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頭鷹是我們大家都熟悉但卻又覺得陌生的動物，它們晝伏夜出，叫聲有些駭人聽聞。
正是由於這種神秘感讓人們對貓頭鷹抱著不太喜歡的感覺。
貓頭鷹，源自網絡
在各種文學作品中，貓頭鷹的形象都是負面的，似乎代表著黴運和悲劇的發生。
不過，在上古時代，貓頭鷹則是另一層寓意。
上個月在美國明尼阿波利斯藝術博物館（Minneapolis Institute of Art），一名遊客在參觀一箇中國古代青銅禮器展覽時絆倒，並損壞了其中一件青銅器——商晚期的青銅鴞尊。
青銅鴞尊，源自網絡
鴞，看起來像一隻蹲著的狗，其實就是貓頭鷹。
尊是古代的盛酒器，在商代著名王后婦好的墓中便有鴞尊。
商代的神話，一直有“玄鳥降商”的說法，有人認為玄鳥是燕子或者鳳凰。
但同時期出土的文物中，燕子遠遠少於鴞，至於鳳凰，可以說鴞元素的延伸。
雖然不能言之鑿鑿說“玄鳥”就是鴞，但至少和鴞有著緊密聯繫。
青銅鴞尊，源自網絡
作為農耕文明的華夏，除了蟲害，田裡的鼠類為主的小型齧齒動物是影響收穫的另一個因素。
對這樣的動物，假如人類採用狩獵的形式清除，無異於獅子拍蚊子。
因此，鴞就成了人類的盟友，它們視力突出，在夜間都可以捕殺鼠類。
而巫術之類的東西，有一個規律，便是模仿式的轉移。
鴞在黑暗中看清真相、在混亂中理清思維，而且果斷迅疾，勇猛無敵。
貓頭鷹，源自網絡
人們都期待自身也能如它一樣，所以商人把“鴞”推崇為“戰神鳥”，是克敵制勝的象徵。
婦好既是商王武丁之妻，也是中國有文字記載的第一位文武雙全的女將軍。
生前她曾參與國家大事，主持祭祀，還帶兵征伐過其他國家，幫助她的丈夫武丁實現了商朝著名的武丁中興，頗具傳奇色彩。
或許，青銅鴞尊就是婦好的“代言人”，見證著中國這位傳奇女性的一生。
婦好，源自網絡
而在商人心中，他們的生死觀念認為，死亡是新生的開始。
鴞既然是祖先的“代言人”，那麼便被賦予了靈力。
當林間小鴞，帶著詭異的笑聲從每一個熟睡的夢中飛過，轉眼便消失無蹤，商人或許認為：祖先來過了。
巫術崇拜盛行的商，鴞便有了“戰神”和“瑞獸”的雙重含義，成為了歷代商王溝通祖先，期待獲得祖先靈力庇佑的媒介。
商王祭祀圖，源自網絡
和知識一樣，藝術在早期也是被權力壟斷的。
銳利的嘴巴，獰厲的面部，粗壯的腿足，繁縟的紋飾等，這些商代出土鴞尊的共同特徵，威嚴的背後是商王的財力等實力的綜合體現。
被損毀的這座青銅鴞尊體現出了和婦好鴞尊等其他同類型文物的不同特點。
它分為兩個部分，即可拆卸的貓頭鷹蓋頭和空心的身體，總共重約3.7千克。
這是現存的最古老、最自然的鴞尊之一，儘管與商朝北部文化中心安陽地區聯繫緊密。
但該器皿的鑄造工藝又表明其與中國南方長江中游地區有關。
青銅鴞尊，源自網絡
在商代早期，就開始推動對南方的開發，在長江中游地區的盤龍城，大量青銅器集中出現，風格與中原類似又稍有不同。
從其發達的銅器製造，嚴格限制的銅兵器和銅禮器，及等級森嚴的禮儀和祭祀制度，可判定盤龍城是商朝在長江中游地區建立的一個直轄邑。
建城者和主要居民均應該是商朝直系族人。
盤龍城的存在，現實作用是為了保障戰略資源——南方青銅原料北輸。
唯有此，才能不斷製作青銅器，維護商王的合法性和神聖性。
8為盤龍城遺址，源自網絡
但由於商朝對彼時的南方土著是文明的降維打擊，必然在經濟和文化層面滲透，這對於商朝在長江中游地區建立崇高的威望，是很大的助力。
正因如此，長江中游地區的土著族群開始模仿和追慕商朝文化和器物，促進了長這些地區聚落、文化、經濟的發展。
不過，隨著商朝經歷了九世之亂、五遷都城，商人被迫北撤。長江中游地區就出現了巨大變化，開始發展出具備明顯地域特徵的文化。
最初，南方地區以圓形尊為主，多折肩，頸部粗短，與中原地區相近。
而晚商時期的瘦高型尊，口部外侈加大，器腹漸淺，圈足變高、外鼓等特徵與中原地區有所差異。
商超晚期青銅器，源自網絡
可以看出，商王朝意欲利用長江流域土著族群對蘊含特殊含義的青銅禮器的追求和仰慕心理，達到更大範圍內的宗教、禮儀認同。
土著族群在接觸到更先進的文化後，也盡力在保持自身特色的一種文化互動情形。
但這樣的瑞獸在後世被看作了醜惡的不祥之鳥。
詩經《豳風·鴟鴞》中說：“鴟鴞鴟鴞，既取予子，無毀我室。”
豳是渭河流域，周族部落的發祥地，對於鴟鴞，周朝已是極盡貶義之詞了。
周朝公室，源自網絡
周取代商，又不是建立在後世那種絕對的武力征服上，對於自身的神聖性，周朝的建構是一個動態的過程。
商王死後的稱號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含有干支，除了武丁、盤庚，商朝的開國君主商湯又叫天乙。
周武王也有個類似的名字：帝日丁。
可見，最初周取代商，僥倖成分很大，對於商以來的傳統，起初也不敢顛覆太過。
是以，周構建“鳳鳴岐山”的神話，用鳳的高貴、吉祥的含義對抗商代信仰中的鴞、三足烏。
鳳鳴岐山，源自網絡
日後的晉國公室作為西周王族，他們的隨葬品晉侯鳥尊，就是典型的例子。
這隻鳥一邊驕傲地昂頭，一邊俏皮地回首，特別有趣可愛給人無限遐想。
在歷經了八百年周朝對於殷商文化的推倒洗牌之後，鴞在漢代仍然難以翻身。
晉侯鳥尊，源自網絡
西漢賈誼《吊屈原賦》這樣寫道：“嗚呼哀哉，逢時不祥。鸞鳳伏竄兮，鴟鴞翱翔。”
在漢代，貓頭鷹還被莫名強加上了“食母”的惡名。
我們小時候也聽過這些俗語：“不怕夜貓子叫，就怕夜貓子笑”，貓頭鷹的到來不是什麼好事。
從高貴，到不祥，再到呆萌，貓頭鷹一直就是那個貓頭鷹，但是人心變了好多回了。
青銅鴞尊，源自網絡
這個被損毀的青銅鴞尊又不僅僅是這層意義，它還代表著中國文化的重大轉向，流落海外又見證了那一段不堪回首的歲月。
願所有國寶都能妥善保護，也希望更多流失海外的國寶回家。
參考資料：
駐馬店文旅《鴞尊：三千多年前商代“憤怒的小鳥”》
山西文物《唐晉：商代青銅鴞卣：永遠的戰神》
本文創作團隊
作者 | 趙希夷
策劃 | 趙希夷
編輯 | 趙希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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