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賽飛一怒上熱搜！
為何？
這幾天，山西高平喜鎮舉辦了《戲聚高平•擂響中華——中國梆子大會》。
在小組比賽中，晉劇演員張軍波表演了一出《清風亭•舍子》，非常精彩。
他唱腔穩健，舞臺功底紮實，人物情緒處理非常細膩，不管懂不懂戲，都能被他飽滿的感情所打動。
表演結束後，主持人白燕升摟住張軍波的肩膀，向評委和觀眾介紹了這位優秀晉劇演員現在的困苦處境：
畢業於山西省戲曲職業學院的張軍波，因為戲曲功底深厚被省劇團相中。可他在劇團一直都是臨時工身份，長達5年無法轉正，每月到手的工資只有1500元。
他不得不一個人留在太原劇團打拼，把妻子和3個孩子留在老家，一個月才能回家一趟。
為了養家餬口，演戲之餘他還去跑網約車，送外賣。
說到最後主持人白燕升感慨萬分：
“我真的擔心他們有一天因為生活和工作的不順離開這個舞臺。”
而此時，臺下的評委何賽飛早已變了臉色，她臉上有怒氣，眼角有淚光，接過話筒大聲呼籲：
“這樣的藝術家不保護，不給予基本生存，給誰？！”
說到激動之處，她幾乎是帶著哭腔：
你說為事業，為中國戲曲建設，
哪有這麼多高尚的想法，
他就是愛好，他喜歡，他從骨子裡喜歡……
振興戲曲真的不是喊的，他就是藝術家！
你們口口聲聲梅花獎、文華獎，
幾百萬幾千萬花那麼多錢排一臺戲，
得了獎之後放在倉庫裡，老百姓也看不到，
戲呢？錢呢？到哪裡去了？”
很多人看了都說，何賽飛這股勁頭像極了《大宅門》裡的楊九紅，情緒激烈、仗義執言、敢愛敢恨！
因為在大多數人的印象裡，何賽飛是優秀的影視劇演員。《大宅門》裡的楊九紅，《大紅燈籠》裡的三姨太，哪怕戲不多，她卻演活了很多角色。
何賽飛不僅是演員，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她曾是紅遍全國的越劇名伶，是中國著名的浙江小百花劇團的臺柱子。
何賽飛師從著名越劇表演藝術家張雲霞。張派唱法非常講究旋律和身段，難學難懂，但何賽飛卻能駕馭得遊刃有餘。
她和妹妹夏賽麗的陸派小生組合，在越劇舞臺上演了多年夫妻。有“臺上並蒂蓮、臺下姐妹花”之稱。
何賽飛和妹妹夏賽麗
鄧穎超非常喜歡姐妹倆的越劇，說她們是小百花中最美的花。不僅請姐妹倆到家中做客，過年過節還囑咐秘書給她們寄禮物。
現在，姐妹倆的許多劇照，都被精心裝裱成劇團資料。那是中國越劇史上最動人的瞬間。
戲曲功底讓何賽飛的影視表演別也有韻味。很多人都稱讚何賽飛“媚眼如絲”。
何賽飛坦言，早年戲曲名家，要靠看天上飛的鴿子和夜裡晃動的香頭兒把眼神練活。
“為什麼說戲曲演員的眼神會更好看，是因為戲曲的眼神是配合身段等一整套的程式動作來練習的。剛開始，我的老師會告訴我，上下左右的練習眼神。到了後來，眼神配合程式一起，日久天長，自然就會好看了。”
下海後，何賽飛參演了大導演張藝謀執導的《大紅燈籠高高掛》，她是裡面痴迷京戲的三姨太，那做派舉止全是舊時伶人的風範。三姨太乍看上去美豔動人，其實卻並非順從的美人，這個深宅大院裡，她是最具有反抗精神的。
《大紅燈籠高高掛》劇照
何賽飛演戲帶著戲曲的魅，卻沒有戲曲的程式化。
她飾演《大宅門》裡的楊九紅最深入人心。
說到《大宅門》裡的楊九紅，何賽飛並不是導演郭寶昌的第一人選。當時他看到蔣雯麗在《霸王別姬》裡對舊時妓女驚世駭俗的演繹後，心中的“楊九紅”就有了一張活生生的臉。
無奈，蔣雯麗拒不再次飾演妓女角色，她看上了劇本里為了追星一擲千金的大小姐白玉婷。
後來播出平臺央視給郭寶昌推薦了演員何賽飛。郭寶昌卻打心眼兒裡不看好。
看何賽飛的履歷，江浙美人，越劇出身，怕是根本演不出楊九紅的潑辣。
他第一次讓何賽飛試戲，就是整部劇中最高難的一場——撕孝服。
白景琦的母親臨死留言，大宅門的小貓、小狗都可以為她穿白，唯不允許窯姐兒出身的楊九紅帶孝。
在拍攝這場戲時，何賽飛平靜地撫摸著親手縫製的孝服，然後情緒突然爆發，狠命地用一切辦法撕、剪著孝服。
就這一場試戲，郭寶昌被震懾了。
何賽飛把楊九紅這麼一個出身風月卻始終具有反叛精神，終其一生都想跨入“大宅門”卻在命運和生活的壓迫中逐漸扭曲的四方宅門中的舊時女子的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在某一次劇組聚餐時，何賽飛多喝了點兒酒，她突然跳到了椅子上，指著郭寶昌導演喊：“你是不是根本沒看上我？我是誰？我是何賽飛！只有我能演楊九紅！”
郭寶昌再一次震驚，這次不是因為演戲，而且因為何賽飛本人。她本性裡就帶著楊九紅的不屈和勇氣。
