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樂隊由四名成員組成。
打手碟的樟樟是隊裡的「吉祥物和廚子」;
吹吉迪裡杜管的湖湖也是演出的「互動擔當和接活王」;
負責頌缽、呼麥的封安的是隊裡的「儀式感擔當」,另一個身份是「冥想導師」;
而電子音樂人Yelo則是隊裡的「工程師和策展人」。
*繞樂隊在景德鎮御窯博物館演出
FZ:你們是怎麼遇到一起的?從什麼時候開始玩音樂?
湖湖: “當時全國玩杜管的人非常少,全在一個群裡,一共38個人還有6個不會吹的。我想他們辦一次活動也不容易,成都這個地方也挺好耍,我和封安就過去了。樟樟呢,正好回趟老家,我們就順帶把他捎上了。”
樟樟:“當時老湖給我們三個拉了一個群,我和封安那個時候還不認識。
出發的那天,我揹著一個「龜殼」(手碟包)剛出安檢,就看到旁邊站著一個壯碩的黑熊,手裡也拿著一個手碟包,我們兩個素未謀面的人就通過這個包認出了彼此。
在成都耍好了,回到上海之後我們三個人就經常一起碰碰,這個時候老湖就提出來說‘誒我有一個哥們做電子音樂特別厲害’。
然後我們一想,原聲樂器結合電子音樂,再加上Yelo很擅長做一些環境採樣和氛圍音,其實是會比我們原聲樂器更能直接準確地把大家帶到一個一個畫面中去,所以我們就一拍即合,湊在一塊了。
其實搞樂隊和談戀愛是一樣的,你得覺得對方有一個能吸引你的點,而且大家都覺得這是一件很酷的事,這樣才能彼此信任,達成一種羈絆和默契吧。”
FZ:如果用五個關鍵詞來形容你們樂隊,那會是什麼?你們與眾不同的點又是什麼?
繞: “民族、融合、世界風、實驗和電子氛圍。”
樟樟:“首先要突出的肯定是我們樂器的特殊性,會用到一些非常規類的「樂器」,也會嘗試一些非樂器的演奏。
Yelo:從聽感上來說,我們會加入一些城市聲音和日常生活中的聲音的採樣。
*樟樟用瓢加水製作打擊樂器
FZ:世界音樂是什麼意思?你們為什會想要做民族音樂?
繞:“從字面意義上來說,就是「讓世界去定義音樂」,它的關鍵詞是根源和融合。它的根源來自於民族,而融合,也不是簡單的堆砌,而是深入到音樂的本質,找到人類文明裡共通的東西。”
Yelo:“民族、原始的東西和很前衛的東西去做融合,這種強烈的反差會帶來一種美感和意想不到的趣味。”
湖湖:“我最開始是玩BBOX的,後來我開始玩迪吉里杜管,它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樂器之一,這樣一個古老的樂器也可以和BBOX去做結合,這樣的碰撞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樟樟:“中國的美學講究意境和留白,音樂也是同樣講究一個氛圍感。而這種氛圍感是無法通過音階和和絃來達到的,是通過塑造一個音樂的「空間」,讓聽者把自己填充進去。
後來接觸到手碟,它本來是一個來自歐洲的西方樂器,也是世界上最年輕的樂器,但是它的發生原理和泛音會帶來一種獨特的空間感,非常像我們古老的曾侯乙編鐘的聲音,拿來演奏東方音樂再合適不過了。”
*樟樟演奏手碟
樟樟:“我們對古老的東西都很著迷,所以我們特別喜歡逛博物館,每次在一個城市演出完,第一件事就是去那裡的博物館看看。
我們之前還在「發育期」的時候,其實偷偷在成都三星堆博物館即興了一場。因為它裡面那種遠古科技的感覺跟我們實在是不要太搭好嗎。
在這裡想對三星堆博物館的館長說,如果您看到了這篇採訪,請一定考慮叫我們去您那演一場。
其實兩年前我們去了你那個3D沉浸式展廳,實在是讓逛得太開心太技癢了,當時也沒有經過您的同意,我們哥幾個就坐下來自己耍(即興)了。”
FZ:你們平時是怎麼創作的?靈感從哪裡來?
Yelo:“我很宅,大多數靈感來自於youtube。而且我很難長時間只看一個東西,這種注意力的缺陷,也造就了我喜歡做融合。
有時候我可能聽到這個民樂和這個搖滾好契合,馬上就把它們拿到軟件裡去碰碰,然後就以這個靈感為基礎去創作。”
樟樟:“做音樂要忠於內心,就像我本身就是一個很開心的人,所以我沒辦法去做很喪的東西。”
封安:“做音樂就是講故事。其實我不喜歡用靈感這個詞,因為我覺得一個故事當中要全是細節,這個故事才會是豐滿的。我喜歡做別人能理解的東西,這樣音樂的能量才能共振到別人。”
湖湖:“最重要的靈感就是生活,在當下的一些動機,其實靈感就是「起心動念」。誰有了這個靈感之後馬上分享。
‘哎我覺得這首歌這段這段flow很好,哎我覺得這個節奏型很不錯,很適合我們的這個樂隊裡面的新曲子’,那我們就會以他的想法為主導,然後去排練去磨合。”
*封安邊呼麥邊演奏頌缽
FZ:做小眾音樂人,能靠做音樂養活自己嗎?
