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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 地道風物(ID:didaofengwu)
每年深秋,一種世界級的美食——松露,在我國雲南、四川,以及東北地區相繼上市。松露,一種野生食用真菌,由於生長過程完全在地下進行,對生長環境要求極為苛刻,至今人工培育成本很高。靠天吃飯,讓來之不易的松露價格昂貴。
松露,與魚子醬、鵝肝並稱世界三大頂級珍饈。拳頭大的一塊松露,價值堪比三線城市的一套房。雖然顏值連平平無奇都夠不上,松露卻以其奇香,成為歐洲人的餐桌頂流,搭配精緻的餐具,混跡在高端米其林的餐桌上。
作為歐洲宮廷菜的擔當,松露的高貴足以令頂級牛排、海鮮黯然失色;一盤普普通通的意大利麵,撒上幾片松露,價格就能翻上七八倍。
哪個高端西餐廳裡,能缺一道松露菜餚? 攝影/酒釀的米笑
然而在中國,松露卻畫風突變:四川人論斤賣,雲南人拿它給米線當配菜,瀋陽故宮的松露巧克力雪糕,到此一遊的遊客幾乎人手一支……正如魚子醬被浙江千島湖等地變成了平民食材,四成以上的“法式鵝肝”被山東臨朐縣人承包,松露在中國也有一個更接地氣的名字——“豬拱菌”!
蒸蛋上撒松露碎,中國人讓松露親近灶臺。 攝影/大旭
松露花了幾百年的時間,才躍升為歐洲人餐桌的頂級食材。
曾經,松露非富即貴,是歐洲皇室、貴族才有資格享用的養生奢侈品:法國國王路易八世每天都要吃夠一磅松露,拿破崙把香檳煮過的松露當作“保健滋補品”……
松露的高貴與西餐大廚優雅的形象最配。攝影/酒釀的米笑
如今,在國外的頂級餐廳裡,廚師們小心翼翼地將松露切成薄片,或碾成細末,作為“點睛”,然而松露卻作為主角,被顯眼地寫進菜名裡。松露煎牛排、奶油松露湯、松露鵝肝醬……如果沒有幾道拿得出手的帶松露的特色菜餚,這家餐廳就顯得身價不夠。
松露刺身,代表了這種高端食材最樸素的烹飪方式,就連跟松露沒有一毛錢關係的巧克力,也因為形似松露,而自稱“松露巧克力”。
松露巧克力裡一般沒有松露,它只是樣子長得像松露。圖/圖蟲·創意
然而上世紀90年代,中國松露橫空出世,黑松露產量佔到全世界的一半。歐洲人渴望的“松露自由”,正在被豪橫的中國人實現。
在中國,松露當然是“精緻”的代名詞,不管是黑松露鐵棍山藥鮑魚,還是黑松露炒蛋多士,聽上去都給人一種米其林級別的高級感。某女明星宣佈離婚後狂炫的萬元松露大餐裡,大概也沒幾片松露。
普通的蒸雞加上幾片黑松露,立刻有了高級中餐的感覺。圖/匯圖網
然而,在煙火氣十足的中國人面前,松露也在逐漸褪去“優雅”“高貴”的氣質,變得平民,且江湖。比如,松露成為紅燒肉、米線、小籠包、腸粉、燒賣、辣椒的配菜。
作為一種百搭食材,東北人可以用它炒雞蛋醬拌麵條,四川人可以用它做辣椒油炒菜。端午節,松露和蛋黃被包進粽子裡;中秋節,奶黃流心月餅裡也有松露的身影。
黑松露月餅,松露成功嵌入到中國人的節日傳統裡。攝影/吳學文
作為一種調料,抑或蔬菜,松露在中國迴歸了它作為“菌子”的本質。
被譽為“菌子王國”的雲南,松露這種“塊菌”不過是眾多菌子中的一種,遠不如牛肝菌、雞樅菌、乾巴菌受歡迎。歐洲人吃松露,要用特質的工具,戀戀不捨地削上幾片,就覺得嚐到了天賜的美味,而云南人則拿起一塊松露,就像切土豆一樣,一劈兩瓣,直接扔火裡烤,或者滾到湯裡燉雞,讓它為米線服務。
歐洲人最為珍視的松露香氣,在中國也變得令人費解。有人說它聞起來像蘑菇、蒜頭、蜂蜜、玉米……大概一千個人的鼻子,能聞出一千種松露的味道。
正如魚子醬被中國人當成鹹菜,不管是配粥、配油條、配臭豆腐,都能吃出一口純正的家鄉味,松露也是一樣。松露粉炒菜、松露醬拌麵……對博大精深的中華飲食文化來說,沒有同化不了的食材。
中國人豪橫吃松露的背後,是巨大的松露產量。目前,中國松露出口量世界第一,已經成為名副其實的世界松露第一大國。西南、東北地區成為我國松露的主產區。
然而從20世紀末在中國發現松露至今,松露在中國成為商品的歷史,只有短短30多年。
