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種兵式旅遊:放肆的身體,衝KPI的心

特種兵式旅遊:放肆的身體,衝KPI的心

假期結束,旅遊特種兵們迴歸正常生活,上學的上學,返工的返工,不知道當特種兵勞累過的身體,會在幾天內恢復;充實過的心靈,將在幾天內枯萎。

學習了網友們的特種兵式旅遊,如何在有限的預算和時間內玩兒出最高效率。看到實踐者大多數很滿足:

——總結下——

探店特種兵

咖啡一天三杯,甜品吃到反胃;

排隊兩小時,吃飯半小時;

吃早飯凌晨三點等開門,直接把早飯吃成夜宵。


打卡拍照特種兵

人頭裡找位置擺pose;

光禿禿景點找角落,一片荒蕪找花朵;

排隊一小時,拍照十分鐘。

大家的心態都差不多:業餘/課餘時間分秒必爭,要把被工作和學習搶走的個人時間,分毫不差搶回來。既然時間緊,旅費貴,要在假期的單位時間和單位貨幣內,積累出最多遊玩記憶。

 

有沒有人意識到:特種兵式旅遊,其實是把工作時完成KPI的目標,讀書時考試合格的要求,全部無意識帶到假期。


區別只是:

在公司完不成KPI,老闆覺得你對不起他;

在假期完不成個人KPI,你覺得對不起自己。

《24/7:晚期資本主義與睡眠的終結》這本書裡說:因為不存在不能購物、消費和利用網絡資源的時間、地點與情境,所以24/7的無時間性無情地侵入了社會生活和私人生活的方方面面。

但實際上,24/7帶來的不止是私人空間時間的終結——我們的頭腦也已經適應了時時刻刻追逐目標、衡量分數,一刻不能停息的節奏。

所以,雖然人已經離開工位,離開學校,但KPI心理牢牢嵌入腦中,隨時計算自己與目標值的距離:運動當然有益健康,但規定了每週去幾次健身房,就是KPI心理;堅持學習也是好事,但規定每天讀書幾小時,背單詞打卡多少天,還是KPI意識在悄悄左右我們。

舉著“自律”的旗子,KPI心態在生活中大行其道。那麼本該放鬆心情的旅行,到底需不需要設目標提要求?我們潛在的“完成目標”心理,為什麼如此難以丟掉?

想知道這種二十四小時被KPI支配的心理從何而來,就回想了一下如今的“特種兵”們記憶裡快樂的旅行:學校春遊。那時候毫無目標,跟著學校設定的旅行地點一通傻走,長大以後記得的也不是去了什麼景點,而是和哪些同學一起玩了遊戲,爸媽給準備了什麼零食。

後來,經過十幾年的考試生涯、過五關斬六將的求職挑戰、每年每季每月的績效難題……每個人腦內似乎植入了KPI計算器,旅行之前也會暗中設定目標,只有都實現了才算達標。

外部世界的驅動力過於強大,它附加於我們“想讓自己更好”的內心,成功內化。安靜下來,想想我們是不是總會給所有事列一個好壞標準,暗中分等級,給每件事打個分:多去一個地方,就能增加新體驗;多去一個餐廳打卡,朋友圈就能多發一條。

最後旅行成了考試,評績效、卷自己、雞娃,都是為“多多益善”而卷,為單一標準而累。

雖然假期的用意是放鬆身心,是勞累工作和學習的中轉站,但如果不設立量化標準,或許大多數人都覺得自己“虛度”假期。總有人說“身未動心已遠”,而如今大多數人的旅行,卻稱得上“身已動心仍卷”。

看了很多“特種兵旅行”的行程:A博物館、B公園、C餐廳、D景點……頂多變一變打卡順序。想問問大家還記不記得,旅行中這些打卡地之間的空隙都在做什麼?

