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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3月19~20日日本首相岸田文雄訪問印度以來,日本正在步步推進其在訪印過程中提出的“印太新計劃”。4月16~18日,岸田文雄的夫人岸田裕子單獨訪問美國。沒有公職地位、更沒有外交權限的首相夫人單獨訪美,決非僅僅是與美國第一夫人見個面那麼簡單,而是推進岸田“新計劃”的一個步驟,跟美國第一夫人私下“彙報”岸田在印度做出的外交宣示,也在無形中為拜登政府的“印太戰略”站臺助威。
“自由開放印太”框架四支柱
此次岸田對印度的訪問恰好與他一年前訪印的日期“重合”,同為3月19~20日。國家領導人訪問他國的日期通常都是兩國外交部門提前商定的,兩次訪印日期重疊,表面看是“純屬巧合”,但深究可知,日期的“碰巧”折射了岸田內閣“印太外交”佈局的深意。
岸田此次訪印行程匆匆,因為他還要“突然”拐到烏克蘭去。除與印度總理莫迪舉行首腦會談外,岸田訪印的最大“看點”是在印度著名智庫世界事務委員會發表的演講。正是在這篇題為《印太未來——旨在實現自由開放印太的日本新計劃與不可或缺的夥伴印度攜手同行》的演講中,他提出了日本要繼續推進“印太”理念並擴大“印太”理念範圍的計劃。他提出了構建“自由開放印太”框架的四根支柱:一是“和平與繁榮”規則,二是“印太式”的課題應對,三是以南亞、東南亞與太平洋島國地區為連接點構建“多層次連接性”,四是從海洋擴展到太空的安全保障和安全利用舉措。他宣稱,日本將進一步加強外交努力,推進政府發展援助(ODA)的戰略運用,並以各種方式擴充這種援助,以推動“自由開放的印太”的合作進程。
深化“印太”合作是核心要義
印度是一個與印度洋密切聯繫的國家,也是印度洋沿岸最大國家。也正是在印度,日本提出了“印太構想”。岸田在此次訪印期間發表的演講中,就重點回顧了“印太構想”的發展脈絡,指出2007年安倍晉三在第一次擔任首相期間訪印時首次提出了“印太”概念,印度可謂“印太”外交理念的“起始之地”。而岸田此訪印度的首要用意,就是要在“印太”理念的這個“起點”再次重申“印太”概念,並對其予以繼續深化和拓展。
日本在今年擔任七國集團(G7)輪值主席國。在烏克蘭危機升級一週年和岸田本人上次訪印一週年之際再次訪問印度,利用擔任G7輪值主席國的影響力,向國際社會展示日本深化“印太構想”的宏大願望,這是岸田訪印的主要用意,這個時機和地點也都是精心挑選、細緻謀劃出來的。烏克蘭危機可能會繼續延宕,國際形勢繼續處於變幻莫測之中,岸田此時上演“印太”外交秀,拋出“印太”理念的“深化版”,其對內目的是要強調自己訪印一週年的外交“政績”,對外目的是彰顯日本的國際存在感,乘勢向“印太”地區國家表明日本要在這一地區堅定擴展影響力的“雄心”與“魄力”,並對美國拜登政府的“印太戰略”再次做出呼應與配合。
從這個角度看岸田裕子單獨訪問美國的用意,也就非常明顯了。這也是史上日本首相夫人首次應美國第一夫人之邀獨自訪美。對這次破天荒的“夫人外交”,可以做這樣的解讀:一是化解岸田在外交上“分身乏術”的不足,通過夫人單獨訪美,展示日美同盟關係的“親密”與“牢固”;二是從側面呼應與配合拜登政府的“印太戰略”,在首相已經訪問印度做出強化“印太構想”的外交宣示後,再以兩位夫人“私下”溝通的方式,配合岸田內閣對“印太新計劃”的推進,並再次顯示對拜登政府的“印太戰略”的支持。
岸田內閣還顯示出將南亞作為日本“印太構想”實踐的平臺與“試驗田”的意圖。岸田在訪印期間的演講中特別提及:“日本與印度和孟加拉國攜手合作,共同推進孟加拉灣和印度東北部的產業價值鏈構想,以促進整個地區的發展。” 岸田結束訪印之後,日本方面就提議在孟加拉國建立一個工業中心,並希望能在孟加拉國發展港口和運輸行業,將供應鏈延伸至印度東北部的內陸邦屬以及尼泊爾和不丹等地。據悉,岸田內閣已批准向孟加拉國提供12.7億美元資金用於基礎設施項目建設,其中一個重要項目是在該國馬塔巴里地區建立一個新的商業港口,使其成為南亞地區重要的進出口樞紐。日本駐印度大使鈴木浩於2023年4月11日在印度東北部特里普拉邦首府阿加爾塔拉(緊挨著孟加拉國)表示,日本幫助打造孟加拉國周邊地區工業中心的設想可以讓“孟加拉國和印度獲得雙贏”。鈴木浩稱,馬塔巴里深海港未來可能成為連接孟加拉國首都達卡和印度內陸地區的關鍵。
岸田內閣並有意與印度一起強化美日印澳四方機制(QUAD)合作框架。今年3月初,也就是岸田訪印的前夕,日本外相林芳正出席了在印度舉行的QUAD外長會議。耐人尋味的是,林芳正缺席了同時也在印度舉辦的二十國集團(G20)外長會議,卻選擇性地出席了QUAD外長會議,且還是在岸田文雄訪問印度的前夕。這很容易讓人想到,日本高度重視的是QUAD機制,但未必重視G20機制。岸田訪印重頭戲是發表有關“印太”外交的演講,但日本“印太”外交理念的重點就包含QUAD機制。此前,QUAD中的印度這一“邊”有左右搖擺的動向,而岸田訪印就有極力防止這一“邊”的搖晃導致QUAD機制框架動搖的目的。
取得成功決非易事
從2007年安倍晉三最早提出“印太”概念,至今已過去了16年。從2016年安倍提出“自由開放的印太願景”,也已過去了七年。時光匆匆,日本的“印太構想”,能否真正付諸實踐、乃至取得成功呢?