湖湖:“樂隊怎麼去掙錢?拿我們來說的話,演出只是一個概率性事件。有沒有演出、給不給演出,是品牌和甲方的選擇,同樣的一個活他們可能有很多選擇,他們可能選擇你,也有可能選擇別人。
所以我們需要不停地去思考、釐清我們我們樂隊是什麼,我們玩的東西是什麼,在我們的音樂、審美的基礎上,和什麼是搭的,然後我們會主動出擊。
好比說我們喜歡博物館、根源的東西和中國的一些文化,我們就找到了景德鎮的御窯博物館。他們也覺得我們的東西很有意思,那我們就為他專門定製了這麼一場,演出的效果特別棒。也因此吸引到了後來的一些演出。”
*湖湖吹奏環形迪吉里杜管
Yelo:“在樂隊之前我做製作人,做編曲,真的是什麼活都得接,無論是什麼旅遊宣傳曲、什麼企業歌曲,好一點的可能秀場音樂。錢多錢少其實還好,但是這種不穩定性就給你帶來了很大的焦慮成本,你不知道下一單什麼時候有。”
樟樟:“其實我們沒有辦法代表小眾音樂人,因為大家的情況都不一樣。其實很多人可能覺得做音樂人的生活就意味著自由,其實是大錯特錯。自由不是可以不工作,而是你可支配你工作時間。
音樂也沒大家想象的那麼飄。雖然音樂是感性的,但是感性下面全是理性,甚至是數學。拋開樂隊之外,我們大家都有其他不同的收入來源。”
繞:“不過我們也很幸運,剛開始做這個領域的時候,實在是太小眾了。誰能想到後來因為一些巨大的公共事件的發生,導致「療愈」突然成為了新的需求,那我們的音樂就成為了一個趨勢呢?
所以我們這個行當,也就能被大家看到了。有這麼好的機會,所以我們也一直在想一些創新的方式,捲起來吧!我們是不怕卷的。”
*繞樂隊在錄音棚錄製作品
FZ:你們為什麼不上流媒體平臺?
樟樟:“像現在很多流媒體上的大熱單,它的數據是非常嚇人的,以前很多經典的流行音樂沉澱很多年的播放量,可能不如流媒體音樂瞬間得到的數據。
因為他們的「生產」邏輯都是一樣的,節奏型、和絃、音色以及大家喜歡什麼風格都是很模式化的東西,甚至是用Chatgpt去寫詞對吧,ai寫得好的不得了呢。這樣的音樂就好像是一種快消品,火了之後,過兩天就被大家遺忘了。
所以我們需要一點時間,因為我們想要把東西做到極致,可能是集編曲、視覺創意、空間、服化道為一體的精品,作為一個階段性的總結。好飯不怕晚,大家可以等等我們。”
封安:“我們做的東西並不是像很多流行音樂一樣,有一定的模版和範式。因為中國的音樂從古到今它並沒有一個很好的傳承,我們又是很愛這個東西,所以我們也是在慢慢摸索,這也是我們的一個難點。”
湖湖:“其實不只是音樂,可以把我們的演出看作一場整體的五感的秀。我們甚至希望觀眾也能上臺來觸摸這些樂器,去體驗,每一場演出觀眾都是不可切分的一部分。所以這也是流媒體會限制到的地方。”
*繞演出現場與觀眾的超近距離
FZ:你們的受眾都是誰?收到過什麼樣的評價呢?
繞:“是所有人,老少皆宜。我們在景德鎮的演出,從小孩、年輕人、到老人都會喜歡。我們的音樂不會用具體的「詞」去限制大家,也不會用年齡去限制大家。
我們想做的是長輩也能喜歡的亞文化,年輕人也覺得很酷的傳統音樂。因為這就是融合的好處,你可以通過調節它的比例去契合不同場合的需求。
在SYSTEM裡有人說,我們的音樂像是《阿凡達》裡的音樂,還有人說我們的音樂有一種巨物感,有種宏大的感覺,也有人說像招魂的。其實所有的評價我們都是樂於去看到的,因為當你的受眾說出來都是同樣的評價的話,那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繞樂隊在SYSTEM
說到被觀眾評價為「有巨物感」的時候,
作為「巨物愛好者」的Yelo和湖湖興奮得跳了起來。
樟樟則表示:作為「巨物恐懼患者」,無法理解。
我們問:那封安呢?是巨物愛好者還是恐懼者?
此時Yelo、湖湖、樟樟同時轉過來看著1米83的封安,說:他就是「巨物本人」啊。
這就是可愛的、永遠不按常理出牌的「繞」。
策劃:FASHION ZOO編輯部
撰文:Frejya
責編:AKIU
排版:AKIU
圖片:來源於受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