提到松露,人們最為熟悉的通常有兩類:黑松露和白松露。在歐洲,法國的黑松露和意大利的白松露,分別代表了這兩類松露的高峰。目前,全世界黑松露總產量從本世紀初的近千噸,腰斬為五六百噸,傳統的黑松露大國——法國的年產量約30噸,而云南一年即可產出近300噸,緊隨其後的四川,黑松露年產量將近100噸。
而更為珍貴的白松露,過去只在意大利及克羅地亞的北部發現,2013年以來,在我國雲南地區則發現了大量的白松露。每年,成噸的上等松露從雲南出口英國、美國、法國、德國、日本等國,令雲南成為我國松露第一大省,同時也是世界聞名的松露產地。
溼熱的氣候與多樣的植被條件,孕育了雲南豐富的野生食用菌資源。低緯度、高海拔的雲南,承載著寒、溫、熱三帶氣候類型,造就了多樣化的水熱組合,最利於松露的生長。佔全國黑松露產量60%以上的雲南,在高級蘑菇這一塊,可以說是完全拿捏了。
與雲南交界的四川涼山,一個被嚴重低估的寶藏之地,也是松露在中國的最早發現地。每逢冬季松露上市,大大小小的農貿市場裡隨處可見松露的身影,遠遠就能聞到松露特有的香氣。
這種呈塊狀、外表坑坑窪窪,與月球表面有得一拼的菌子,只有切開才可見灰白或黑色的誘人紋理。更多時候,憑人的肉眼凡胎很難注意到它。松露就像一個世外高人,在深山老林裡藏身千年,與橡樹、櫟樹、榛子樹等共生天地間。
森林資源廣袤的地區,便成為松露的寶藏產地,比如東北遼寧,正在成為下一個被世界期待的松露大省。與世界松露產量嚴重下滑的趨勢不同,中國松露的世界影響力將越來越大。
和其他物產不同,松露的發掘歷程尤其艱難。歐洲人牽引狗、豬,利用動物對松露香氣的敏感,在山林裡摸索的歷史,刻畫了“松露獵人”的不易。在我國雲南、四川、東北的山區,挖掘松露同樣是一個基本只能依靠人力的徒手操作。
跟隨中國版“松露獵人”尋找松露的過程,讓人充滿了對勞動者的尊重。
穿過雜草叢生、原本沒有路的山路,在漫無邊際的樹叢中,尋找“可疑”的樹種,即使在陽光明媚的大中午,置身樹林間也是一整片的陰涼。鎖定一片區域之後,猶如“掃蕩”一般,不能放過每一塊土地,或許方能刨到一塊令人驚喜的松露。但多數時候,勞作半晌,或許毫無收穫。
狗對松露的香氣尤為敏感,以往人們常藉助狗來找尋松露。圖/昆明虎獅
有時候,好不容易刨到一顆松露,卻尚未成熟。這時候,經驗豐富的“松露獵人”都會老老實實再埋回去。據華立夫先生(從松露種植到加工,他已鑽研10年)說:保護這種野生資源,讓它能夠年復一年地生長、壯大,比眼前收益更值得期待。
手捧剛挖出來的松露,能深刻地體會到大自然的饋贈。攝影/大旭
然而,由於缺乏對於松露品質的定義權,中國松露在走向世界的過程中,無法以產量獲得本應有的平等對待。再加上高品質的松露越來越少,中國松露的價格總是低人一頭,無法和動輒上千塊一斤的歐洲松露相比。
在各種的“國際質疑”聲中,對中國的高品質松露同樣充滿著偏見。不論是從口感,還是營養成分上看,頂尖的吃客都難以嚐出區別。因此,中國松露融入世界,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和重新定義了世界魚子醬市場的中國魚子醬相比,中國松露還需努力。
中國松露走向世界,只是中國物產走向世界的一個縮影。作為世界物產大國,中國對世界的影響超出了很多人的想象。
讓沒有成熟的松露重新迴歸大地,有利於松露的繁衍。攝影/大旭
比如,新疆西紅柿出口量佔的世界的四分之一,供給著意大利人餐桌上的番茄醬;吉林洮南辣椒稱雄東北亞,直接決定了韓國泡菜的味道;福建鰻魚代表“國鰻”崛起,為鰻魚逐漸短缺又嗜鰻魚如命的日本“續命”……
在這張由勤勞的中國人繪製的新物產地圖上,世界三大珍饈——魚子醬、鵝肝、松露全體在列,體現了中國人在包容之中的開拓與進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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