在信息來源越來越趨向單一的如今,個人化的旅行體驗幾乎是在那些空隙中形成,比如在博物館凝視展品的個人感受、前往餐廳途中偶遇的小吃店、在公園閒晃時看到彈琴唱歌的老人……這些如同文章裡的閒筆、畫面裡的留白,非必要,但珍貴。

阿蘭·德波頓在《旅行的藝術》裡說:“剛進入一個新的地方的時候,我們的敏感性會引領我們注意很多東西,等到確認這個地方對我們有何功能之後,注意的東西就會越來越少。我們最初對一輛公共汽車也許會從審美或機械構成的角度看待它,但久而久之,它在我們的眼中變成可移動的盒子,而路過的區域彷彿不存在,因為它跟我們的目的地無關。車窗外,一切都歸於黑暗,什麼都無法進入我們的視野。”

在特種兵式旅遊“效率第一”哲學下,或許目的地之外的一切就都是這樣的黑暗,除了在清單上打勾,什麼都記不住。

好多人辯解說,特種兵旅行的原因是住宿太貴,只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直奔幾個目標。但如果減少一兩個目標地點,為自己多換來一些空隙呢?

把三天逛完故宮國博天安門頤和園長城天壇,改成三天逛完故宮天安門頤和園,你犧牲掉的是另外幾個景點的臨場體驗,得到的是在頤和園不用算計時間,慢慢看著夕陽湖水的體驗。

到底是隨性旅行帶來的驚喜更大,還是嚴格按照目標帶來的滿足感更強,肯定無法一概而論。只是理性提醒,如果在毫無意識中被完成KPI的心態支配,和別人一樣強調打卡數量,可能並不是自己旅行的本意。

除了特種兵式旅行,除了無目的閒逛,除了異地泡酒店,還有一些非常特別的思路,都可以參考。

有人特種兵式旅遊是為了短期內去更多地方,有人就是真正體驗特種兵一樣的生活。十幾年前旅行者谷嶽和劉暢從北京出發搭車去柏林,穿越十三個國家,搭過卡車、私家車、拖拉機、馬車、驢車,認識八十八位司機,花一百天抵達終點。

普通人少有機會經歷這種長期旅行,但身邊的徒步也並不少見,郊區登山和citywalk都成了假期標配。還有更有趣的方式,比如荷蘭幾個年輕人創造了類似尋寶遊戲的城市徒步,只要在專屬程序上選擇一個主題挑戰路線,按照自己的節奏和時間在很多小眾道路上進行一場城市探索。體驗者通過完成一關關任務,解鎖整條線路,在遊戲的同時獲得了這個城市最有趣的體驗。

美劇《生活大爆炸》第七季第三集,城市尋寶遊戲

還有一種可能,在居住地附近體驗“異地生活”。

於斯曼小說《逆流》中,居住在巴黎市郊的德塞森特幾乎足不出戶,某天他突然想去倫敦旅行。他讀了狄更斯的小說,興奮想象了英國人的生活情景,接著他穿上灰色花呢套裝,腳蹬繫帶短靴,頭戴圓頂禮帽,披著藍色亞麻長斗篷,搭上最早一班火車先到巴黎。

距離開往倫敦的火車出發還有段時間,他買了一本《倫敦旅行指南》,然後走到附近一間英國人常去的酒吧,酒吧裡的氛圍就是他想象中的狄更斯小說場景。德塞森特接著到了一家英式小餐吧,裡面的店員也是健碩的英國女人。

距離火車出發時間越來越近,他卻突然覺得無聊和厭倦,既然自己已經如同置身倫敦,倫敦的天氣、氣味、居民、食物、刀叉餐具都已體驗,何必去那裡感受一些新的失望?

於是,他離開餐館,搭上更早一班火車,回到了自己在巴黎市郊的別墅。

這種放棄不一定值得效仿,但在本地體驗異地生活的方式卻隨時可以嘗試。有人在熟悉的城市裡發現陌生的地點,去那裡尋求新鮮感;也有人甚至在熟悉的環境中體驗難得的平靜感。豆瓣#我的長假一人宅小組#話題裡,就有不少網友分享出五一居家的“不尋常”生活,有人去家門口的小店,買一杯奶茶一個麵包,發呆過一天;有人在家附近和陽光植物為伴,感受初夏時分……而這些,都是與平日忙碌相悖的奢侈體驗,從這個角度看,也算一種休閒之旅。比起特種兵旅行,它更省錢,或許得到的收穫更持久。


打開日曆,距離下一個假期也沒那麼久,

你的下一次旅行,

想讓身體和心靈,

哪一個先去遠方、哪一個先曬太陽呢?



撰文:離心力

編輯:Sissi Hua

執行:ici

排版:Gua

圖片來源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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