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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堅守將《三體》原著送上熒幕,播出即收穫“合理改編,忠於原著”的高度評價。
《三體》改編的最大難點在哪?風靡十幾年的《三體》精神內核何在?《三體》是否改變了我們對宇宙和外星文明的想象?硬科幻要在多大程度上與當代科學相吻合?
▲從原著到劇本,《三體》有哪些變與不變?|直播回放
現實主義手法的還原與改編,“忠於原著”背後的取捨權衡
王一:聽說製作團隊花了四年時間打磨三體劇本,歷經十餘個版本才最終確定現在這一版。《三體》劇本創作和反覆推敲過程中堅守的是什麼原則?最大難點在哪裡?
田良良:前期策劃的最大難點就是選擇合適的創作方向。由於目前並沒有太多經驗可供參考,只能用不斷試錯的“笨辦法”,畢竟只有真正做過才知道哪裡會出問題。其實網友們討論的改編方案我們都嘗試過,包括刑偵向、情感戲方向、“漫威氣質”的科幻感方向等很多創作方向,最終決定採用現實主義手法,儘可能復刻原著。
王一:確實,電視劇《三體》播出以來所獲的最多好評就是“忠於原著”,名場面常有“原著黨狂喜”的彈幕飄過。原著和改編之間究竟如何權衡?
白一驄:影視改編相比文學作品的劣勢在於,文字可以很簡潔地勾勒出某個場景狀態,比如原著中可以穿插講解“染色“計劃(編者注:三體執政派提出的計劃之一,利用科學和技術產生的副作用使公眾對科學產生恐懼和厭惡,進而殺死人類科學),但影視作品中就沒法串起來。所以我們需要改編來幫助推進劇情合理發展,不然劇情就會很跳脫,為沒有看過原著的觀眾帶來很差的觀感。
王一:兩位科學家在電視劇《三體》中最喜歡的角色是哪一位呢?劇版的人物刻畫是否令原著黨滿意?
齊銳:劉慈欣作為科幻作家主要為讀者呈現科幻內容和未來的宏大事件,相應在人物方面就不能提供太多筆墨了,這導致原著中汪淼這個角色並不那麼立體。但劇版汪淼應女兒邀到學校做一場物理學科普講座的原創情節讓我感動得流淚,我作為原著黨體會到了劇組的用心。
讀原著時我可能不會第一時間喜歡上史強,但劇版史強特別接地氣,他拿“滷煮”這一北京小吃做三體遊戲登陸ID一下體現了中國特色,讓人越來越喜歡,可以說劇版的選角和劇本改編都賦予了史強更多的生命力和吸引力。
子乾:我們在讀原著時對人物的把握往往沒有那麼完整具體,但劇集為我們的想象提供另一個空間,看過劇後再讀原著又可以將劇中形象與原著文字結合,閱讀體驗很好。
作為科研工作者,在看類似科幻劇時會不自覺代入匹配科學家角色,但作品和現實畢竟有差距,科學家角色反而會讓我出戏。所以我特別喜歡史強,他粗中有細、有情有義。身上綁著的倒計時、對波粒二象性的理解,都讓史強變得鮮活起來,可見劇組在人物刻畫上下了很大功夫。
數十噸鋼鐵切片再擠壓,搭建“審判日號”殘骸——大成本帶來大製作
王一:《三體》裡邊最不缺的就是名場面。大家在觀影過程印象最深刻的畫面是什麼?
