸消沉,但最後他走出低谷傷悲,最後創造出了他當世的輝煌,他深知他的一生一路坎坷,最後榮光加身,功成名就。但是歲月如梭白駒過隙,在多少年後,年老體衰的他多少午夜夢迴之間,都會想起當初的摯愛,在現實之中天人兩隔,只能在夢中再續前緣。


而唐琬終究是消逝在了歷史的長河之中,她或許一直都在,因為她沒有被忘記,她短暫的一生中生前做到了如夏花般絢爛,死後亦做到了如秋葉一般靜美。突然就想到張愛玲說過的一句話,人的一生會遇到兩個人,一個驚豔了時光,一個溫柔了歲月。唐琬的一生也恰好遇見了兩個男人,陸游驚豔了她的時光,趙士程溫柔了她的歲月,雖然最後的她香消玉殞,但是這兩個男人對她的愛從未改變。她的一生是幸運的,亦是不幸的,幸運的是她這一生中碰見了兩個摯愛她的人,不幸的是她生在了這個封建禮制嚴明的時代,以至於她的生命中終結於如花的年華。


這首釵頭鳳讓我們看到了這段刻骨銘心的愛戀,讓我們看到了當時那個年代他們想要掙脫時代束縛的行為,也許是陸游沒有趙士程愛的要深,所以在家庭和唐琬之間選擇了家庭,陸游曾向要忤逆母親的意願,掙脫如此束縛,但卻適得其反,被封建禮制越困越深。而趙士程做到了掙脫時代束縛,他頂著世人幾度不解的壓力娶了唐琬,婚後對唐琬言聽計從,不敢逾越。這份愛不是見色起意,不是一時興起,不是玩玩而已。是真正一見鍾情,日久生情,相濡以沫。


而因為釵頭鳳此詞,世人也就皆知釵頭鳳,無人知我趙士程。


如果他們之間有下輩子可言的話,我希望,最先於桃林之下相遇的人是唐琬和趙士程,這樣的話,我相信他們之間一定是一對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美滿夫妻,他們會平安幸福的度過一生。


在這樣的一個時代中,或許陸游是真的很喜歡唐琬,但是他最終依舊是辜負了唐琬。唯有趙士成從始至終始終如一,把自己唯一的愛毫無保留的給了唐琬。所以我認為他比陸游更值得。


願我們的人生中都會有一個如趙士程般的人出現,或許他不止會溫柔你的時光,也會一同驚豔你的歲月。而我們也萬萬不能如唐琬一般 ,因情之一字,最後失了自己,亦失了性命。


“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本號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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