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只要有戲演，我就對命運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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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陽：只要有戲演，我就對命運感恩

是低谷還是巔峰，是順風順水還是跌宕起伏？每種狀態王陽都體驗過一遍，他見過太多演員足夠努力卻運氣欠佳，無法得到那一個展露演技的時刻。所以他覺得自己是受眷顧的，40歲時出演的劇集《慶餘年》大火，接著是《叛逆者》《北轍南轅》《今生有你》《人世間》《顯微鏡下的大明之絲絹案》，直到在今年的《迴響》中重新擔任男主角。

或許這不該被描述成勵志的“谷底逆襲”故事，而是一個人“通過世事磨礪，通過自我修為，變得外圓內方”，既堅持自我又圓潤表達的過程。“是不是稜角被磨平，我不想界定，我只能說，活得更智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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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尚芭莎》六月刊王陽視頻採訪

本能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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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陽承認自己是無可救藥的完美主義者：擺放水瓶時，商標都必須朝著同一方向；住宿酒店，無論行程多忙，出門前都自己先打掃一遍，床單、被角拽得整整齊齊。“離開時回頭一看，一切都是整潔的，我就覺得舒暢。”
“可能在別人眼裡，我是有點‘事兒’。”王陽笑道，其實，他更喜歡用“利索”這個詞。這種凡事不放過任何細節的“利索”，我們在拍攝現場已經體會到，他看著鏡頭裡呈現的自己，會注意到黑色皮風衣裡搭配的T恤究竟哪種顏色才更顯層次感，領口高或低一點哪種更符合不羈的影像質感。拍戲就更是如此了，如果王陽覺得某一條沒達到自己的標準，就會主動提議“再來一遍”，甚至一句臺詞中的邏輯重音究竟該落在哪裡，他也再三推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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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精準的把控不僅體現在表演的分寸間，更在結束的那一刻。收，有時比放更難。“我儘量把投射出的表演能量都放在現場，導演一喊‘停’，我就不想再多一分表演。這或許是我的一種偏執的理解，我覺得，只在演戲的時候演戲就好，如果生活中也過多地加進表演元素，不真實。”
在接受訪問前，王陽微微調整了座椅，朝向提問者的角度，這麼看起來，謙和體貼的他和《叛逆者》中張揚自負的陳默群判若兩人。在那部2021年的諜戰劇中，一出場，身為復興社特務處上海區站長的陳默群以狠厲的眼神和強大的氣場震住了觀眾，為揪出特務處中的臥底，他精心設局，步步緊逼，和自己的手下、由王志文飾演的顧慎言鬥智鬥謀。網友給這個從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和手腕的“大反派”起了一個綽號：拽王。
《叛逆者》劇照

陳默群是王陽近十年表演道路上至關重要的角色，王陽坦率地承認這一點。
在他眼中，陳默群是驕傲的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傲氣，只是表達方式和傳遞出來的氣質不盡相同。”戲中的陳默群選擇了跋扈和外放，而生活中的王陽，以內斂的方式藏起了自己的鋒芒：“生活中，我肯定不像陳默群那樣目中無人，雖然我有自己的驕傲，但我也非常認同傳統文化強調的謙虛含蓄。從小我的家庭反覆教育我要待人以禮。我一直儘量讓自己在這兩者之間達到一種很好的融合，既不讓人覺得你驕傲，也不讓人覺得你過於自謙，這就是一種自然的狀態。”

《叛逆者》劇照
對他而言，這次表演成了難得的“釋放”：“拍戲全程我都很開心，在這個角色上，我可以把過往積累的很多情緒，比如挫敗、無奈和壓抑，都釋放出來，很過癮。”
王陽曾說，他希望成為“不可替代”的演員，這種“不可替代”不僅源於演技，更源於演員自身，在《叛逆者》中和他演對手戲的王志文恰恰就是這樣一位充滿個人魅力的演員。在《叛逆者》中，王志文飾演檔案室主任顧慎言，表面淡泊名利、無心仕途，但所有人都深知他並不簡單，卻又找不到他是臥底的實證。“志文老師一進場，全場鴉雀無聲；他一停頓，即使不是出於特意的設計，由於他的魅力，觀眾也會自己去想象這種留白。並不是說他刻意營造出一種氣勢，而是他生活中就有這種能量、這種魅力。所以他無論怎麼演，都是不怒自威的。這點不可替代。我做不到，可是不影響我把它當作一個目標，朝著這個方向去努力。”
《叛逆者》劇照

王陽從不否認自己的野心，這和他展露出的謙遜毫不衝突：“如果沒有野心，就沒有辦法向前走，這種野心不是說鉚著勁地主動爭取，而是說你心裡有一股力量支撐著你。如果一個男演員沒有野心，就會少一些魅力；有野心，就有戰鬥力。這是一種動物性的本能。”
“你要去——征服。”王陽說出“征服”兩個字的時候，聲音利落、堅定。

