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歲“天才歷史學者”李碩透露突發絕症,即將離世!他寫活人祭祀的《翦商》,你讀過嗎?

對大多數讀者來說,“李碩”這個名字可能有些陌生。

但昨天,微信朋友圈被他和他的史學書《翦商》刷爆了。

起因是,李碩在朋友圈透露自己突發絕症,即將離世的消息,

從2月18日,在巴基斯坦的巴瓦小城首次發病倒下,我在當地醫院躺了四天被搶救回來。之後,在全球通學弟等幫助下,於2月25日回國,之後近半個月裡我被隱瞞了病情,不然處理後事的時間可能更從容一些。相比人各種死法,目前應該算是最好的結局,不需要開大刀受大罪,一切醫學手段都已經失去作用。我最滿意。大塊勞生,息我以死,我活著也很少能享受生活,總忙忙亂亂操心下面寫個什麼,現在總算能休息了。”

隨後,李碩交待後事,用一貫灑脫的語氣:

“我會授權一個實體接手我死後的著作權事務,及幼兒老人的扶養。如果能多活一兩週,我會把部分文章收攏一下,弄個自選集。這東西唯一的特點就是跨度太大,有些單篇文章後面是寫成一本書的想法。所以我活幾輩子也忙不完,趕緊死了算了。生平還有些小秘密,從未想寫成文字也許再活三四十年、時過境遷之後才會想寫。現在就帶到火化爐子裡去了。也許後世會有史家來扒吧。我考證的歷史,總有人罵腦洞太大,其實現實這東西真比文書腦洞更大,虛構作家的想象力都是很有限的。老友們聊起我時,應該都是開心的吧。李碩這破人,不長的一輩子,趣事還不算太少。開心就好,不必傷悼。當下的期望,請朋友們別問候我,甚至不必評論,因為我已經沒有心力回覆。”

最後,李碩表示:“目前有大學舊友們幫我料理生前身後事,一切完滿具足,無勞掛念。

很多人得知這個消息,難以接受,紛紛感慨:“天妒英才”、“一聲嘆息”!

李碩,歷史學者,1977年生,河北保定人,北京大學中文系(文科實驗班)學士,清華大學歷史系碩士、博士,從事過新聞記者、編輯工作,此前供職於新疆大學學西北少數民族研究中心,現居成都,年僅46歲。

身為一位實力派歷史學者,李碩出過很多史學書,比如《貴族的黃昏:孔子和他生活的時代》《從大漠綠洲到玉石山谷:南新疆探索圖文志》《南北戰爭三百年:中國4—6世紀的軍事與政權》《孔子大歷史:初民、貴族與寡頭們的早期華夏》《樓船鐵馬劉寄奴:南北朝啟幕戰史》等等。

但是讓他真正走向大眾併為人熟知的,還是去年10月出版的那部讀之讓所有人震驚不已的《翦商:殷周之變與華夏新生》。

也正是這部《翦商》,讓大家一致認為,這是一位“天才型青年曆史學家”。

“翦”就是消滅的意思,“翦商”從字面理解,就是考據周人如何滅商。不過看完全書你會發現,周滅商只佔全書的一半內容。

李碩通過對各種出土墓葬、甲骨文的研究,分析《易經》《詩經》《尚書》的記載,復原了商朝用活人祭祀的歷史,提出了很多大膽的假設,重新構建了夏、商、周的歷史。其中關於商人政治生活,特別是人祭宗教的梳理,非常吸引人,可以說是觸目驚心!

其實,這本書去年甫一出爐,就大火,連續數週包攬豆瓣圖書非虛構歷史人文熱門榜榜首,獲評豆瓣2022年度歷史·文化圖書、廣西師大出版社2022年度十大好書等獎項。

因書中針對性地討論一個核心問題——人祭,引發國內社科界高度關注。

李碩關於商周之變的長文,早在十年前就已經在網上爭相轉發了,2022年終於變成了這本《翦商》。

知名學者許宏評價《翦商》一書時表示:這書讀起來就放不下,我要用“震撼”來形容自己的感覺和心情了。

一起來看看,這部中國上古時代的文明起源書,打開方式有多“硬核”,一上來就丟出“人祭”這顆炸彈!

李碩在開篇就復原殷商最晚期的人祭儀式,極具衝擊力。

尤其是在描繪完祭祀坑的大致信息後,來了句“然後開始殺人”,更是叫人毛骨悚然。

“第一輪殺了 19人,身首完整的只有兩具,被砍掉小腿或腳的有五具,單獨的人頭骨十枚、上顆骨一塊、右腿一條。能分辨出有青年男子和女子各三名,成年男子兩名,兒童四名,嬰兒兩名。四名兒童皆屍體不全,缺下半段:一名從小腿以下被砍去;一名從大腿以下被砍去;一名只有頭骨;一名被斜向攔腰砍斷,只剩半身和右側骨盆。兩名嬰兒都只有頭骨……

接著開始第二輪殺人。這次至少殺了 29人……然後是第三輪殺人。這次殺了24人……”

書中用手術刀一般的筆觸,描寫了安陽後岡祭祀圓坑中的人類骨殖狀態,數量、性別、年齡、姿勢、肢體是否殘缺、缺的哪一塊、乳牙是否脫落、精細到個位數的海貝……細節到匪夷所思。 

他平靜地按時間順序,再現殷墟祭祀現場的諸多細節,其冷靜的筆觸儼然一臺高清攝像機,一幀不落地記錄下上古時代的血腥與暴虐。

  就連許宏讀到這裡也忍不住嗟嘆!作為一位“在新時期時代至夏商周考古領域熬至‘資深’的學者”,曾經面對枯燥的數據“‘麻木’地做過‘研究’”。但看到書中這場被平靜有序地復原出來的人祭,他真的被“震住了”!

