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的票隔壁唱了九千八”,演唱會值得去嗎?| 編輯部聊天室

“一萬的票隔壁唱了九千八”,演唱會值得去嗎?| 編輯部聊天室

近日,一則“周杰倫演唱會,一萬的票隔壁唱了九千八”新聞登上熱搜。在疫情期間,許多現場演出被擱置,歌手和樂隊都經受了很大的考驗。疫情讓音樂家們收入銳減,很多人都選擇了線上直播音樂會。今年,線下演唱會恢復之後,觀眾們迎來了演出活動的大爆發,天王天后、頂流巨星、新生代歌手都開啟了巡演。據媒體報道,今年至少舉行200餘場明星演唱會,而且幾乎所有的演唱會門票都是開票秒光。例如5月9日五月天北京演唱會開票,在5秒之內,6場近30萬張門票全部售光,激烈程度堪比春運。但隨後也曝出了黃牛秒搶票的問題。

在“周杰倫演唱會,一萬的票隔壁唱了九千八”的新聞中,粉絲購買了周杰倫演唱會第一排的票,本以為可以近距離欣賞歌聲,沒想到旁邊的觀眾卻大聲合唱,幾乎蓋過了周杰倫的聲音。在壓抑了三年之後,線下演唱會市場的“報復性”復甦中,還有一些類似的事件。比如薛之謙演唱會有粉絲花了七百多元,視線卻被設備擋住,看不到舞臺。華晨宇杭州演唱會,內場票價1280元,實際上卻是一片爛泥地,甚至所有人都只能站著聽歌。

這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新聞也令我感到迷惑。因為我至今沒有搞清楚為什麼很多人會喜歡去觀看大型演唱會。這些演出通常門票特別貴,而且場地非常大,基本只能買到後面的票,整場下來其實無法看到歌手臉上任何表情,到最後也只能看大屏幕,和電視轉播無異。甚至歌手演唱的效果也遠不如聽唱片或者看MV,更不用說周圍還有這麼多人合唱、尖叫。一位朋友就告訴我,他永遠更喜歡唱片而不喜歡現場,因為現場的瑕疵實在是太多了。

對於古典音樂愛好者來說,安靜是基本素養。我邀請一位喜愛搖滾的朋友去看音樂會,並告知不要吃東西、不要說話、一首曲目結束之前不要鼓掌。她反問:為什麼要過這麼循規蹈矩的人生?(徐魯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很搖滾聽眾)在古典音樂的演奏會上,聽眾要沉浸於每一個藝術上的細節,可以說是一種被動聆聽的狀態。可是在其他音樂會的環境中,尤其是民謠或搖滾音樂會,表演者會鼓勵並引發觀眾的積極反應。

抱著對不理解的事物也要保持尊重的原則,我希望能夠了解了演唱會的魅力。根據《音樂心理學》的一篇文章,研究者們發現,參加現場音樂活動與人的幸福感呈正相關。在這項研究中,澳大利亞迪肯大學的研究人員對一千名受訪者進行了調查,發現那些參加社區音樂活動(包括當地咖啡館、俱樂部、音樂會和節日的現場表演),甚至只是在人群中跳舞的人都顯示出更高水平的總體生活滿意度。研究表明,人們追求的不僅僅是音樂。聽的是哪個樂隊或者歌手並不重要,聆聽現場音樂的一部分體驗是藝術家與粉絲之間的互動以及觀眾之間建立的聯繫。知道自己並不孤單是一種非常強大的力量,即使只有90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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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是活生生的、勢不可擋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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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人:線下演出井噴肯定是好事啊,3月採訪上海大劇院總經理張笑丁,她提到演唱會其實是疫情管控放開後最先恢復的線下演出(可能是因為演唱會大多在戶外空間舉行,防疫壓力不會那麼大),而演唱會的復甦會對整個線下演藝市場產生巨大刺激。過去三年演出機構真的太艱難了,希望它們能儘早恢復元氣,為我們觀眾帶來更多更好的演出。

我和文捷一樣,是不能領會演唱會妙處的那種人。我都想不起來自己上一次看演唱會是什麼時候了。我這兩年看不少音樂綜藝節目,這些節目有競技性質,需要現場觀眾投票選擇他們更喜歡的公演舞臺。一個經常出現的情況是,電視機前的觀眾和現場觀眾對同一首歌的評價截然不同,導致歌曲評論區掐架掐得很厲害。現場觀眾往往更喜歡那種歌手與觀眾有強互動的、氣氛炸裂的或唱跳結合的曲目,但這種評價標準會錯失那些需要花時間細細品味歌詞的、更有藝術性的曲目。但如果是看剪輯好的節目視頻或者聽單曲音頻,我們能更全面地感受一首歌。

潘文捷:非常同意。容納數萬人的舞臺能看到什麼呢?我很好奇。電視上的唱歌都是修過的,哪怕不是音樂節目,只是綜藝節目裡,某個人隨意唱兩句都會被修過,這是電視節目的製作標準。所以有的時候聽現場唱歌會感到極其失望,啊,原來他們的真實水平是這樣。在舞臺的表演上,人眼不僅離得太遠太遠,而且更多的時候是舞臺內容太多,一雙眼睛根本看不過來。雖然電視節目裡有可能把鏡頭剪得稀碎,但大多數時候還是會比現場看得明白。現在韓流巨頭SM等公司還出了舞臺的拍攝建議手冊,建議某首歌使用某種特定的運鏡方式,可以最好地呈現出歌曲舞臺的效果,尤其是對那種有很多人的舞臺來說,這不比人眼的“固定機位”看得清楚和炫酷多了啊!

