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仙俠劇很多都是有情無義，有仙無俠。”
這是CCTV-6的《中國電影報道》對《長月燼明》等仙俠劇共同的評價。
圖源：《中國電影報道》，下同
但《長月燼明》的粉絲不滿意了，開始在六公主評論區控評。
“長月不是單純的戀愛偶像劇，明明有大愛。”
“長月燼明講的因果宿命與其他仙俠劇不一樣，是一種突破。”
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上貓眼一看，《長月燼明》實力碾壓同期的《漫長的季節》《塵封十三載》等口碑劇，36次獲得熱度日冠。
但就是這部粉絲口中“真的是唯一一部追下去的劇”，在豆瓣卻沒能及格，只有區區5.6分。
在仙俠劇這一種類型裡，尚且不算出挑，更別說浩如煙海的國劇。
口碑低對今日仙俠劇來說很正常，但口碑兩極分化到如此地步的，還真不多見。
一星佔比19.4%，五星佔比12.8%。
你難免會好奇，到底是人們嫉妒《長月燼明》太火，惡意打一星，還是它真沒那麼好看？
當小視慕名看過劇，第一個反應是：似曾相識。
那種熟悉的，被一眾仙俠爛劇噁心到的不適，又浮現了。
很難不贊同六公主的評價——
“如今的仙俠劇很多都是有情無義，有仙無俠。”
承認吧，市面上99%的仙俠劇都很難看。
明面上的缺點
其實早在《長月燼明》開播時，小視就在各種社交平臺上見到過不少相關的“罵戰”。
簡而言之，還是最常見的演員與角色不貼。
比如《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白淺的配音是救場王季冠霖。
曾在金像、金馬和戛納都得過美術設計相關獎項的張叔平，對誰的髮際線都是一頓梳，被人戲稱“張梳平”。
圖源：《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還有《千古玦塵》，周冬雨強演絕世美女，五官亂飛的表演，讓人對她電影咖的濾鏡碎了一地。
圖源：《千古玦塵》
到了《長月燼明》，最出圈的討論，莫過於人們吐槽男主角羅雲熙太瘦。
他當時飾演的角色是一名質子，身在敵國，受人百般羞辱、折磨，吃不飽飯，被罰跪、鞭笞都是家常便飯。
這樣的身份與經歷，有瘦消的身形與面頰實屬正常。
圖源：《長月燼明》，下同
不僅貼近角色，讓人心生憐憫，還很合理地解釋了他日後為什麼會入魔。
但當劇情近半時，他的瘦就不對勁了，因為他當時飾演的角色成了戰神。
按照原著描寫，他擁有“寬闊結實的胸膛”。
而在我們觀眾樸素的認知裡，戰神自有一番固有的神姿。
在仙界，是焦恩俊的二郎顯聖真君，放在人間，就會被腦補為勇冠三軍的項羽、呂布。
圖源：《寶蓮燈》
可羅雲熙仍然一副形如枯槁的模樣，臺詞也有氣無力。
即使妝造加身，配合上磨皮濾鏡，也全然看不出半點戰神該有的姿態。
不是小視故意拉踩，要知道鄧超在《影》裡，也曾一人分飾兩角。
一為大都督子虞，二為替身境州。
為了演出後者的身強體壯，鄧超在三個月內增重20斤，而為了演出前者的重傷垂死，鄧超又在拍攝後期減肥40斤。
如此這般，才有了子虞與境州同框時的巨大張力。
圖源：《影》
阿米爾·汗出演《摔跤吧！爸爸》，為了演出摔跤運動員和爸爸兩個身份間的差異，同樣在數月時間內暴瘦數十斤。
當你看著老當益壯的他，再看著因為女兒奪冠情不自禁的他，難免會想到，此刻站在賽場上的，並不只是一個冠軍。
圖源：《摔跤吧！爸爸》
同樣，剛剛完結的《漫長的季節》，秦昊為演發福的龔彪努力增肥，讓網友驚呼“伊能靜來了都認不出來”。
