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龍?白眼龍?看到《護心》裡的小煙痛斥男主天曜,硬糖君多多少少覺得自己是在看兒童劇。不瞞大家,硬糖君摯愛的兒童劇《米小圈上學記》裡就有很多類似臺詞。於是,咱一邊覺得很羞恥,一邊又對這種“兒童樂”欲罷不能。嚶嚶嚶,你這個壞龍龍,怎麼二話不說就取雁回的小鱗鱗!
一頓《護心》看下來,越來越覺得這不是仙俠而是童話。楊蓉演的素影,就是賣毒蘋果的美豔王后。侯明昊的天曜,便是真身為龍的勇士,因為戀愛腦被王后封印。第三位玩家雁回是玄門小差生,意外退學後幫天曜尋找失散的身體零件。
“你們儘管瘋狂的嘲笑吧!到時候入坑了就是我來笑你。”感覺導演和負責特效的老師就是這麼個心態。第1集小精靈出場時,硬糖君無情嘲諷:我學了三年動畫的朋友出新作品啦?第11集雁回騎龍,簡直忍不住要和她一起唱一首《勇氣大爆發》:“遇見一隻帥龍噠啦滴噠啦,他能實現小小願望有神奇魔法……”
不得不承認,從去年的《蒼蘭訣》《卿卿日常》到今年的《護心》,兒童化已經不是古偶仙俠裡插科打諢的元素,而是茁壯發展為一個成熟流派了。帶著“弱智兒童歡樂多”的心態看這些劇,完全不必懼怕它們會擊潰自我在現實中的理性堤壩。同時,對複雜成人世界的簡單化處理更有解壓奇效。你是壞銀打倒你,你是好銀請努力。
如果以前歐陽娜娜的“鹿小葵加油”很尷尬,那麼現在兒童化的“壞龍龍”對成年觀眾就剛剛好。
剛開始看天曜被素影真人肢解,心想這也太變態太重口了。結果女主雁回一出場,立刻讓“成人世界”崩塌了。我們所謂的崩塌,是指《護心》主要人物的行為邏輯全部是兒童化的。
雁回本來是當賞金獵人抓妖怪換錢的,結果遇到天曜就為美色所迷,忘記了自己的初始任務,這是典型的孩童式“三分鐘熱度”。及至入住天曜家中,與老奶奶產生情感連接,把小屋當成“家”,又是尋找歸屬感在作祟。凡此種種,都很難將雁回視為一個成年人。
再來看雁回的朋友圈,也全員低幼化。絃歌作為閨蜜,隨時能夠對雁回仗義疏財不求回報。白曉生作為備胎,能夠在天曜不在時保護雁回周全。還有一個富豪追求者,不惜以全部身家相邀,只求與雁回共結連理。而將她趕下山的師父凌霄,也隨時在暗中監測徒兒的安全。
一言以蔽之,雁回的身邊沒有複雜的、多面的人性,這種設定當然只能出現在童話中。而她與天曜的情感,也非常接近動畫片裡兩個青少年因為共同經歷而產生的淡淡情愫。剛開始只是結盟為天曜尋找身體,後面由親密的夥伴關係昇華為愛情。觀感特別像青少年時期的張無忌和楊不悔,好像後面發展成愛情也可以,發展成兄妹情也合理。
而全劇的反派素影真人,差不多是以一己之力在作惡了。尤其當一群被釋放的妖僕站在主角身後與之對壘時,素影完全成為了“人民的對立面”。好像她一切的行為都只是為了失憶的男友,眾生萬物的死活皆不在她的考量範圍內。當楊蓉對著侯明昊與周也吹鬍子瞪眼,硬糖君相當懷疑她這個角色會不會在深夜顧影自憐:“魔鏡魔鏡,你說誰是天下最狠的女人?”
基於這樣的人設和故事框架,《護心》出現的大篇幅兒童劇情也就不顯突兀了。在龍谷中,等待主角們的不是俊男靚女,而是一群前天還在打奶嗝的孩子。不過他們的思維反而比大人們更人情練達。害怕雁回拒絕天曜,小孩子們主動道歉:“以後龍主喜歡你,你也不要因為我們捉弄過你而對他有什麼偏見呀!”
誰敢信,龍谷裡的小孩兒都比主角們成熟!反思大人們的過家家行為,樁樁件件硬糖君都替著害臊。雁回中了毒,每次看天曜都自動加粉色泡泡。在藥力作用下,連對方扣鼻屎就覺得帥得不行;白曉生為了找到“玄妖有情人”多番考驗男女主的感情;天曜和其他妖僕關在一起,被羨慕:“要是我的主人也像你主人對你那麼關心就好了”……
之前還納悶,為什麼出現打鬥時劇集就有“小孩要在監護人陪同下觀看”的提示。現在悟了——《護心》這小妖精還不把小孩兒給迷死!
