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博燒烤……是短視頻網紅+平臺炒作出來的,沒啥意思。”
“我和我身邊認識的朋友,都不會參與這種小地方狂歡。”
“我認識的人,要麼帶孩子去歐洲看展,要麼是自駕遊,做一些所謂有意義有品位的事。”
“淄博燒烤走紅是社會荒蕪的表現。”
“小地方人狂歡的淄博燒烤,最後如何收場?”
你不難在網上看到類似這些針對淄博的評論,它們有的出自微博千萬粉絲大V,也有的出自知名媒體。
儘管用詞有差異,鄙視的程度有不同,但對待淄博的態度其實都一樣,總結下來無非就兩點:
1、淄博燒烤的走紅,不是一件幸事,而是一群沒品位、沒文化、沒格局的小地方人,展開的狂歡鬧劇。
2、推波助瀾的淄博市市政府難辭其咎,他們很難收場。
火到如此地步的淄博,需要收場嗎?
如果需要,應該怎麼收場?
淄博的確花了錢
即使再喜歡淄博的人也得承認,淄博市市政府與文旅局等相關單位,確確實實是為“淄博燒烤”的爆火貢獻了不小力量。
比如淄博燒烤最初能在網上掀起一番不小的聲浪,源於去年的一年送行宴。
彼時,國內的疫情還比較嚴重,部分濟南大學生被安排到淄博進行集中隔離,臨別時,當地政府曾請他們吃燒烤。
嚐到美味的大學生,在疫情好轉後坐不住了。
今年3月,“大學生組團坐高鐵去淄博擼串”“淄博燒烤店開門一分鐘坐滿大學生”等話題大熱,相繼登上抖音同城熱搜與微博熱搜。
如果說這還是一場投桃報李式的交流。
那麼接下來,淄博市政府無疑下了“血本”。
他們敏銳察覺到了淄博燒烤流量崛起的態勢,連忙召開新聞發佈會,公開淄博燒烤地圖,宣佈召開燒烤節,勢要將“淄博燒烤”的美食招牌打響。
比如完善基礎設施。
推出青年驛站半價住,主打一個物美價廉。
重新規劃公交路線,使主城區42條公交線覆蓋33家燒烤店。
新增21條燒烤公交專線,讓你從火車站直達燒烤城,快速體驗“小餅燒烤加蘸料”的靈魂三件套。
比如贈人玫瑰。
高鐵上,被印著“淄博燒烤·熱情淄博”,彷彿已成了燒烤專列。
車上的乘客,不管是什麼座位,都能有一份屬於自己的伴手禮。
從文創小書籤,到帶有“淄博燒烤”字樣的草莓味雪糕,從文創月餅,到齊文化博物館介紹,從手繪旅遊導圖,到印有老舍頭像的文化帆布包……
不僅種類多,而且力度廣,分分鐘讓人們體驗到什麼叫“好客山東”。
比如居安思危。
某些旅遊熱門城市的出租車屢屢宰客,他們就嚴查淄博的“出租車宰客”現象,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五一“民宿毀約”還沒形成潮流,他們就早早發佈相關通知,在全市範圍內對酒店價格進行管控。
凡是價格漲幅超過50%的,“一律按哄抬價格行為予以查處”。
希爾頓的千元房,主動降價500多元,記者一採訪才發現,是淄博市政府“進行了價格控制和優化”。
這些事兒經由互聯網的傳播,迅速一火再火。
無它,實在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差距。
各大媒體,開始爭相採訪、報道,助推淄博燒烤出圈。
許多嗅到流量的網紅博主,也開始前往淄博打卡燒烤。
圖源:抖音
而相關話題、視頻、文章的發酵,則進一步擴大了淄博燒烤的影響力。
因此,我們可以說——
