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箭專欄｜溥儀那隻手錶，4000萬成交了？

從今年3月份起，一則關於末代皇帝溥儀的手錶，將在富億斯國際拍賣公司拍賣的消息，一直不斷地在國內各家媒體平臺流傳。從消息被披露出來的那一刻起，這隻手錶就在表友中展開了激烈爭論。絕大多數表友一致認為，這隻手錶證據鏈不足或者存在諸多疑點。

這一期我們就聽潘箭老師來聊聊：關於末代皇帝溥儀在富億斯國際拍賣公司拍賣的那隻百達翡麗。

這隻表是百達翡麗鉑金96 quantieme Lune，意思是96系列全歷帶月相款式。“96”是斯登家族在收購百達翡麗之後，於1932年推出的第一個手錶款式，後來形成產品系列。它開創了百達翡麗手錶用數字作代碼的歷史先河，在百達翡麗的歷史上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再加上這隻表的機芯是1929年全球經濟大蕭條期間生產的，從未上市，因此，這枚96古董表的價值，必定是彌足珍貴。

這樣一隻品相完好的全歷月相96，在一隻限量數高達170只的百達翡麗Tiffany聯名款鸚鵡螺5711a，在富億斯都能拍到大約人民幣4千多萬天價的當今時代，即使沒有任何故事，拍賣到5千萬到8千萬，甚至過億的可能性不是沒有。

網傳96 Quantieme Lune在歷史上一共只有8只。其中和本次拍賣同款的只有2只。其中一隻在1996年被某位收藏家收入囊中。另外的一隻，是在2002年蘇富比的一次拍賣會上，被百達翡麗以200萬美元的價格競拍到手，現存於百達翡麗博物館。本次在富億斯拍賣的這隻百達翡麗，在2019年，曾經被一位神秘的意大利人以1.5億日元（約合人民幣780萬）的價格，從日本一家古董表商手裡買走。

不過，據我所瞭解到的情況，百達翡麗96 quantieme Lune一共在市面上出現過9只，其中“溥儀同款”一共有3只。2019年在日本交易過的那隻表即是這3只其中的一隻。這3只表，有2只之前交易過，都曾經返廠在百達翡麗有過修復的記錄。

據富億斯公佈的消息，本次拍賣的這隻手錶，是第一次在市場出現，而且完全沒有修復。百達翡麗2023年2月14日開具了後補證書，這隻表製作時間是1929年，於1937年10月6日出售給Guillermin。

那麼，問題來了，拍賣的這隻表究竟是3只表中的哪一隻？百達翡麗博物館的那一隻顯然不是；1996年交易的那一隻也肯定不是，因為返廠維修過。這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性了，即2019年被意大利人在日本市場上買走的那一隻。後面又有一系列問題跟著又來了：富億斯公告的“從未現身市場”如何解釋？這隻表為什麼是在日本出現的？是誰把它賣到日本的？是什麼時間賣到日本的？買走手錶的那個意大利人是誰？

富億斯在預展期間給出的預估價超過2500萬港元，並講述了一個好似移花接木的故事。溥儀在1945至1950年期間被拘禁在蘇聯，與俄語翻譯喬治•別爾面闊夫結下了深厚友情。在即將被押解回國臨別的時候，溥儀將這隻手錶贈予了他。溥儀的侄子毓嵒在回憶錄《末代皇帝立嗣紀實》中寫到：“到了這種時候，他還把兩三件貴重東西送給了別爾面闊夫，連我戴著的那隻白金手錶，也送給他了。”這段文字是溥儀手錶唯一可以令人信服的證據，白金和鉑金可能會被混淆。但是，若是要從這段文字中找到跟拍賣的這隻手錶的關聯，恐怕太牽強了。這隻手錶，別爾面闊夫一直珍藏著，直到他2005年去世。2019年，他的後代將手錶委託給富億斯拍賣行拍賣。這又是富億斯自言自語，似乎是在證明這隻表發生在溥儀身上的故事溯源沒有問題。然而從溥儀留下的照片和文字記錄中，都找不到關於這隻表真實存在的記載。

富億斯宣稱，從2019年開始起，他們開始不斷尋找證據，來考證這隻表歸屬溥儀的真實性。包括找到2001年採訪過別爾面闊夫的一對記者夫婦。據說他們還保留著那次採訪時拍下那隻手錶的照片底片。但是，這能說明什麼問題？沒有公開發布的照片，不足以構成重要證據。

有故事的還有這隻表被人為刮花的錶盤。據溥儀當時的貼身侍衛說，這是溥儀為了想看看錶盤是不是鉑金材質，特意讓他刮的。這個故事是偽滿皇宮博物院研究員王文峰先生講出來的。而且他在錄製的視頻中肯定的表示，富藝斯上拍的這隻百達翡麗，和他2009年在別爾面闊夫家中看到的完全一致。王文鋒是富億斯專門請來的專家級人證。然而，這個故事令人不敢相信的因素，也是因為所有證據都是無法得到證明的單一證據，因此公信力不足。

特別是刮錶盤的這一段，整個把溥儀描繪成一個沒有見過好東西的土老冒兒。倘若溥儀真是像他描述的這樣，那麼故宮收藏的那些大小座鐘和懷錶，豈不是都被溥儀讓人颳了個遍？有個朋友說得好，連有些歷史記錄都可以篡改，更何況商業操作。拍賣場，不是歷史課堂，是商業場。

拍賣場的拍品，有四個要素尤其重要：1.拍品的品相；2.拍品的完整性：3.拍品的有序傳承；4.證明拍品真實性的有效證據鏈。這四點，溥儀的這隻手錶似乎都是十分欠缺。

儘管如此，在5月23號夜場進行的富億斯香港春季拍賣會上，這隻表還是被追高到了4000萬港幣落錘。這個出價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甚至還沒有達到我的預判金額。然而，到底是真成交還是假成交，我們圈外人就不得而知了。明眼人兒太多，大家早就習慣了看破不說破的潛規則。反正，在信息高度透明的今天，拍賣遊戲早就把拍賣公司轉變成了廣告公司。這絕對不是一個冷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