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網絡謠言和亂象,《保你平安》敢拍

前不久,曾遭受網絡暴力的粉發女孩走了。即便在她去世之後,仍有網民對她惡語相向。


這兩天,又出現了廣州地鐵惡意P圖事件,那些網絡暗處的狂歡令人匪夷所思。


似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類似的新聞出現……俗話說造謠一張嘴,闢謠跑斷腿。想要去證明一件根本沒發生過的事情,真的很難。好在世界上還有很多清醒和善良的人,拒絕落井下石,拒絕人云亦云。


自3月10日起全國公映的電影《保你平安》講的就是這樣一個故事:一個小人物,準確來講是一個賣墓地的小人物,為了還已故客戶的清白,決定對一個關於她的謠言追查到底。


《保你平安》從去年年末陸續點映到今年,收穫了近幾年院線片少見的好口碑。一方面它有很強的商業性、娛樂性,另一方面也有深遠的社會現實意義,能將兩者兼顧就更為難得。這是我們這個時代需要的電影。


小人物,大英雄


《保你平安》的英文片名叫“Post Truth”,翻譯過來叫“後真相”。這是一個新聞傳播學的詞彙,指的是不同人群只選擇相信符合他們各自偏好的信息,而真實與否已經降到了次要的位置上。


對應《保你平安》中李雪琴的一句臺詞就是:“當你張嘴說一個女人是小姐的時候,不管她是不是,她就已經是了”,振聾發聵。


導演大鵬在和娛理工作室對話時,講起了這部電影的起源:在拍完私影像氣質的《吉祥如意》之後,大鵬手頭有幾個項目的雛形在同時推進,大鵬的好友趙英俊看完其中的《保你平安》第一稿劇本之後,覺得很有力量,鼓勵他儘快開拍。


故事的主角叫魏平安,一個因為替朋友打抱不平蹲過五年牢房、然後又因此丟掉家庭和工作的中年窮光棍兒。他總把頭髮染成炸眼的亮色,開一輛快報廢的破車,勉強靠一份賣墓地的工作餬口,女兒見到他難堪,前妻嫌棄他晦氣……


這樣一個渾身都是毛病的小人物,初看怎麼都不討喜。


他有一個客戶叫韓露,因為一句網絡傳言,她的墳墓就要被一個有錢有勢的大老闆遷走。魏平安不同意,因為客戶生前有囑託,為了讓自己“圖個心安”,他決定花幾天時間把傳聞的源頭調查清楚。


有個詞叫“踢貓效應”, 用於描述在組織或家庭中位階較高的人,可能會通過責罰位階較低的人來轉移其挫折或不滿,而位階較低的人也會以類似的方式將挫折發洩給位階更低的人,因此產生了連鎖反應。謠言的傳播機制也有相似之處,它們不過是茶餘飯後的消遣、嚼舌頭的談資,人們並不關心真相,將自己的一時之快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雪崩時也善於讓自己輕鬆地置身事外。


善良原本是人的本能,但當善良所需要付出的代價越來越大,絕大部分人都會選擇先保全自己。在追查和抗爭的過程中,魏平安也曾經動搖過、放棄過、自我懷疑過,但當路上莫名出現一匹白馬,當女兒開始稱讚他很酷,當韓露過往的存在痕跡一點點浮現在眼前……這些把他一步步帶向了最終的真相。


《保你平安》裡的平安哥像《秋菊打官司》裡的秋菊一樣,一根筋、認死理,不撞南牆不回頭。隨著故事的推進,他的人物弧光越來越完整,觀眾也會逐漸相信這個人物,觸發心底的共鳴。


經過《保你平安》之後,大鵬再次豐富了他詮釋過的小人物組像。在談到為什麼總喜歡塑造有瑕疵的小人物時,大鵬說:“我是個小鎮青年,我小的時候接觸到的人就是這樣的,直到現在我也被很多東西,比如自卑,在包裹著。我總是在想這個事情可能要做不好了,或者我哪句話要說錯了,然後我就永遠都很怯懦,我自己覺得我是這樣的。它不可避免地反映在我的作品當中,於是經過一個很長時間的量,你會發現他們好像都是一類人。你說他們是有瑕疵的小人物,因為我就是這樣的。”


小人物也可以默默辦成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兒。像那首歌唱的:誰說站在光裡的才算英雄?


