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成這樣,還不配有姓名嗎?

火成這樣,還不配有姓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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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尼買下了《你好,李煥英》的英文翻拍權。李煥英的故事,將通過這樣的方式被更多的觀眾看到。
賈玲在微博透露,和片方已經約定好結尾字卡,要出現“此片紀念李煥英,及附上媽媽的照片”。
導演兼女兒賈玲,用讓全世界都知道李煥英姓名的方式,向那個沒來得及穿上合身皮大衣的李煥英,傳達這份沉甸甸的愛意。
由華坪女子高級中學校長張桂梅真實事蹟改編的電影,官宣定檔11月24日。
受傷貼滿膏藥,每天吃十幾種藥的張桂梅,拼儘自己的全力託舉起了上千個大山裡的女孩,讓她們有學可上,有書可讀。
電影的名字叫《我本是高山》,來自華坪女高宣誓詞,“我生來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於群峰之巔俯視平庸的溝壑。我生來就是人傑而非草芥,我站在偉人之肩藐視卑微的懦夫!”
真實故事改編,成了電影圈的新寵。
火成現象級的人物故事,其本身的戲劇性和話題參與度都是影視化的先天優勢。用商業的語言翻譯下,這些真實故事已經成為突破圈層的頂流IP,她們的姓名出現在海報上,就足夠吸引大批觀眾走進影院。
五十歲離開家孤身自駕遊的蘇敏,也是這樣一個人物。
她逃離不和諧的家庭,獨自環遊中國的故事被許多媒體爭相報道,火到大洋彼岸,被紐約時報稱為女權主義者的偶像。也曾因為直播代言、對《82年生的金智英》的評價而“跌落神壇”。
前兩天,蘇敏的故事籌拍的消息流出,電影的名字是《親愛的媽媽》,由詠梅出演蘇敏。
劇情簡介是,“改編自現象級自駕遊真實新聞事件,反映中國女性的處境及自我突破”。
能一眼看出是講述她的故事,但從名稱到簡介又好像和蘇敏沒有半點關係。
這個消息傳出之後,引發了不少網友的反感情緒,有人認為蘇敏的後半生好不容易為自己活了一回,製作團隊又用母親的身份將她套回了原來的境遇。
也有人表示,這個名字的出現抹殺了蘇敏的勇氣與努力。
電影還沒開拍,豆瓣已經有了不少建議改名的短評,即便是簡單的《蘇敏的旅程》都好過《親愛的媽媽》。
有博主說,網友反應過度。這不過是電影立項時隨意取的名字,等到後期肯定會更改。
很有道理,但在蘇敏的故事上,人們真的很難保持抽離的理智。
因為她是千萬陷於不幸的家庭關係裡的中國女性縮影,她是《娜拉走後怎樣》的第三個答案,是打在每一個活在一百年前男人臉上的響亮耳光。
蘇敏,1981年參加工作,1989年下崗。她的正式工作經歷不到十年,但就像每一個充滿韌性的下崗女人一樣,她幹過很活計,掃過馬路,在工地做過飯,送過報紙,去超市打過工……
和很多那個時代的女性一樣,嫁給見過幾面的男人,期待著小家庭的組成能幫她擺脫大家庭的控制。
實際上不過是“從一個家庭逃到另一個家庭,從一個隧道逃到另一個隧道”。
年輕時的蘇敏
婚姻帶給她的是,不知道PUA(精神操控)這個名詞,卻無師自通使用了三十多年的丈夫。
兩人婚後脾氣不和,經常吵架。
丈夫是家裡永遠正確的那一個,無論蘇敏說什麼、做什麼都是錯誤的。
親自己的外孫不對,參加同學會丈夫衝進來說精神有問題,數不清的指責之後,連燒水這樣的小事,她都懷疑自己幹不好。
是不掙錢就低人一等的境遇。