圖源：《漫長的季節》
拍完中老年戲份後，又用“秦昊減肥法”暴瘦。
固然，有人因為體質等原因，即使有科學的飲食習慣和健身方法，也很難在數月內讓體重坐過山車。
可就像在《三體》中飾演史強的於和偉，最初也不被眾人看好，但當他拿出精湛的演技，豆瓣上一個個為史強打call的五星評論，已經說明了一切。
圖源：《三體》
比起貼不貼臉，更重要的是通過演技讓觀眾信服。
但羅雲熙們，並沒有這樣的實力。
“高貴”的身份
刨除聊勝於無的演技。
體態問題與貼臉程度，只是《長月燼明》明面上的最大缺點。
等你深入劇情，會發現“別有幽愁暗恨生”。
第一集，女主父親、眾師長、一起成長的師兄弟，以及各大修仙門派，幾乎被男主屠戮殆盡。
他們臨死前，女主通過神器穿越到五百年前，去阻止還是一介凡人的男主魔化。
這劇情，是不是聽起來還挺帶感？
但讓人哭笑不得的是，女主阻止男主魔化的方式，居然是跟他談戀愛，用愛去感化他。
每次看著女主對他動了愛慕之心，小視都恨不得穿越到劇裡，在她耳邊大聲提醒一句：他剛剛不僅殺了你父親，還殺了你滿門。
誠然，《羅密歐與朱麗葉》是經久不衰的戲劇模式。
但編劇寫劇本時，至少也要講求最基本的敘事邏輯，以及最普遍的人性。
這邊剛被滅滿門，哭得肝腸寸斷，那邊三五集過去就跟仇人私定終身了？
看不懂不奇怪，感覺不適也不奇怪。
因為不管劇情的前奏為何、人物性格為何，這類劇說到底都有且只有一個目的——讓男女主談戀愛。
進而用廉價的筆觸，寫出或有或無的cp感、所謂的宿命感，吸引年輕觀眾的關注與淚腺。
而當你關注人物本身時，會發現如今仙俠劇的又一個巨大槽點。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女主青丘女君，男主九重天太子。
《香蜜沉沉燼如霜》，女主花神之女，男主天帝之子。
《千古玦塵》，女主真神上古，男主真神白玦。
圖源：《千古玦塵》
發現不對勁了嗎？
他們的身份高到可怕。
從前的帝子玄女如今普普通通，尊貴的四大真神之一現在也就那樣。
畢竟《長月燼明》的主角，已經卷到放眼四海八荒都絕對無敵的魔神。
可反派呢？
貧窮的凡人，王公貴族庶出的子女，再不然就是某仙女座下的侍女童子。
誕生之初，是男女主“疏於防備”；發展壯大，是為了讓男女主體驗愛恨別離；身死道消，是男女主即將修成正果，拿他們祭旗。
用嫉妒表現嫉妒，用無恥裝裱無恥，用冷血詮釋冷血。
全然沒有人物，沒有邏輯，因為他們的臉上明晃晃寫著：我是戀愛NPC。
這種身份困境，普遍存在於今天的仙俠劇中。
就像毛尖教授說的那樣：“左翼電影把清白的良心還給了底層，然後一百年之後，我們的影視劇把心機和窮人，又把天真和富人進行了鏈接。”
依照現在的敘事邏輯發展下去，未來的反派會是些什麼人？
而又是什麼身份的人，才配當未來仙俠劇的主角？
當我們想不出答案，不妨把目光投向過去。
過往的仙俠劇，主角都往往起於微末，生於市井。
可能是客棧毫不起眼的小跑堂，可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了不起也就是小門小派的千金小姐。
圖源：《仙劍奇俠傳》 ，下同
被驕傲的夢想助推著，被暗處的大手拿捏著，也被自身的慾望裹挾著。
勢單力薄的他們，在某天與江湖適逢其會，繼而又邁入更大的世界。
這一路，他們有各自的心機與算盤，與同行者有齟齬與分歧。
但千帆過盡後，某個契機讓他們消滅了成見，明悟了何謂“仙俠”。
可這些，從如今的仙俠劇裡都看不到了。
仙俠劇丟了本質
仙俠劇主角沒有小人物、反派全是小人物，固然讓人覺得可惜。