而今天何賽飛劍指戲曲行業現狀，也並不是一時激動，而是性格使然。
在何賽飛恢復平靜後，也意識到這番話將會面臨多麼大的壓力。
但是她還是要為現在戲曲同仁的困苦發聲：“對不起，你們把我抓了去，我也要講！”
戲曲人的不易和艱辛，何賽飛最懂。學越劇前，她還曾和父親學過三絃兒，練到最苦時，手指頭都是腫的。
一個戲曲演員的養成需要很長時間，要受很多的苦。
想必很多人都記得電影《霸王別姬》裡，主人公小豆子幼時在戲班子裡剛開始學戲的那一幕：
小豆子壓腿壓到慘叫。而師父卻說了一句：“要想人前顯貴，必定人後受罪，今兒個是破題，文章還在後頭呢！”
如今，舊時的戲班子早沒有了，但戲曲演員要下的功夫卻一點也不少。
戲校的孩子們，天不亮就要喊嗓、練功、拿頂、劈叉、踢腿、下腰、翻跟斗，背戲詞，學唱腔，走臺步，練身段……
戲曲界有句諺語：學藝不練功，到頭一場空。戲曲演員的表演離不開“唱唸做打翻”和“手眼身法步”。
這是一個需要從小打基礎的功夫，所以對於戲校的學生來說，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是常態。
吃不了苦的走了。但是留下來的，都是難以捨棄自己對戲曲的熱愛，應了何賽飛那句話，“是骨子裡喜歡”。
人們聽到的是，張軍波在舞臺上的絕妙的唱腔，和每一個字傳遞出的人物悲喜，不知道的卻是他在臺下的十年功。
可以說培養一個好的戲曲演員，不比培養一個大學生容易。
但是戲曲演員的出路呢？
正如何賽飛所說的，她不是不愛戲曲。當年去拍電視劇，是因為團裡面排不到戲才去的。
而如今情況並沒有變好，普通戲曲演員有多難，張軍波只是一個縮影。
在很多地方劇團，臨時工的底薪的確只有1500元左右。除此之外每一場演出可以得到僅僅60元的補貼。
而參加壽宴婚宴，竟成了業務專精的戲曲演員最好的出路。
如果哪位青年演員能在外唱出名聲，就可以接到此類婚喪嫁娶的商演，每場能給到一兩千元的費用，對於他們來說已經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而同為演藝工作者的流量明星呢？
早在2016年，羅輯思維的羅振宇接受許知遠採訪時就透露，某位歸國頂流的片酬差不多有8000萬到一個億。一部戲的收入就相當於一個上市公司全年利潤。
某塌房女明星的片酬更是震碎三觀。該女星向《倩女幽魂》片方索要片酬1.8億。
而這個高價，把該女星的母親都嚇到了，母親怕生意黃了，還壓了些價錢——要了1.6億。
而當時，該女星只在劇組工作了77天。折算下來，相當於一天收入208萬！
明星們動輒千萬上億的片酬，讓我們幾乎忘了還有戲曲演員的工資只有1500元。
想賺到1.6億，他們要不吃不喝唱戲8000年。
而日進斗金的明星們，真正的實力如何？暫且不跟有真功夫的戲曲演員比。
知名導演李少紅曾經批評過一些演員：“下意識地程序化表演，快樂就是哈哈哈，痛苦就是哇哇哇。”
可到了今天，這樣的表演卻成了很多流量明星們根本達不到的水平。
就連背臺詞，唱歌開麥不假唱，這些份內事，都成了他們可以宣傳的“亮點”，分分鐘上熱搜。
某著名編劇也越來越看不懂現在的娛樂圈：很多明星讀不懂劇本，要求降低劇情難度，而這位編劇已經很多年沒寫過超過兩行的臺詞了，因為明星根本背不下來。
最聳人聽聞的是，拍戲的時候明星甚至可以不來現場。
演員張光北曾在節目中說，他和某位當紅小鮮肉在一部劇中演父子。
由於對方人氣高，要趕各種活動，分身乏術。
最後只能想了個“妙招”，讓張光北和自己的替身演。
這就出現了非常魔幻的一幕——
儘管兩人對手戲多達七八十場，但張光北在劇組見到小鮮肉的天數只有一兩天，全程都在和對方的替身拍戲。
有人說，何賽飛的一番慷慨陳詞，其實是對流行文化的眼紅。
但現實情況是什麼？
沒實力的，坐擁無窮的影視資源；有本事的，在哪？
他們在劇團裡，拿著1500的月薪；他們網約車的駕駛座裡；在送外賣的電動車上……
他們還拼命掙扎著，努力做自己熱愛的行當。只是不知道，他們還能堅持多久。
在他們還沒有放棄之前，確實需要有人為他們吶喊一聲，讓更多人看到他們的處境，再圖改變。
何賽飛邁出了第一步，點個「在看」，讓更多人聽到她的呼聲，別讓戲曲人寒了心，別讓中國戲曲凋零死去。
24 / May / 2023
監製：視覺志
編輯：小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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