類型與“網感”


有觀眾說《保你平安》是一部公路片,魏平安一路追尋著不同的線索和人物;還有人說它像一部武俠片,雖然魏平安不會武功,但他心裡有一份俠義在,勇往直前;臨近電影結尾,火車站的一場驚心動魄的追逐戲碼,又讓人過了一把看動作片的癮。


大鵬早年在互聯網公司工作,成名於網絡節目;後來又經過《煎餅俠》《縫紉機樂隊》《吉祥如意》的導演實踐,以及以演員身份跟不同導演合作的經驗積累,使得他成為一名善於吸收、成長迅速的導演。


比起他之前的作品,《保你平安》是將商業性和作者性、娛樂性和思考性平衡得最好的一部。從剪出來第一個版本起,影片就會進行多輪內部試映,大鵬會不斷聽取觀眾意見,看怎麼能調整到最優效果。


“所有這些(類型)元素的利用,我覺得都是來源於充分的準備”,大鵬說。


比如,《保你平安》裡最好玩的一場戲發生在李雪琴飾演的魏平安妹妹魏如意工作的地方,一家驚悚主題的密室逃脫店。影片採用了經典的恐怖片拍法來渲染氣氛,魏如意等NPC的表演也十分投入,但當魏平安帶著一肚子火氣闖入恐怖場景、焦急地找人辦事時,就對撞出了出彩的驚悚喜劇效果。


聊起怎麼想出這樣一場戲時,大鵬說2020年創作劇本的時候,密室逃脫是很火的。為了拍好密室這場戲,李雪琴真的去體驗過NPC的工作,主創們也一同去了一家密室逃脫店裡學習取經。大鵬原本希望電影上映後能有更多人去那家店打卡,還在片尾打出了店的名字,可惜上映前得知,那家已經停業關門。


李雪琴以一個從天花板上倒吊下來的女鬼形象,實現了演藝生涯中的首次大銀幕觸電。大鵬認為李雪琴很有表演天分,而天分的背後一定是源於大量的知識積累和儲備。就像她沒經受過訓練卻能講好脫口秀一樣,很多才華、技藝的背後是相通的。


《保你平安》的好看還體現在,它犀利地捕捉和諷刺了移動互聯網時代的一些亂象,並且用一種很有“網感”的方式拍了出來。


魏平安和妹妹去見賈冰飾演的金董事長,一開始他們只能爭取到關係極其不對等的“雲會見”方式,後來魏如意靈機一動,謊稱她們是私家偵探。於是Z姓人士、W酒店、B襯衫……雙方開始了飯桌上的幾番“智鬥”,就像平日裡吃瓜群眾努力拼湊著狗仔爆料線索的樣子。那些線索本就模稜兩可、為博眼球而生,沒想到竟能真的引出瓜來,更讓整個過程變得荒誕可笑起來。


魏平安千辛萬苦追溯到傳聞的源頭,相關人員也得到了相應的懲罰,可是謠言就會因此終止嗎?不會。關於韓露的謠言澄清了,可是關於魏平安的謠言、關於馮總的謠言又傳開了。謠言永無止息,我們每個人都有可能落入“後真相”的圈套中,不知不覺成為了傳謠中的一環。這件事情沒有根本的解決辦法,只能寄希望於現實中也湧現出更多的平安哥、平安姐,每個人都能再多較真兒一點。


新聞雙方當事人有粉圈化支持者,網紅們直播為博取關注和流量不擇手段,網絡輿論的盲從和跟風、熱點發酵中的不斷反轉……《保你平安》裡上演的種種,就是經常發生在我們身邊的現實。