等待迴響

對“陳默群”的精準演繹當然不是一日修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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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做演員最痛苦的部分，王陽的答案是：“等待。”他指的是片場的等待，為了一個鏡頭，燈光、道具、攝影機位，個個環節都需要調試，演員只是其中一環，他們在一切安排妥當後，進入規定的位置和情境，這拍攝前的漫長、焦灼的等待是熬人的，卻又是無法改變的。
瞭解王陽經歷的人此刻或許會想到，對於他來說那些更為漫長的“等待”。
《無間道》劇照
從上戲畢業後的兩三年裡，王陽在多部影視劇中擔任男主角，一次意外打斷了昂揚的進程。一次拍戲，王陽臉部受傷，傷口的恢復期比想象中更久，等到王陽歸來時，位置不知何時悄然發生了變化。他發現，自己只能接到男二號、男三號的角色，旁人為他惋惜，但他不願將受挫歸因於受傷。“或許沒有受傷，我也不能繼續當男主角。市場就是如此，你永遠不知道哪天走得順、哪天走得不順。面對事業的彷徨，一直伴隨著演員，無關乎你身處順境或逆境。”

《寵愛》劇照
身處壓抑中，王陽感覺身體在“蓄力”：“一旦遇到合適的時機，就會爆發出一種可怕的能量，我知道，王陽身上是具備這種能量的，它一定會幫到我。”
十多年後，王陽和宋佳合作的劇集《迴響》上線，這次，他是男主角慕達夫。表面上來看，這部劇是繼兩年前的《北轍南轅》後，王陽和馮小剛導演的二度合作，很少有人知道，如果追溯這一切的緣起，可以一直倒帶到2003年。
《迴響》劇照
“那是在廣州。我和小剛導演拍一個1分多鐘的廣告片。整個拍攝週期是7天，我拍了4天。”當時的情景，王陽仍然記得清清楚楚。這是一個充滿可能性的開端，但此後，他從未向馮小剛毛遂自薦，一次也沒有。“我不太好意思跟小剛導演說‘您能不能把我簽了’或者‘您有沒有什麼電影’，我說不出來這種話，現在的我依舊說不出來。這是我的性格。”
王陽只按照自己的節奏前行。2020年，馮小剛開始籌備他的第一部網劇《北轍南轅》，想找一個與金晨演對手戲的男演員。編劇向馮小剛推薦了王陽，馮小剛一看，感覺不錯。“但他不記得17年前，我拍過他的廣告。他希望我能回北京見一面，可當時我正在拍戲，沒法請假，就錄了一個視頻。”王陽在視頻裡說：“導演，我們有過合作，之前拍過您的廣告，我現在確實回不去，但如果有可能合作的話，我很開心。”就這麼短短30秒不到的視頻發過去，不久，《北轍南轅》的這個角色定下了王陽。
《北轍南轅》劇照
劇中有場戲，王陽飾演的已婚男人愛上了金晨飾演的角色，他拿出離婚證，希望同她在一起，卻換來一記巴掌。“當時我很忐忑，不知道我能不能演好，小剛導演說，你按你的理解走。”王陽順暢地演了一遍，馮小剛當即道，這就是表演，這是我要的表演，這才是表演。“當時我感受到的那種信心，是無法用語言來表達的。”之後的每一場戲，王陽都變得非常放鬆，他知道，自己的表演已經受到認可。
拍完《北轍南轅》，馮小剛對王陽說：“希望很快跟你有二度合作。”這話很快有了“迴響”。在《迴響》之後，王陽陸陸續續又拍了四部戲，都是男主角。
《迴響》劇照
“終於、終於又有導演賞識王陽了。”他連用了兩個“終於”。
王陽更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我知道這一切來之不易。我不貪心，我對自己說，一直得到市場認同是不可能的，如果現在這種狀態還能保持兩年——兩年，我就很開心了。”他已經看過“太多身邊的人起起伏伏”。
《顯微鏡下的大明之絲絹案》劇照
11年前，王陽剛和妻子在一起。“我開始演男二號，或一些重要的戲裡的男三號。哪怕是這些角色，也不是我刻意去爭取來的。別人有戲找我，我就去，除此之外，我不願去應酬。我老婆調侃我說，你是個有趣的存在，你也不出去‘覓食’，還能有戲拍，這麼想來，好像你的運氣不錯！”
“可能，我是算運氣好的。”王陽也這麼思忖著，“只要有戲演，我就對命運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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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表達觀點還是展露情緒，王陽常會自然地切換第三人稱“王陽”來替代“我”，彷彿以此與自身稍稍拉開一些距離，追求一種清醒對待自我和世界的認知。他自認是“慢性子”，習慣思量幾番再行動，只要做出最終的決定，就不必後悔。正是如此周全、審慎的王陽，讓人好奇他有沒有情感宣洩時刻。
“如果我感覺到自己要‘爆炸’了，我就對自己說，王陽，你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與世隔絕，哪怕只是關著一道門，但這道門可以讓你逃離喧囂、躁動、混亂和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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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致命的三分鐘，也是救命的三分鐘。”
在背對世界的三分鐘，他從群體迴歸個人，讓喧譁歸於平靜。沒人知道，此時的他正在想些什麼。這是行動的緩衝帶，或是思想的過濾器？深呼吸幾口後，王陽打開門，“一切重新變得熟悉、清晰且安全”，他知道，又可以從容地面對世界了。
 

