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畢業，沒經驗，怎麼看病？國醫宗師趙紹琴經驗解惑

2 0世紀8 0年代, 先生招收培養溫病專業研究生, 坊間傳聞, 報考先生研究生的數量在各個中醫專業裡是最多的。在報考先生研究生的同學們中,既有應屆本科畢業生, 也有工作多年的往屆畢業生, 他們報考先生研究生只有一個目的, 那就是衝著先生卓越的臨床療效而來, 跟著先生學習臨床怎麼看病, 怎麼提高臨床療效, 僅此而已。我是在1 9 8 3年考入北中醫讀研, 第二年春天聆聽先生講授溫病學, 先生講課沒有講稿, 抑揚頓挫, 侃侃而談,盡披書本不傳之秘。我作為一個從醫幾近2 0年 (從1 9 6 5年步入中醫殿堂算起) 資深學生, 馬上意識到我遇到了真正的中醫大家! 第一節課結束, 我就徑直去找先生, 要求臨床侍診。真是緣分天註定, 先生破例收下了我這個編外學生。於是我就開始了跟師侍診。在跟師臨床學習的十多年中, 我親眼看見了先生那神奇的臨床療效, 概括起來, 有以下幾個方面。

1. 脈證合參起沉痾。趙紹琴先生臨床長於診脈、 觀色、 察舌、 聆聲,四診合參, 見微知著。一患者腹瀉數年, 諸醫均作脾腎虛治, 遍嘗健脾補腎之劑, 然無效。先生診之, 立法清肝瀉火, 與諸醫治法大相徑庭。弟子詢其故, 先生曰: 形瘦色蒼, 木形人也; 目光炯炯, 肝之盛也; 聲厲性急, 火之旺也; 脈弦盛於兩關, 木旺乘土之徵也; 況瀉勢急迫, 不容稍緩, 經言 “暴注下迫, 皆屬於熱”, 此之謂也。何必拘泥於久瀉必虛之說耶! 遂處以葛根芩連湯加減, 三劑即愈。

2. 平正輕靈見真功。趙紹琴先生精於用藥, 處方藥味少, 分量輕, 療效好。一般處方不過六七味, 卻能立見功效, 用一句 “於平淡處見神奇” 來形容, 真是再貼切不過了。先生友人之妻旅居美國, 因產後尿瀦留住院治療半月餘, 花費美金逾萬, 仍靠導尿度日, 不得已, 友人打越洋電話向先生求救。先生沉思片刻, 口授一方, 用紫蘇葉適量, 開水浸泡, 代茶飲, 不拘時。友人妻如法用之, 數日後恢復自主排尿, 痊癒出院。2 0世紀6 0年代初,已故著名中醫學家秦伯未先生曾在一檀香扇面上親筆書題 “平正輕靈一名醫” 贈予先生, 讚譽其高超之醫技, 真可謂名副其實。

3. 力挽狂瀾顯神奇。趙紹琴先生擅長救治急重危證, 有力挽狂瀾之功,起死回生之效。一小兒患病毒性腦炎昏迷數日不醒, 邀先生會診, 先生處以宣肺展氣、 疏調氣機之劑, 服藥半劑, 是夜患兒解黑臭糞便甚多, 旋即熱退神清, 自此向愈。2 0世紀6 0年代初, 原中國畫院院長王雪濤8 0歲時患重症肺感染, 高熱神昏, 一日下數次病危通知。醫院應家屬要求請先生會診。先生用溫病透熱轉氣之法, 患者迅速轉危為安。王老先生痊癒後拿起擱置已久的畫筆, 做絕筆一幅, 題名 “喜鵲登枝”, 贈予先生, 以表感謝。