淄博的爆火,就社交平臺而言,是熱門話題帶來的流量傾斜,以及隨之而來的熱度和討論度,二者互為因果。
就淄博本身而言,則是經濟上的不菲投入、行政上的巨大支持、態度上的相對優越,以及燒烤本身的物美價廉。
該收場的到底是誰
央視新聞報道,人民網評論,在各大平臺登上數百次熱搜。
或讚美或批評淄博燒烤的文章成百上千,相關帖子更是不勝枚舉。
專家研討會開了又開,還有不少城市的政府部門組織“考察團”,奔赴淄博學習先進經驗。
火到了如此地步,恐怕淄博市市政府也沒能想到。
圖源:央視新聞
看起來,淄博的確需要收場。
但小視想說的是,淄博也僅僅只是看起來需要收場。
因為在這場“淄博燒烤如何收場”的盛大討論中,有兩個事實被許多人忽略了。
第一,“收場”這個中性詞彙,在各方表述中突然成了貶義詞。
第二,各方跳過了淄博“需不需要收場”的議程,直接設置了“如何收場”的議程。
知乎網友討論淄博燒烤如何收場
當你就後者與人展開討論時,便陷入了一種邏輯陷阱。
一個很明顯的事實是,只有做錯了事才需要考慮如何收場、能不能收場。
而一切以遊客為先的淄博,沒有做錯什麼,根本不需要所謂的收場。
更適合它的,是保持熱度、加強合作、深度開發、可持續發展等詞彙。
如果有一天淄博燒烤的熱度下滑,燒烤店的盛況不再,那等待它的也該是盛大謝幕。
即使數據十分低迷,那說到底也不過一句客觀的“在旅遊熱門城市的評選中,淄博不敵xx、xx和xx,黯然退場”。
善有善報,是最樸素、最正確也最該實現的邏輯。
要是燒烤本身不夠好吃,淄博還會火出圈嗎?不會。
要知道,大學生只是嘴饞,但不是嘴賤。
要是遊客沒得到相應的良好服務,淄博能持續爆火嗎?也不會。
要知道,遊客們不會受了罪,還在網上各種“姐妹們,淄博燒烤真滴絕”。
如今這一切,是淄博贏得的,也是淄博應得的。
在小視看來,淄博燒烤火出圈的這兩個月裡,的確有不少人需要收場。
比如那些圍堵淄博綠豆糕大爺的網紅博主。
因為大爺綠豆糕做得好吃、賣得便宜,且接受過記者採訪,他們就嗅到了流量密碼。
甚至有不少人組建了微信群,在群內交流大爺的實時位置。
追逐流量無可厚非,但要把握好一個度。
這種對當事人造成明顯困擾的行為,需要收場。
還有那些包圍淄博鴨頭店的網紅博主。
4月末,淄博八大局便民市場,某鴨頭店的小哥被人拍了一則視頻發到網上。
由於內向的性格與健壯的肌肉過於“反差萌”,關於他的視頻很快在某平臺爆火。
網紅博主開始蜂擁而來,打卡、拍照、錄視頻,將鴨頭店圍得水洩不通。
有的還只拍照不買東西,以至於該店鋪人流量雖高,但營業收入卻大幅降低,逼得小哥淚灑當場。
小哥一度被逼到暫停營業
更有甚者,還直接趁小哥不備,上手摸他裸露在外的肌肉。
這種擾亂市場環境與“疑似性騷擾”的行為,需要收場。
最典型的,還屬被央視《焦點訪談》通報的某地市政府。
最初規劃佔地3200畝,號稱投資百億,要建設文化科技動漫產業園,成為全省旅遊第三大聖地。
結果已爛尾多年,動漫基地有且只有售樓處。
時任市長用土地換股權,操盤企業非法轉讓、倒賣土地使用權,造成超過15億元的經濟損失。
圖源:央視《焦點訪談》
這種濫用權力、謀取私利,卻不顧百姓利益的行為,需要收場。
反觀淄博呢?
一沒有讓銀行違規借出數億元的低息、無息貸款,二沒有批准上千畝地的燒烤產業園給後來的主政者埋雷,三沒有留下幾十座爛尾的燒烤城讓百姓買單……
他們怎麼就需要收場了呢?