齊銳: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紅岸基地的場景。北京天文臺興隆觀測站有我國上世紀70年代始建的望遠鏡,其底座部分油漆顏色黃中帶綠,劇組搭建的紅岸基地發射機底座與之一模一樣,十分還原,但可能只有對天文感興趣的人才會發現。可見場景搭建有時是“內行看門道”的事情,劇組投入也很大。
白一驄:我們的製作團隊確實去您說的地方實地考察過。由於擔心出現專業錯誤,我們找了能找到的最接近60~70年代的真實儀器作參考,這些儀器插上電還能運行,力求將紅岸基地場景中的各種儀器儘可能還原。
製作過程中單一成本最高的部分則是古箏行動。它燒錢的地方有兩部分,第一部分是我們要找到一艘和“審判日號“相近的船進行拍攝,船上物品和場景需要細細準備;第二部分是飛刃切割時在多次實地實驗基礎上選擇全CG呈現切割場景、實景搭建殘骸。我們本計劃去巴拿馬河拍攝這一部分,但由於疫情未能成行,就將國內幾乎所有河道都考察一遍,並做了很多次撞擊試驗,最終在某個河道邊以“最笨”的方式用鋼搭建“審判日”號的殘骸,將幾十噸鋼做成切片後模樣,再壓成撞擊後殘骸。或許整體比不上三體遊戲動畫成本,但單一場景成本確實很高。劇組盡最大努力希望古箏行動這一高潮情節能讓大家滿意。
王一:大IP改編最缺的往往就是認真勁和天才創造力的結合,劇版《三體》讓我這個原著粉十分感動。無論是原著黨還是新加入的粉絲,《三體》的原著和影視化改編都不斷吸引越來越多的受眾,未來還會有更多人入坑。
那麼《三體》這一大IP作為多維度文化產品,為何會有這麼強的生命力?它最大的吸引力在哪裡呢?
白一驄:《三體》自身帶有很強中國人文特色的科幻感,人物間和對地球的情感剋制內斂,表現方式很有特點,這也是為何《三體》能成為廣受大家喜愛的多維度國際文化產品。我們閱讀《三體》的次數可能比一般讀者略多一些,很“可怕”的是,讀的次數越多,越覺得好像沒看過,每次都有新發現。即便劇集已經播出,我們前兩天看一些段落時仍會感覺有新內容湧現,這是《三體》了不起的地方,蘊藏之豐富,為讀者提供了巨大的想象空間。
齊銳:我閱讀的是最早版本,第一章還是“瘋狂年代”,讓我回到了大喇叭聲中長大的時代,但作為過來人反而不很新奇。當看到用人列計算機呈現門、與門、非門時我特別有感覺,科幻小說用這種形式表現馮·諾依曼的計算機結構體系,可以多麼清楚明白展現計算機原理。大劉理工男出身,能用我們做科學傳播的人夢寐以求的方式將專業知識講得簡單明瞭,大規模集成電路一上來就實現了所有功能,讓我一下就喜歡上了《三體》。
《三體》作為全球現有科幻小說裡的扛鼎之作,最大特點就是討論了人類作為宇宙中曾出現的一顆文明種子、在宇宙演化過程中乃至終結之日應該扮演什麼角色、做出何種選擇。很多讀者不喜歡最後程心的選擇,但那可能是代表曾經出現過的幾百萬宇宙文明之一的人類最後投出的一票,那就是迴歸宇宙。小說有很強的人文情懷,甚至超脫國籍、超脫地球,到了宇宙的層面,對我感觸很大。
子乾:《三體》最吸引我的是宏大與渺小對比的“史詩感”。葉文潔是渺小的“蟲子”,相對的則是宏大宇宙;白沐霖的小小念頭和栽贓帶來後續宇宙級別的事件。與此相對,很多科幻電影作品往往一開始我們就知道主題是宏大的、結局也是宏大的,所有情節和結果都是面對宏大宇宙做了偉大決定帶來的。《三體》則不然,站在宇宙級別的尺度不斷反向推導找到最初的源頭,結果發現源頭就是日常生活。這就是一種令人震撼的“史詩感”。
王一:統帥葉文潔纖弱的手指按下按鈕後引發宇宙尺度的大事件,這樣的場景在《三體》中很多,引發我們的思考。對外星人、外星文明的探索與思考在日常生活中可能天馬行空,但放到《三體》語境中似乎就很合理了。接觸過《三體》後幾位對外星文明的想象和宇宙觀是否產生了變化呢?