從橫店古城到朝陽區群眾的手機屏幕,一幅橫貫內娛的“兒童鐵幕”已經降落下來。從此,低幼的權謀將不復存在,轉而以精彩絕倫的過家家替代。複雜的人性也將被抹除,跟主角作朋友的就是好人,跟主角不對付的就是壞人。當然,壞人使壞也要遵循前面的規定,以過家家的方法使。
《卿卿日常》女主李薇的塑造,有別於過去的白蓮花或腹黑女主。她的家鄉奉行一夫一妻制,這讓她的家庭關係和睦,受到父母的保護和寵愛。與此同時,雖然她和六少主尹崢只是無奈地和親,但彬彬有禮的對方沒打算過“用強”。如果後面不產生愛情,按計劃她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有觀眾指出,李薇和尹崢的愛情如同受害者愛上罪犯的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其感情產生的條件是不成立的。但這種觀點其實忽略了劇集的“兒童化”,李薇不是愛上了施暴者尹崢,而是愛上了與自己一起扮家家酒的小夥伴尹崢。就像《蠟筆小新》裡妮妮每次都讓正男扮她丈夫一樣,長期的家庭模擬實驗讓李薇產生了深度的角色代入。
尤其不能避開劇中的兩種攻略:商道和朝堂。李薇與閨蜜們經營的酒樓,所奉行的商道基本是一百以內的加減法,既無厲害的競爭對手,後期還取得了政策扶持;而六少主也在她的輔佐下得到生父的重新賞識,冷鍋變成熱灶;中間使壞的嫡長主,更無多少城府和心機可言。主角在奪嫡中勝利,就算不是無為而治,也基本沒死什麼腦細胞。
《蒼蘭訣》“低階小蘭花愛上戰神”的故事也有異曲同工之妙,與其說是彼此救贖,倒不如說是刪繁就簡。聰明的像王語嫣一樣的木頭美人早就沒人愛了,但像傻姑一樣的小蘭花卻可以呈現現世難尋的美好和單純。這種敘事模式本就不是熟齡劇集所擅長的,卻恰恰是動畫片或者兒童劇如《舞法天女》《巴啦啦小魔仙》的拿手好戲。
《舞法天女》裡的女孩們,想要淨化壞人時總是驕傲地說:“讓我來朵蜜你吧!”(可視為《美少女戰士》“代表月亮消滅你”的演化版)而《蒼蘭訣》裡小蘭花會對魔尊說:“大強,我知道,你是因為被關了太久了,所以性格有點偏激,不管你以前的日子有多黑暗,你一定要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的。”這哪是小蘭花治癒了東方青蒼,分明是要還給他一個完整的童年。
去年暑期檔的《星漢燦爛》也將女主程少商設定為“留守兒童”,靠著江湖經驗在夾縫中生存。她渴望愛卻又對愛充滿不信任的內心世界,引發了不少觀眾的童年傷痛回憶。觀眾能夠強烈的感受到,劇集不再塑造少女,而是“隱性降齡”至女頑童。
以《護心》《蒼蘭訣》《卿卿日常》為代表的古偶作品,開啟了一個古代現代交融、成人與童年混雜的全新場域。它囊括了現代觀眾喜歡的多個類型,並且完全規避掉了費力不討好的元素和主題。
《卿卿日常》如果做成認真的權謀,估計帝位是很不易得的。一不小心拍成《天盛長歌》那樣,實在叫人心灰意懶;《護心》最精彩的點是素影真人的善惡抉擇,但無腦作惡的楊蓉也有看點。不可否認雁回抽她的一巴掌,很幼稚,也很帶感。
《卿卿日常》中的九川,借鑑了現代中國部分地區的風俗習慣和地域差異。螺螄粉和火鍋交相輝映的背後,是不同區域女性地位的參差;《護心》裡有鬥獸場,侯明昊帶著蚌殼藍牙耳機在周也的指揮下爆K妖獸,已經有了些許賽博朋克的氛圍;《蒼蘭訣》裡魔族的宮殿宛如哥特城堡,劇集摒棄了中式傳統妖魔住山洞的美學慣性。
真正弔詭的地方在於,觀眾不會對這種雜燴感到不適,反而會獲得某種新奇的視覺體驗和強代入。傳播學者詹金斯認為,在這個(雜糅)過程裡,虛構故事的整體元素在多個傳遞渠道中被系統地分散,由此帶來統一和諧的娛樂體驗。
就像看《格林童話》,我們從來不會覺得狗熊說話不正常、巫婆變烏鴉很怪誕一樣,這些主動“兒童化”的作品讓觀眾對其敘事上的拼貼也不會過分挑剔。《卿卿日常》裡嫡長主的夫人和側夫人莫名其妙就girls help girls了,但反正是童話故事,我們也大可不必懷疑“好人的動機”。
“兒童化”古偶努力地構建“我們”、“家庭”、“we are伐木累”。《卿卿日常》裡女主和閨蜜們共同“升級打怪”成長,展現了大家庭的溫暖日常。三餐四季的生活化情節,主打就是一個輕鬆氛圍。《護心》裡雁回結識了天曜、白曉生和小煙,共同對抗玄門對妖族的壓迫。即便每個妖僕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但聚沙成塔集腋成裘也可以產生令人意想不到的偉力。
出現這種文化現象,可能有兩個層面的誘因:一方面,觀眾總是吐槽古偶的權謀低幼,套路化且缺乏必要的邏輯,這種要求反而逼著劇集“反方向進化”。成熟的內容我拍出來大家說幼稚,那我要專門拍幼稚的呢?
另一方面,當觀眾對內容的要求降低對情緒的要求變高後,即便是一部漏洞百出的劇,只要它帶給人的體驗是快樂的,大家也不忍去揭穿。都已經在看“動畫片”了,你還較什麼真?
無論何時,個體都會受到現實條件與慾望的侷限或束縛,此時人性的弱點極其容易展露出來。越是複雜的敘事越是如此,而主動求其次的“兒童樂”,顯然規避了人性弱點的暴露。
面對此風口,強烈建議各位金主現在就開始囤青少乃至低幼動畫IP。價格公道且不提,說不定走運就成爆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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