先生將中醫的臨床療效發揮到了極致, 先生是名副其實的蒼生大醫。進入2 0世紀8 0年代, 隨著先生的著作、 論文不斷面世, 先生的學術思想被越來越多的中醫學子、 同行、 愛好者甚至患者病家所知曉、 傳頌、 學習和實踐。很多患者久病不愈, 自行購買先生的著作, 從中選擇相應方藥自行治療, 居然效果良好! 我在門診上遇到過很多這樣的病人, 他們自行選用了先生的方法自我治療, 效果甚好, 於是前來就醫。還有更多的中醫同行特別是自己開業的中醫臨床工作者通過學習先生的著作和論文, 並付諸臨床實踐,療效顯著提高, 因而主動和我聯繫, 進行學術上的切磋。我發現這些基層的中醫工作者一旦讀了先生的著作, 就像發現了新大陸, 看到了曙光, 看到了希望, 找到了前進的方向, 他們就會義無反顧地運用先生的理論和方法進行臨床實踐, 成為鐵桿 “琴迷”, 隨著臨床療效的提高, 他們的小診所居然在當地迅速地小有名氣。

2 0世紀9 0年代, 我的一位學生, 北京中醫藥大學本科畢業生, 在從事中醫臨床後, 購得我和楊連柱君編著的 《趙紹琴臨證驗案精選》, 用之甚驗,因而寫信給我, 其雲:

彭老師您好:

我是九一級甲 ( 1) 班同學, 您給我們上課至今已有三年多的時間了, 可 您上“各家學說” 課的情形, 我們記憶猶新, 您講的 “金元四大家、 葉天士上病入絡論” 尤為深刻, 進入臨床應用, 您的教導及啟迪, 每每能在實踐中得到印證, 我在這裡非常感謝您的教導。

去年九月份, 學生有幸購得您編輯的 《趙紹琴臨證驗案精選》, 此書學生百看不厭, 愛不釋手, 每看一遍, 便有一次收穫, 每看一遍,便有一次提高。趙老辨證何等精確、 立法何等微妙, 而用藥卻如此玲(靈) 巧, 學生讀後往往能回味無窮, 而且能夠將趙老的理論和實踐經驗應用於臨床, 每每獲得良效。升降散、 五子滌痰湯、 失笑散、 金玲子散等方子, 透熱轉氣法、 涼血活血法、 風藥應用等, 學生都經常應用, 並且在一些較為疑難問題上, 取得一定的成績, 像運動神經元病、頑固性失眠、 腎病綜合徵, 甲亢等病證, 其中有些是北京協和醫院、天壇醫院及中國中醫研究院未能治癒的病人。這些成績, 都是在趙老學術經驗及實踐經驗的啟發及應用的情況下取得的。彭老師書中的按

語不但使我能夠很好地理解趙老的學術觀點, 而且常常使我受到啟發,從而能夠舉一反三, 靈活應用, 使得對中醫認識不深的我開始對中醫產生濃厚的興趣及信任。

趙老的 “運動鍛鍊觀點” “忌口觀點” 獨樹一幟, 學生也每每將之應用於臨床診治及保健中去, 唯令人遺憾的是趙老的 “糖尿病、 腎病飲食調控學” 未能在書中得以體現, 使得病人問及學生 “何物可食、何物不可食時”, 學生有些茫然。望彭老師能在百忙中不吝賜教, 學生感激不盡。

祝您體健康, 萬事如意。

學生 洪光勳

1 9 9 7年3月1 2日

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中醫通過學習和實踐先生的學術經驗, 在自己的臨床實踐中取得可喜成績, 對中醫充滿了信心, 足以證明先生學術經驗的魅力。先生的著作、 論文、 學術經驗的價值和影響由此可見一斑。

2 0 1 8年適值趙紹琴先生誕辰百年紀念, 我們組織編寫了這本 《趙紹琴醫學研究集》, 收集醫學期刊公開發表的有關趙紹琴先生學術經驗研究的論文,以及先生百年誕辰紀念徵文, 共百餘篇, 分為理法探討、 方藥運用、 溫病探討、 腎病探討、 雜病心得、 醫案選編、 書評、 序跋、 懷念等九個篇章。文章從不同角度不同側面對先生的學術思想進行探索和研究, 比較全面和深刻地反映出了先生學術經驗的內涵和價值, 對於深入學習、 正確理解和臨床踐行先生的學術思想有一定的借鑑意義。

謹以本書向趙紹琴百年誕辰獻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