田良良:我們調研過很多人,他們的感受是,看完《三體》小說抬頭仰望星空,此時星空已經不再寂靜而是無比喧鬧。這就是作品的特別和偉大之處。
齊銳:我在天文館工作,小朋友們是最大的參觀群體,天生很好奇,他們問的最多的問題就是有沒有外星人。《三體》實際上從側面為他們講清楚了這個問題,儘管是硬科幻,但蘊含很多科學道理比如費米悖論等,現實中人類探索外星文明的嘗試和構想在小說中也都得到了體現。
王一:我記得劉慈欣曾在一篇散文中談過自己的感觸,有一天他出門後再去仰望星空,感覺大地都消失了,只有星空深邃地存在。劇版《三體》也讓我們感受到了這種仰望星空的空袤感,我們確實需要多多抬頭仰望,我們需要科學。
王一:費米悖論和黑暗森林法則是《三體》的精神內核之一,大家如何看待黑暗森林法則?
子乾:黑暗森林法則不完全是自然科學問題,更多的是社會科學問題。劉慈欣本人也曾說黑暗森林不是科學推論,也沒人圍繞其展開過嚴肅科學研究,可以說是一個小說設定。
田良良:霍金也曾反覆提醒我們在宇宙尺度上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我個人是被《三體》“洗腦”的,對《三體》作品提供的很多理論依據和邏輯推理我們都充分接受並認同,這是創作者必須做的,不然劇集無法推進。
白一驄:我們創作中也邀請大量科學家做我們的顧問,這也是我們劇組好的一點——知道自己的不足並願意請教。科學家自殺情節我們諮詢過很多科學家,看到ETO為他們呈現的“存在外星文明”的結果是什麼反應,他們都說“怎麼會自殺,都要高興瘋了!”但我們作為創作者不能無的放矢,仍要用文學邏輯和影視語言邏輯講述小說中科學家們為何崩潰。
齊銳:黑暗森林法則實際上是一個很重要的理論。按照現代科學的方法論來看,前面有公設,也就是公理,然後有邏輯推演。且不說這些公理是否成立,公理只能是接受和不接受,並不需要證明。
但是我覺得黑暗森林法則中有一點不對的地方,就是小說裡借葉文潔之口告訴羅輯,說宇宙中有很多星星,也有很多文明,如果我們把每一個星球上的文明都簡化成為一個點,這樣整個宇宙就可以成為一個宇宙社會。他們之間這些文明的關係,我們可以用宇宙社會學來研究。
我覺得這句話裡面是有問題的。一個文明怎麼能夠簡化成一個點呢?這個簡化的過程就使得這門學問站不住腳。一個人本身就是複雜的,更不要說一個文明。所以我覺得這麼大的一個文明做如此地簡化,就會使得後邊的一些理論變得比較蒼白。
王一:原著中借葉文潔和羅輯的討論介紹了黑暗森林法則,可能這也是所謂“計劃的一部分”。羅輯要對三體人說話的場面很震撼,但另一個角度,他其實也有他的破壁人。大劉曾經介紹過,他對人類的未來還是充滿希望的;最後歸零者的廣播裡也能夠體現出,人類不只是宇宙中的小蟲子,而是宇宙中光輝的存在。
王一:《三體》中三體人甚至能改變我們地球人的物理學規律,將其作為文明間戰爭的終極武器。那麼智慧生命真的有可能改變物理學規律嗎?
田良良:我們應該相信各種可能性。《三體》這部作品其實是在歌頌全宇宙的生命之偉大,即便最後歸零,每一個生命體、每一個文明也在綻放著生命力量的光芒,所以我們相信每一種可能性的存在。過去科幻作品和個人想象中對外星人的思想和社會之構建設計不多,我們很少去考慮外星文明的世界構成、社會構成、形成環境和政治環境,三體則深入討論了這些東西,這也是三體深度所在。
子乾:我則認為我們應該相信什麼都是不可能的。在未得到實證之前,不能給出確論。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存在或不存在都要進行嚴謹證明,給出更多的有效信息。
齊銳:目前科學的邊界還是相對清楚的,科學家們認為我們在探討物理學時必須要劃一個界限,若是什麼可能性都有那科學就沒有辦法探討了。我個人是贊同的,但仍覺得科學應當再開放一些。
宇宙規律的問題我們不妨開放地想象一下。如果從科學語言上理解宇宙在物理學的表現,學界希望用一個固定函數描述宇宙中的一切變化,即大統一理論。但我覺得這是一個悖論,因為宇宙萬事萬物都在變化,描述它的宇宙函數與為什麼就是不變的了呢?所以答案也許是開放的,需要我們繼續去探索發現。
三、科學與科幻:交叉點的灰色地帶為我們插上想象的翅膀
王一:我自己曾在嚴肅科學雜誌上發表過曲率引擎的學術論文,也寫過超光速論文。其實只要能說明假設在哪裡,學術界對這種想象與科學間的“灰色地帶”包容度是相當高的。那麼硬科幻和當代科學要在多大程度上吻合?反過來科幻文學和影視創作者應該如何利用科學與科幻交叉點的“灰色地帶”呢?