尹清露:我前幾天在聽美國女歌手Caroline Polachek的專訪,她說“音樂本質上是空氣的振動”,我深以為然。因為發生在空氣中,所以僅用耳機聽CD是不夠的,需要去到現場,而這振動寄寓在每個人的身體裡,直到把我們連成一片。

對我來說,專輯裡灌錄的是層次分明的人聲細節,它只是聽覺,但是在live或tour上你能看到那種活生生的、勢不可擋的能量,甚至嗅到藝術家們的“音樂人格”,是非常完整的感官體驗。精心製作的巡演同樣是藝術品,曲目的選擇、編曲的再創造以及服化道(啊,換裝通常是歌迷最津津樂道的part之一)共同構成完美的演出,這正是唱片走進現實後的肉身模樣!

有趣的是,有時僅憑錄音室專輯難以理解某位藝術家的魅力,看過現場才會恍然大悟。比如此前我對老牌樂隊Oasis無感,但是聽過其前成員Noel Gallagher的演出後卻被震撼了,只因為他的颱風實在舉重若輕,且純熟大氣。不過我有時會感嘆,並非所有演出都誠意滿滿(比如暖場時間過長),也經常聽到“這人的錄音室還不錯但現場簡直災難”的說法,還有一次和朋友去音樂節,結果無聊到在草坪上看了倆小時書。總而言之,看到好的現場需要運氣,但這也是檢驗音樂人功力的重要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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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型音樂現場是如何打動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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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文捷:看到一條新聞,內容談到疫情過後,雖然有鋪天蓋地的音樂節、演唱會票房熱搜,但是不少Livehouse演出時段,卻意外陷入無演出可演,或是成為限定主題派對場地的“窘境”。面對音樂節、演唱會與地方文旅相結合的擠壓下,Livehouse生存空間在緊縮。可是就個人的體驗來說,小型演出其實還挺有魅力的。

董子琪:我喜歡livehouse而不是大型演唱會,相聲、評書這類的曲藝演出也是在專門的茶樓更有趣,最好是林海音《城南舊事》裡那種有人走來走去賣花生話梅、扔毛巾的場合。為了符合這樣的想象,我去哈爾濱德雲社聽相聲第一步就是買了一碟山楂片,邊吃邊聽才有趣。相聲行業裡,演員的現場互動也有一個術語叫現掛,這考驗的是演員的臨時反應能力,笑話嘛當然是越應景越好笑。新褲子彭磊好像也很會現掛,所以如果想聽他講笑話得去現場,CD裡不可能出現的。印象比較深刻的還有一次霓虹花園的演出,主唱腿上還打著石膏呢,激動起來抱著吉他滿場單腿蹦跳。

現場演出肯定更鮮活,我去吉林看過二人轉,開頭的節目還是相對正經的,臨近深夜,男女演員就要在臺上互相挖苦身體缺陷,並帶點葷腥笑話了。看到這兒才明白為什麼上電視的二人轉屬於“潔本”。也在蘇州採芝齋也點過評彈,叫一壺茶就可以請一位演員上臺表演一段,曲目不多寫在菜單上。既然都沒聽過,就請演員演了兩場。現場其實蠻冷清的,除了我,只有一桌在打牌的客人。演員穿著旗袍,大部分時間都在聊天且等待,她們不再鮮豔的旗袍和妝容也讓人覺得有點落寞。採訪日本作家吉井忍時,她也回憶起在上海聽評彈很好玩,即使什麼都聽不明白,看著臺下上海阿姨爺叔聊天開玩笑也很有趣的。被現場的熱鬧感圍繞,這不就是《詩經》裡興觀群怨的“群”嗎?這大概是屬於人類本性的需求。 

徐魯青:我就是很愛看線下的人,頻繁的時候每週末都會去,但我比較少聽大場子的演唱會,一般去比較小的livehouse或者酒吧。最近看大衛·格雷伯的《規則的悖論》,他提到free play(自由玩耍)的概念—— “free play”是一種創造性能量的自由表達,是任意、開放、具備某種危險的顛覆性力量——他也提出在全面官僚制的社會里裡保持自由玩耍是一種有效對抗。我對這個概念的第一聯想不是自己有過什麼官僚制反抗實踐,而是想起經歷過的一些音樂現場。

對我來說線下和線上聽歌是完全不一樣的,或者說我去線下根本不是為了聽一個真人演奏一首作品,我就是去“玩”的,這種“玩”又不只是平常意義裡的和人社交找樂子,請允許我把它昇華成另一種free play。對比無音樂場景時的剋制,人在跳入旋律之後情緒會更自由、任意,當然也更具顛覆力,有時候演出完留下的人們會在一起即興,有時候浩浩蕩蕩的陌生人們會繼續下一場夜宵聊天,白天醒來後它們就像長途旅行一樣遙遠模糊,但在那些時刻人是向外敞開、敏感互愛的,它們也提醒我對習以為常的白日生活保持懷疑。好的音樂現場就像一場冒險,我們從中觸碰到隱約的危險也感受到潛在的自由。

我一直覺得音樂最重要的不是做出一首作品,而是探索一種關係,小音樂現場有意思的地方在於會發生很多即興,音樂的即興、情緒的即興、關係的即興,氛圍到的時候樂手丟開樂譜,和聽眾一起跟著共同創造的流動情緒探索,創造出只屬於那一刻的旋律。這些即興而出的大部分音樂沒有人會記錄下來,單單隻迴響在那一刻的彼此呼應裡,但我在其中感受到的情緒湧動,遠比花大時間磨出一張完滿作品要真誠動人得多,這也是線下音樂現場最打動我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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