失去經濟來源的時候,她也曾向丈夫伸手要錢養家,但對方懷疑的態度對蘇敏來說是一種侮辱。
她出去掙錢,和丈夫實行AA制,兩人連過節走親戚也各買各的禮物。
自駕車輛的ETC(全自動電子收費系統)綁定的是丈夫的銀行卡,差點在出發前被他拔走,被女婿阻攔才留下。
是常人都無法忍受的精神壓力。
她確診重度抑鬱,有過自殘行為,嚴重時當著老公的面自殺。經常暈倒,靠希泰樂與解鬱丸疏解心頭的鬱悶。
“她沒法決定她的生活,她的生活是屬於他的。”
上路一段時間後,她的抑鬱不治而愈。
那些在家庭裡很少感受過的溫暖,被陌生人沒有保留的給予。她在採訪中常說,路上出了問題,只要招手,都會有車停。一路走來,她都沒有遇到壞人。
她一次又一次向媒體講述的故事,越來越靠近人們需要的爽文,獨立自強,不在乎悲痛過去的大女主爽文。
但在那些細節裡,等外孫開學後才收拾上路,走之前把女婿的鞋都刷好的細節裡,我們能夠看到一個更真實的中國“娜拉”。
一個即便要走,也要安排好一切,把家庭成員都安排的妥帖之後再出走的“娜拉”
娜拉這個形象,最早誕生於易卜生的戲劇《玩偶之家》。
娜拉經歷了家庭變故後,看清了丈夫的真實面目和自己在家中的“玩偶”地位,毅然走出家門。
易卜生的故事就停留在了這裡,而魯迅在那篇十分出名的講稿《娜拉走後怎樣》,給出了關門聲響起後的故事——沒錢又沒有生存技能的娜拉,不是墮落,就是回來。
在魯迅的另一個短篇《傷逝》裡,把“娜拉”們的處境講得更加明白。
在這個故事裡,娜拉的名字叫子君,在新思想的影響下,她選擇和涓生自由戀愛和原生家族決裂。
而她自由戀愛走入的婚姻,並沒有想象中的浪漫安穩。
涓生因流言失去了工作,小家庭沒了進項,子君日復一日為了三餐計算、操勞。忙到沒心思也沒精力讀書,去討論什麼新思想、新文化。
直到日子終於撐不下去的那一天,涓生勸子君回家,說自己已經不愛這樣的子君。子君被自己的父親領回了家,然後離世。
這是屬於那個時代的娜拉的結局,一個思想已經革新,卻沒能力也沒機會用經濟支撐新思想的悲劇。
而在這個故事誕生將近百年的時候,蘇敏被逼上路了。
在流量時代成為了名人,她出書、拍視頻、直播帶貨,將流量變現成為自己的路費,變成自己面對世界的底氣。
時代的變化,讓魯迅慷慨激昂針砭時弊的演講詞變成了廢話。
也讓無數個仍然困在家裡的“娜拉”看到了出走之後的生活。
蘇敏的自駕之旅,走了兩年。娜拉的這一種結局,我們已經等了上千年。
因為太期待、太需要、太珍視蘇敏的故事,蘇敏的象徵意義,所以很難接受這個故事有任何被修改、抹去、扭曲的可能。
歷史是History,我們見過太多女性的消失,聽過太少她的故事。見過太多女性被母職困住,很少有機會去做真正的自己。
而現在,越來越多有關她的故事被搬上熒幕,《芭比》在全世界範圍掀起風暴,國內議題向的商業電影《消失的她》賣出了35億票房的好成績。
《你好,李煥英》、《我的姐姐》之後,女性題材電影逐漸脫離叫好不叫座的處境,從定檔開始就賺足眼球,到正式放映後全民觀影、全民熱議。
從文藝片到票房靈藥,這背後是“她經濟”的崛起,也是熱烈湧動社會情緒的反映。性別議題霸佔熱搜,幾年前的女性題材電影翻紅,迎來了更多受眾,電影反映的真實問題也有了更成熟的討論環境。
票房是觀眾用腳投票的結果,電影寄託著全世界女性的沉重期待。
立項到真正與觀眾見面,熱度伴隨的是更嚴格的審視目光,迎合市場還是真誠發聲,是利用情緒還是反映困境……都會在上映之後得到定論。
人們需要蘇敏的故事,但更需要真誠的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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