所以,如果非要問淄博燒烤到底如何收場,小視只想引用被網友們頂上熱門的回答——
“作為一個淄博人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我們收場一般是等客人離開後,先把小爐子拿走,放一邊冷卻,有必要可以用水澆滅木炭,然後收餐具,收籤子,擦桌子,掃掃地,有下一波客人就翻桌接待,沒客人了就把馬紮收起來。”
淄博燒烤是這樣收場的,現在你應該清楚了吧?
別捧殺淄博
有媒體從文化角度分析,認為淄博燒烤是社會荒蕪的一種表現。
認為年輕世代在“精力旺盛地參與社會荒蕪話的造景運動”,忘了失業危機,忘了歷史感與問題意識。
只在不停暢享下一個樂園的他們,病得特別厲害。
但一個擺在眼前的數據是,淄博高鐵站單日到髮量也就10萬人次左右,佔我國人口的萬分之一都不到。
把淄博燒烤的走紅,總結成社會的壓抑、集體的狂歡、垮掉的一代,多少有點小題大做。
許多人只是在網上看看,他們沒真去吃啊!
如果一座城市火了,就表現出這種問題。
那任何一座城市的風景與美食大多都被當地人看膩吃厭,不還是照樣可以吸引外地遊客,這又該如何解釋呢?
想想大理、三亞、長沙,再想想拉薩、成都、青島。
這些旅遊熱門城市都火了不知道多少次、多少年了,年輕人有在這些地方垮掉嗎?
他們在那都垮完了,還怎麼在淄博垮?
他們又不是紙糊的老虎,天天造景天天垮。
還有媒體從經濟角度分析,認為淄博燒烤的爆火,是由於消費異化。
認為人們被短視頻平臺鼓吹的淄博燒烤三件套和樂觀情緒所感染、刺激、誘惑,異化了消費目的。
淄博燒烤本身,並不是他們想要的。
我們誰也無法否認這種從眾效應的存在。
就像我們誰也無法否認,有許多人就是單純感覺淄博燒烤可能好吃,想去吃點好吃的。
柏柳康在《模仿慾望》裡,將模仿慾望分別消極和積極兩種循環。
“模仿慾望將人們團結在一個美好的願望下,追求一些共同的利益。它來自富足和相互給予的態度。這一循環改變了世界。人們開始想要一些他們之前無法想象的東西,同時會幫助別人走得更遠。”
小視以為,淄博燒烤中的模仿慾望,就是這樣的積極循環。
4月30日,淄博高鐵站到發總人數首次突破10萬人次,是建站以來的第一次。
有人難免想問,如此效果的達成,淄博投入的經濟成本與行政成本該有多驚人?
這個答案小視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
淄博市政府和文旅局等相關單位,是實打實積極擁抱新媒體,並作出了優異的成績。
更可以肯定的是——
跟這兩個月淄博所能拉動的GDP比起來,跟淄博提升的城市知名度與形象美譽度比起來,那些成本都不值一哂。
用有限的成本,換來巨大的產出;用短暫的出行,換來愉悅的心情與肚中的美食。
圖源:淄博市市場監督管理局官網
淄博與遊客,是雙贏的局面。
最後,小視想說,在互聯網時代,任何一個城市想要蓬勃發展,都該學學淄博這段時間的表現。
學學如何把流量當存量,學學如何讓遊客們衣食住行都方便,而不是任憑民宿動輒漲價三五倍還毀約。
我們讚美淄博的誠意,讚美淄博的大氣。
但這種誠意與大氣,應該是必需品,而不是稀缺品。
別因為當下的稀缺,就捧殺了淄博。
不捧殺的最好做法,就是呼喚更多淄博,更多常態化的淄博。
如果說這也是一種收場,那麼淄博需要。
我們每一個人,都需要。
13 / May / 2023
監製:視覺志
編輯:李尋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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