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The Golden Lion for best film goes to… Poor Things!”隨著本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評審團主席達米恩·查澤雷脫口而出,本屆金獅獎的得主終於揭曉。用“眾望所歸”來形容臺上手捧金獅獎座的歐格斯·蘭斯莫斯並不為過。這部以“性愛”為名,瘋狂、恣意地探討人性複雜底色的影片,在賽前早已被不少影評人和記者鎖定為年度必看。

《可憐的東西》海報
在當今的電影界,少有導演像歐格斯·蘭斯莫斯那樣,不僅以其獨具特色的作品贏得讚譽,更用一種全新的語言和視角改變了我們對傳統電影的理解。他所展現的不僅僅是影像,更是一種哲學和人生觀的體現。
回首他的導演生涯,蘭斯莫斯的影片帶有一種特殊的不確定性,以獨特的世界觀架構挑戰了觀眾對於故事和人物的傳統認知。
他的每部影片都在探討某種社會現象,揭示人性中的荒誕性,並尤其善於運用反常規的情節,將觀眾引入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然後再一一展現社會的不合理之處。

蘭斯莫斯的電影常帶有荒誕性和黑色幽默,但在這些看似離奇的設定背後,其實是對當今社會的尖銳反思。
在《狗牙》中,他通過一所封閉的家庭展現了一種極端的教育哲學。孩子們被限制在家中,從未接觸外界,完全根據父母的“特殊”教育方式長大。此片突出了對家庭權威和教育系統的批判,挑戰了我們對家庭和親子關係的傳統看法。

在《龍蝦》中,他諷刺了社會對個體的期望和壓迫,以及戀愛和婚姻的“規範”。
這部電影用一種荒誕的方式,反映了現實社會中的很多真實情況,如對單身的偏見和歧視,以及對戀愛的功利性追求。

情感的異化帶來的角色間冷淡、機械的情感交流是蘭斯莫斯電影的另一大特點,在《聖鹿之死》中,這種風格更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
影片中,史蒂文和他的家庭,雖表面上過著正常的生活,但他們之間的對話充滿了冷漠,為故事營造了一種詭異不安的氛圍。
神秘少年Martin引入了一個陰暗的倫理困境:為了家人的生命,史蒂文必須選擇一個家庭成員去死,使觀眾陷入複雜的道德思考,再加上其標誌性的靜止與突兀的攝影風格,成功將一個家庭悲劇轉變為深入人心的道德探索。

《聖鹿之死》劇照
而在《寵兒》中,蘭斯莫斯進一步提煉了他對權力、情慾和人性的探索。這部電影細膩地描繪了女性之間的關係、友情、恩怨和情感糾葛。

影片中,奧利維亞·科爾曼飾演的安妮女王、艾瑪·斯通和蕾切爾·薇茲的角色之間,上演了一出關於權力和慾望的遊戲,三位主要的女性角色在這出遊戲中不斷地變換地位,展現了在政治與權力背後,人性是如何被扭曲的。他對這三位女性角色深入而精準的刻畫,展示了他對女性在權力結構中地位的敏銳觀察。

《可憐的東西》則集歐格斯·蘭斯莫斯過往的功力之大成。他充分汲取了同名原著小說中對無處不在的控制慾的巧妙批判,並用精巧復古的華麗美術風格,包裝這個哥特風的暗黑故事。

艾瑪·斯通挑大樑出演了該片的絕對女主角貝拉·巴克斯特,她一開始以成人身體、嬰兒頭腦的四肢不協調形象示人,隨著她與馬克·魯法洛飾演的鄧肯環遊歐洲後,對“性”的體驗和感受愈加複雜,這也促使了她的自我覺醒,識破男性角色們施加在她身上的控制和束縛——要你做賢妻良母也罷,要你做性愛伴侶也罷,要你做騙財手段也罷,統統被貝拉踩在腳下。

影片出色的美術、服裝和髮型設計極大程度上促成了蘭斯莫斯呈現這個寓言般的故事。目前的劇照中,艾瑪·斯通一頭野蠻生長的長髮非常吸睛。據工作人員透露,艾瑪·斯通不希望他們完全使用假髮頭套,而是用發片來調整貝拉在不同地方的頭髮長度;除此之外,通過攝影棚內搭景拍攝,威廉·達福飾演的古德溫·巴克斯特的實驗室,里斯本、巴黎等場景的交通工具和建築或陰森血腥、或輕快浪漫,都體現了19世紀末的時代風潮,復古之中又透露著怪誕;各種嫁接的動物也體現了他的惡趣味。

《可憐的東西》片場花絮
《可憐的東西》用大量的魚眼鏡頭、推拉變焦呈現了這個復古世界的荒誕與扭曲,這是歐格斯·蘭斯莫斯一貫使用的手法。魚眼鏡頭,能捕捉到極廣角的景象併產生圖像的強烈失真效果,常被蘭斯莫斯用於強調場景的超現實和荒謬性。片中數度將貝拉和不同男人的相處置於魚眼鏡頭中,這種扭曲的視覺效果帶來一種異化感。

艾瑪·斯通在拍攝蘭斯莫斯的《寵兒》時便得知了這個項目,她不但是本片的主演,還是製片人之一。她完美演繹了貝拉是如何從行為舉止誇張怪異的低幼巨嬰,到覺醒後氣場全開的大女主角色,恰到好處地配合了影片天馬行空的荒誕風格。她為該片奉獻了從影以來尺度最大的戲份,銀幕上,甚至可以看到她演繹貝拉在性愛高潮時面部的微微抽搐。
除此之外,蘭斯莫斯對角色的情感和人性也有深入的挖掘。貝拉雖然在行為上顯得冷漠、機械,但在深層次上,是那麼真實而複雜。她是古德溫的控制慾下產生的“怪物”,但恰恰是這份“怪”,才天生賦予了她戳穿身旁男性的種種PUA的力量。這種獨特的人物塑造方式,使得觀眾在觀影過程中既會被劇情所吸引,又會對人物產生共鳴和思考。

歐格斯·蘭斯莫斯的成功不僅僅在於他的創意和導演技巧,更在於他對電影的熱情和對人性的深刻理解。他的每部作品都是對傳統電影敘事的顛覆,對人性和社會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