田良良:想象可以天馬行空,但論證需要小心請教。創作過程中我們邀請很多科學家幫我們驗證想象是否成立,就是因為我們可以利用“灰色地帶”的想象創作,但論證過程要很嚴謹,並將其應用到最終要呈現的主題意義和人物邏輯上,需要為人信服。
白一驄:優秀的科幻作品中一部分帶有強烈的社會色彩,通過科幻的假定環境來探討人性;更優秀的科幻作品在此基礎上還會給科學發展或科技產品研發以啟示。比如我們今天生活中的很多東西拿到《三體》書中的2007年看就挺“科幻”的。所以科幻作品好的地方是給予我們想象的空間,還給予我們實現想象的靈感。
齊銳:《三體》作品中曾探討過冬眠技術,常態情況下政府不允許冬眠技術用於商業運營,只有未來面臨危機地獄時才成為現實。聽起來科幻,但很有現實意義。諸如基因改造等尖端科學研究應用時很可能就會面臨像冬眠技術這樣的問題,我們根本不知道現在研究的東西未來會有怎樣的作用。所以科學工作者要有這樣一種責任和義務,從社會和人文角度考慮自己的研究會對人類造成何種影響、為文明延續做出自己的貢獻,而不是低頭拉車。
子乾:我對科幻作品的態度是“幻”為先,只剩“科”那就變成科研了。不論硬科幻還是軟科幻,不必完全與科學吻合,它更大程度上是面對廣大非科研工作者的文學作品,最重要的是人文的東西,科學是對作品人文精神的輔助。如何把“科”的成分添加到“幻”中值得探討,或許10%~15%的科學內容、從新的科學維度輔助作品,就能增強科幻小說的宏偉性。
王一:其實科學研究就像戴著鐐銬跳舞,差一個正負號、差0.01也不行,但科幻將這一鐐銬去除,讓我們在科幻的世界觀裡盡情放飛想象,我覺得這種空間是非常寶貴的。儘管科幻有些地方是可以被“科學”挑出刺來的,但還是希望大家能有包容與開放的心態,讓科幻為我們插上想象的翅膀,讓大家更多地接觸科學。科幻越來越受歡迎,我們是否能期待未來誕生像《三體》一樣甚至超越《三體》的科幻作品呢?
田良良:其實每一個人都隨時可以開始自己的創作,文學創作本身門檻沒那麼高,對科學知識的認知和科幻的想象也是對所有人開放的。最重要的不是被“超越xx”的帽子束縛,而是積極創作,讓科幻的土壤更加肥沃。科幻的天地十分廣闊,故事類型豐富、張力也很強,我們希望科幻影視能更繁榮,有更多人喜歡這種類型的文藝作品。
白一驄:科幻影視的時間、精力、財力投入和回報比其實比不過其他影視作品,但我們不能因此放棄製作,很多優秀作品值得我們盡力呈現,影視化成功起步後這個門類就會越來越厚重,希望這個賽道越來越好,優秀科幻作品越來越多。我們希望孩子們小時候看一些科幻,這樣可以打開他們的想象力。
齊銳:最近大劉作品影視化正值熱潮,在一次採訪中他表示是這個時代造就了他作品的可信度。若在幾十年前搬上熒幕,肯定有很多人不相信渺小的地球人、中國人能做到這麼偉大的事情,認為是“玄幻”。但走到今天,我們中國人做了這麼多努力和犧牲,成就斐然,大家對科幻的認知也更進一步了。介於現實和未來間,讓我們覺得夠得著,又能超出我們的想象,並融入社會和人文特點,這就是優秀的科幻作品。新的時代來臨,一定會湧現不同年齡層次創作者,創作更多的科幻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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