流淌的暖意


除了把主角魏平安這個人物立住了以外,《保你平安》還塑造了一群豐富多彩的配角群像,影片中大部分人物的底色都是善良的,暖意在不同人之間流淌,給觀眾帶來治癒的力量。而在戲外,大鵬和這群老朋友的共同成長也令人動容。


比如魏平安女兒磨礪遭受校園霸凌的故事作為一條副線,與平安哥的主線形成互文關係,父女倆在相互支持中堅持走下去。大鵬向我們表示,《保你平安》裡的這對父女關係投射了很多他和他女兒之間的相處方式,比如他會和女兒一起玩遊戲,輸了女兒也會叫他“菜雞”,所以演的時候也很容易代入。


謠言受害者韓露這個角色,起初大鵬是不想讓她有演員來扮演的,而是讓她始終只是眾人口中議論的一個名字。後來隨著劇本的推進,合作伙伴建議大鵬還是應該找到一位演員來出演韓露,這樣觀眾才能共情她、心疼她的遭遇,大鵬接納了這個建議。


“這個女生代表著善良、美好、勇敢,她有很多美好的品質,她應該長成什麼樣呢?”大鵬就想到了宋茜,他們曾在《縫紉機樂隊》時合作過,雖然宋茜最後呈現出來的戲份只在彩蛋裡有,但宋茜的溫柔善良給大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大鵬覺得,宋茜就是他心中韓露的樣子,如果將來有機會的話,他希望能把韓露和馮鏘鏘的愛情故事也拍出來,比如拍一支番外短片。


在影片結尾,魏平安收到了韓露生前為他留下的禮物,一個他過去直播時一直想實現的夢想,沒想到最終以如此震撼的方式呈現在了他的面前。也許魏平安的人生就像煙花一樣,短暫綻放過華彩,然後便又迴歸了生活常態。而這個在他眼前驚豔綻放的煙花,是對他一直以來的善良的一枚獎賞。


片中的其他配角也都很惹人愛——跟平安哥相處融洽、會親切地喊他“前輩”的老王;曾受到過魏平安的仗義相助、多年後也對魏平安付出了同樣仗義的祁經理;表面是雷厲風行的女強人、實際也有一顆柔軟內心的馮總……這些演員大部分都是大鵬的多年好友,像馬麗跟大鵬已經是時隔十年再次合作,劇本都沒看就答應來了。


《保你平安》結尾有兩個彩蛋。故事的最後也向大鵬的好友、最早肯定過劇本的瀟灑哥趙英俊進行了致敬。


“這部電影是2021年6月25號開機的,他是那一年立春的那一天離開的,很遺憾他沒有看到這部電影。但我相信他也會看到這部電影,因為以他對我的瞭解和判斷,他知道我會做成什麼樣。他說過,只要你還繼續在唱我的歌,只要你還記得我,我就沒有離開。


他對我是非常重要的一個人,從《煎餅俠》到《縫紉機樂隊》他都深度參與過,甚至《吉祥如意》如果沒有他跟我的討論,也許最後的呈現也不會是大家看到的那樣。


他的朋友圈最後一條是在2021年的1月29號發的,就是《吉祥如意》上映的那一天,他發了一條朋友圈,為了那部電影、為了我去發聲,一如既往地支持我,不久之後他就離開了。有時候我想找他聊天,就打開微信,在微信裡單方面地輸入,但是看他的朋友圈已經永遠停留在了那一條……”大鵬說。


《保你平安》首映禮上,主創們給瀟灑哥留了最好的觀眾席位,希望愛喝可樂的他能夠看到。


春節檔之後,影市其實一直沒有真正地回暖,《保你平安》上映的時間也是傳統觀念中的電影市場淡季。


希望《保你平安》能用口碑撬動起一個小小的票房奇蹟,希望平安哥身上的那份善良、正義、勇敢、堅持,能夠通過這個故事傳遞給更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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