為什麼要單拎出人祭來講呢?作者這樣寫,難道只為獵奇嗎? 

當然不是!

如果你無法如此具體而真實地感知這場人祭,那你也無法理解華夏文明到底是歷經了怎樣的跋涉,才最終脫胎換骨的。 

根據《翦商》提出的說法,人祭的消亡並非自然而然地退出歷史舞臺,而是跟周滅商有著直接關係。在周武王死後,輔政的周公旦取締了商人的人祭風俗,並消除了關於人祭的文字記錄和歷史記憶。

安陽殷墟出土的青銅甗,其中盛放著一具少女的頭骨

李碩的《翦商》可以說是一次邏輯自洽又較為大膽的歷史還原,將那段折磨周人多年,後被其想方設法深埋的殘酷歲月悉數呈現。幫助大家進一步理解殷周之變。這背後,遠不止是一個附屬小國顛覆朝綱建立新政的故事,更涉及到華夏新文明的誕生。

正如20世紀初王國維先生的《殷周制度論》開篇即言:“中國政治與文化之變革,莫劇於殷(商)、周之際。”在李碩的筆下,龍山時代至商代屬於華夏文明的初階段,可以理解為“華夏舊文明”。待周滅商之後,周公旦一代人花費數年,廢止根除了人祭宗教,從而開創基於“德”的世俗政治與道德體系,視作“華夏新文明”。前後完成的這場浩大而決絕的文明更替,對後世影響頗深。

△商朝後期都城遺址

縱觀《翦商》,大體可分為三個部分:其一可視作商朝前史,其二則是關於商朝不同階段的概覽,最後一部分便是書名點出的“翦商史”。

在傳統的上古歷史敘述中,周滅商只有一個大概的剪影,我們能說得上來的不過是赫赫有名的“牧野之戰”,商紂王的暴虐與荒淫無道,以及被後世反覆加工頗具神話色彩的諸多小說野史…..但對於背後的細節,卻知之甚少。

就像李碩所說的那樣:“紂王雖然以暴君形象載入史冊,但史書從未記錄過其類似H10祭祀坑的殘忍行徑,哪怕是演義小說《封神榜》也無法想象這種情節。”

△後岡H10祭祀坑

可見,歷史這條長徑遠比我們聽說的和想象的要深幽得多。商王朝遺址為何有層出不窮的祭祀坑?紂王“無道”的表現具體有哪些?商朝王室貴族乃至老百姓究竟是怎樣的族群?周人與商朝又有著何等的淵源與血仇?

李碩運用大量現代考古發掘的成果,對應甲骨文卜辭,更是大膽引用《易經》卦象,進行了全新解讀。他在書中提到,周文王周昌所著的《易經》裡,其實留下了很多珍貴的歷史記錄,包含周人早期歷史,商人的血祭儀式,乃至周族曾長期俘獲羌人進貢給商王朝的內容,就連翦商之道也隱匿其中。

李碩沿著時間脈絡,以頗具感染力的文筆竭力還原那段模糊的歷史,所描所寫極具畫面感。彷彿自己也跟著文王目睹了令人髮指的人祭場景,歷經了被紂王囚禁的黑暗時日,以及長子伯邑考被獻祭時的喪子之痛……

在李碩的筆下,周滅商不再只是簡單粗暴的王權更迭,那背後還關乎籠罩著整個家族的黑暗夢魘,關乎一代又一代人沾滿血腥的癲狂,關乎華夏文明最徹底的一次自我否定與重生。

近代知名學者王國維提出了商周革命在中國歷史上的重要性,那麼在《翦商》裡,李碩則把這一重要性,形象生動地描畫了出來。“在三千年前的古人類文明中,只有華夏獨自走出了神權的掌控,成為一個‘異類’。這是一種過於早熟的世俗文明,一直持續到今日。”

有意思的是,書中還提到了在周文化和商文化的投射下,族群性格的差別很大:“商人直率衝動,思維靈活跳躍,有強者的自信和麻木;周人則隱忍含蓄,對外界更加關注和警覺,總擔心尚未出現的危機和憂患。這是他們作為西陲小邦的生存之道。而在陰謀翦商的十餘年裡,這種個性更是表現得無以復加。”

細品之下,數千年過去了,周人的性格與後世乃至今時今日國人的性格竟是一脈相承。可見自周公開創的華夏新文明誕生起,其影響力延續至今。

正如羅翔推薦《翦商》時說的那樣,“也許理解歷史才能理解現在,理解現在才能預測未來。”

《翦商》的最後,將商周之變的歷史故事落到了孔子身上,併合理推測,孔子應該就是在逐漸認知真實商朝文化的過程中,理解並感恩周公當年掩蓋史實的做法。“作為商王族的後裔,孔子是受益者,也是這段隱秘史的破譯者”,而最終,他選擇了遵循周公,這才有了後來流傳下來的“六經”。

這種假說,不僅為上古歷史提供了另一種完整自洽的解讀,也是李碩一腔悲憫的體現。他直言,面對慘死屍骨的照片,嘗試還原人祭殺戮現場,是一場無法解脫的恐怖之旅,猶如獨自走過撒滿屍骨的荒原。

可是,“僅憑千載之後的殘骨照片、發掘線圖和文字描述,做一點設身處地的想象,就已經如此不堪重負,那個時代的親歷者又會如何?”

而這場關於中國早期文明起源歷程的巡覽,對我們這些活在今天的人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難得的經歷呢?

橙柿互動·都市快報記者 潘卓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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