Q&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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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尚芭莎》：我們這次的主題是“叔系男演員”，你如何理解“叔系”這個詞？你看重的男性品格有哪些？
王陽：我覺得“叔系男演員”業務能力要強，演的角色能讓人共情。還要自律——如果你想在這條路上走下去，即使不試圖讓更多人喜歡你，只希望目前喜歡你的人數量不減少，都要在許多方面做到自律。還有一點是專注，如果你開始糊弄自己、糊弄角色、糊弄觀眾，接下來的路只會越來越難。
 
《時尚芭莎》：人到中年，你得到的禮物是什麼？
王陽：我的女兒。以前，我不知道當爸爸是什麼感覺，也不知道將一個呱呱墜地的生命撫養成人要付出多少精力。可是，不論有多辛苦，她所給予我的那種內心成長都是一筆寶貴的財富。她讓我變得更完整。
《迴響》劇照
《時尚芭莎》：現階段你最想要的是什麼？最怕的是什麼？
王陽：最想要的是一種穩定的狀態，我不奢求自己可以一路上揚，但是我不想每況愈下；最怕的是，老天給我的眷顧在未來越來越少——不用多，但可不可以不減少呢？
 
《時尚芭莎》：2023年，你非常實在的、正在進行中的計劃是什麼？
王陽：去年到現在，我拍了4部戲。從現在開始到明年的這個時候，我不要求4部戲，拍2部或3部就好。
《顯微鏡下的大明之絲絹案》劇照
 
《時尚芭莎》：接下來你有什麼最想嘗試的角色類型嗎？
王陽：沒有，其實每個角色都是新的挑戰，我都會全力以赴，讓自己滿意。
 
《時尚芭莎》：有什麼事讓你能夠立刻充電，精力得到恢復？
王陽：我喜歡獨處，我和老婆都很宅。獨處的時候，我喜歡刷個劇、為第二天的戲做功課、運動出出汗、和好朋友互發微信聽聽他的趣聞……時間總過得很快。身為演員，我每天的工作都是群體勞動、團隊合作，尤其是在演主角時，需要和人打交道的時間非常多，獨處於我而言是在為第二天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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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尚芭莎》：有人說，人到中年會做減法，你放下什麼了？
王陽：我現在做的減法就是迴歸家庭，只要我不拍戲，就儘量把時間花在陪女兒、陪老婆、陪父母上。這些對我來說都是汲取養分的過程，我所得到的沉澱和收穫遠遠大於付出。
 
《時尚芭莎》：對年輕時的自己，你想說的一句話是什麼？
王陽：“謝謝年輕時的王陽。你帶著諸多的優點和缺點，保持了你的稜角，在一切挫折、逆境、困境中扛了過來，成就了一個現在坐在大家面前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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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尚芭莎》：如果用一種動物來形容自己，你覺得什麼動物是最合適的？
王陽：馬。我本身屬相也是馬。馬願意把自己放低，忍辱負重，也可以在遇到伯樂的時候一行千里。它有耐力和韌勁，可以跑很久；有衝勁，在知道自己應該往哪兒去的時候全力以赴。
 
《時尚芭莎》：如果不做演員，你會做什麼？
王陽：我可能會失業。演員這個行當，我不知道它是不是“害人”——它的邏輯、生活狀態和工作狀態跟其他很多行業不同。在這個行業有一點小成績，不代表在其他行業也能做好。如果不做演員，我可能會失業，所以儘量別讓我失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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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尚芭莎》：那有沒有羨慕過其他工作？
王陽：什麼工作我都挺羨慕的。任何一個行當都會出狀元，這無關財富或者聲名。無論做什麼，一定要投入真心，以一種匠心去鑽研，尊重自己的工作。像環衛工人，可以二十年如一日地每天清晨5點開工，不是誰都能堅持做到這樣的。許多人在平凡的崗位上創造了巨大的價值，他們的付出是無價的，比我要多。
攝影/李奇
策劃/ 葛海晨
採訪&撰文/ 陳驚雷、沈修和、楊萬喜
造型/ 張婧璇
造型統籌/沈楊
製片/陳柳凝
王陽妝發/ 鄒成程 ONTIME
造型助理/ Eddie林陳進、格格
場地鳴謝/ 上海康萊德酒店
新媒體編輯/Timmy
排版/E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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