但這畢竟只是創作者的敘事手段，無可厚非。
今天仙俠劇最可怕的一件事，是丟了本質。
如果在都市談戀愛叫現偶，穿古裝談戀愛叫古偶。
那在小視看來，絕大多數仙俠劇都不配叫仙俠。
因為它們只是在演神仙談戀愛，更符合它們的劇集類型，其實是沒人肯承認的“仙偶”。
初見傾心演三集，產生誤會演三集，修成正果演三集，三生三世再來N個三集。
如果非要說它們跟都市偶像劇有什麼區別，大概是男女主穿得仙氣飄飄。
神仙就不能談戀愛？小視當然不這麼認為。
拿被奉為圭臬的《仙劍》系列來說。
《仙劍》的愛情主線，是李逍遙、趙靈兒與林月如三人間的愛恨糾葛，副線還有阿奴與唐鈺小寶的纏綿。
《仙劍3》同樣讓景天與雪見愛了不只一世，讓徐長卿和紫萱互相折磨了數百年。
但一個最大的共同點是——
他們沒有被愛情遮蔽雙眼，沒有讓它成為人生的全部。
他們的確有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的暢快。
但更沒忘記最初上路時的信仰，沒忘記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願景。
《仙劍》中，為了自己的使命，趙靈兒犧牲自己消滅了拜月教教主。
李逍遙抱著滿身是血的她，彷彿捱了錘打的老牛，精氣神有多枯萎肉眼可見。
到了《仙劍3》，為了讓大家吃一口飽飯，茂茂割肉飼鷹，與邪劍仙做交易。
景天雖殺死了邪劍仙，但為了復活黎民百姓，獻祭了自己的陽壽。
那時的妝造，那時的置景，成本遠比現在要小得多。
去認真觀察胡歌們的表演，也不難發現許多錯處。
但他們勝在靈動，勝在鮮活，勝在是活生生的人。
而不是虛假至極的人工顏料，可有可無的背景板，沒有性格的戀愛機器。
金庸說，武俠最重要的，“不是武字而是俠字”。
少室山之戰，段譽與虛竹悍不畏死，為了喬峰挺身而出。
江南七俠為了一個承諾，遠赴大漠一十八年，成就郭靖“俠之大者”的引路人。
《獅王爭霸》結尾，面對李鴻章，處於上風的黃飛鴻沒有恃強凌弱，而是不卑不亢地說：練武強身，最重要的是要智武合一、廣開民智。
圖源：《獅王爭霸》
如此種種，才真正稱得上俠。
真正優秀的武俠影視劇，總是武為表，俠為裡。
武俠如此，仙俠自然也是如此，最重要的“不是仙字而是俠字”。
今天的仙俠劇，固然也可以照虎畫貓，學主角為了天下蒼生捨棄生命的結局，好讓粉絲們拿著“宿命感”跟六公主對線。
但他們若沒有行俠仗義的精神，沒有血肉與風骨，那即便是死了，也只是著相。
畫人畫皮難畫骨，畫劇也是。
《長月燼明》第二集，女主怒罵欺負男主的下人。
“有人甘願自輕自賤，一輩子當個奴才，還非要踩在別人頭上，找那一點樂子，看到別人過得困苦，就這麼讓你快活嗎？”
你以為，她反問這些身處古代，只能賣命給權貴方能求得活路的下人，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激勵他們奮發圖強嗎？
不，她的重點是下面這句。
“今日你敢對澹臺燼（男主）這麼說，不過是欺他無人憑依，哪日葉家敗落，你們是不是也敢對祖母、爹爹，對我這麼說話？”
本質上，還是丟不掉權力意識，拋不下高貴的身份。
“寫不出高貴的人格，只好寫高貴的身份。”
但只有高貴的身份，又何以配得上仙，稱得上俠？
如果這也算仙俠，那我只覺得悲哀。
20 / May / 2022
監製：視覺志
編輯：李尋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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