首先,岸田內閣能否成為“長命內閣”,將是其外交理念能否真正落實的關鍵內生動力。
殷鑑不遠,安倍第一次擔任首相時間很短,匆忙辭職後,他最早提出的“印太”概念也就不了了之。安倍第二次出任首相期間大力倡導“印太構想”,這得益於他能長期執政。岸田內閣能否實現較長期的執政,還是個巨大疑問。如果岸田內閣未能成為長命內閣或者突然下臺,他在印度演講中提到的“宏大外交構想”恐怕也會半途而廢。
第二,岸田的“印太”理念存在諸多不確定因素,阻礙著其外交政策推行的效率。
岸田把深化拓展“印太”外交理念的地點重點選在了印度,但印度恰恰是一個最大的“不確定因素”。這是由印度外交風格與傳統決定的。印度可以選擇與西方國家進行一定的合作,但印度是曾經盛極一時的不結盟運動的發起國和主要力量之一,雖然時移世易,但它仍然未必會與西方國家密切捆綁,更不用說結成牢固同盟。岸田訪印主要意在“勸說”印度堅定“選邊”西方陣營,促使印度認可或支持日本的“印太”構想。印度這一“變量”的存在很可能會打亂日本的戰略部署。岸田在印度的演講中也已經隱隱透露出了這種擔心,他承認“日印兩國也都擁有各自的歷史背景,兩國國民都謙虛地承認在這個地球上存在著多樣的價值、多樣的文化、多樣的歷史,要完全理解並非輕而易舉之事”。
第三,日本自身的財力能否負擔得起實現“印太”理念的巨大耗費,也是不得不考慮的因素。
岸田在訪印演講中親口承諾:“日本以官民合作的方式有力響應各國的需求,在各國需求較大的基礎設施建設方面,到2030年前日本將通過民間投資和日元貸款等,官民總計對印太地區動員750多億美元的資金,致力於實現與各國的共同發展。”在不過七年時間裡籌措如此巨量資金豈是易事。日本要從疫情破壞下恢復經濟景氣還需很長時間,且面臨著繁重的經濟社會復甦重建重任,恐怕難有餘力去為“印太”地區建設各種耗資巨大的基礎設施。
第四,岸田深化“印太”外交理念的重要一環是太平洋島國地區,但太平洋島國對於日本不一定抱有完全“信任”的心態。
岸田在訪印演講中對南太平洋島國地區著墨甚多。南太島國與日本在地理歸屬上有著一致性,“印太”這一概念自然也包括南太島國地區。但南太島國對日本未必充分信任。南太島國處於日本福島核汙染水排海的前線,是最先受到核汙染水波及的地區之一,對日本頗有怨言。儘管日本外相林芳正在與岸田文雄出訪印度的同時緊急訪問了南太國家中的所羅門群島與庫克群島兩國,但要想謀取南太島國對日本核汙染水排海的理解殊非易事,遑論在這些國家推行“印太”理念。
第五,岸田強化“印太”外交理念的重要目的之一是牽制中國的發展,但必將難遂其願。
儘管岸田訪印期間發表的演講中沒有“點名”中國,但其強化“印太”外交理念的重要目的就是牽制中國發展。例如,其欲聯合印度和孟加拉國,為印度東北部打造一條經過孟加拉國的出海通道,由日本“資助印度東北部地區發展”,就明顯具有牽制中國的意味。但包括孟加拉國在內的整個南亞地區是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重要合作地區,而且中孟關係長期友好,日本想要在這裡打入一個針對中國的“楔子”的企圖,料難如願。
(作者為中國社科院日本研究所副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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