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創自微信公眾號“南都娛樂”,微信號:nanduent
“傍晚6:00的話,這個時間方便嗎?”剛剛結束了一場宣傳活動,王智如約出現在了視頻裡,還沒來得及吃晚餐,淡雅的妝容下掛著恬淡的笑容,開口說話時,她語調溫柔,讓遠隔千里的訪問變成了老友間的閒談。
自從參演的電影《好像也沒那麼熱血沸騰》上映以來,王智的檔期表被排得滿滿當當:十多個城市連軸轉地跑路演,到劉畊宏的直播間為電影做宣傳,中間還有幾個媒體約的專訪。這些天,她一直在奔忙,忙著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希望讓更多的人關注到這部電影,關注這個有關心智障礙青年成長的故事。
《好像也沒那麼熱血沸騰》這部電影講述的是一群心智障礙青年(以下簡稱心青年)勇敢追夢的故事。攝製方在電影中大膽起用了不少真實的心青年來扮演心青年。王智扮演的“樂光”,是一家幫扶機構的負責人,也是心青年“亮亮”的姐姐。
作為今年雙節檔期上映的唯一喜劇電影,《好像也沒那麼熱血沸騰》為雙節檔期帶來了很多歡樂與感動。但在文旅大熱的背景下,大家對電影的關注被削弱不少。
“這是一部能給人帶來正能量的作品。如果不是參演了這部電影,我還不知道原來我們國家有這麼多心青年,大部分人都不瞭解這個群體,他們非常需要被看見、被理解。”王智說,目前國內聚焦心青年群體的電影非常少。作為演員,有幸參與填補這份空白,於她而言,是一份非常珍貴的人生體驗。
很多人認識王智,是因為“秋雅”,那是她在《夏洛特煩惱》中的角色,標誌性的長髮,披在肩上,清麗的眼神閃爍,成為很多人心目中的“初戀”印象。
出道時間不算短,王智參演的電影並不多,但她飾演的角色,都非常具有代表性,無論是《夏洛特煩惱》中的“秋雅”,還是《流浪地球2》裡的“朵朵”,每一個都深入人心。
都說演員若通過角色被認可,就容易被角色標記。很多演員會忌諱被固定在某一個或者兩個角色標記。但王智應該算得上較特別的那一類演員。她接受被標記,把被標記當作一份被認可的收穫,但也從未停止過突破自己,她一直在等待,等待新作品的到來,然後重新被新角色標記,成為一個新的“自己”。
所以8年時間過去了,當大家喚她“秋雅”或者“朵朵”的時候,她總是笑著應允。她說:“這沒有什麼好睏擾的,反而以演員的方式予人帶來歡樂,留下過美好的印象,是一件挺幸福的事情。”
對她而言,演員被角色標記,本來就是件稀鬆平常的事情,當下,比起她本人“被更多人認出來”,她更希望大家記住“樂光”這個新角色,記住她和心青年有關的一切。
不在乎贏,但在乎意義,這一點與王智在新電影中扮演的新角色“樂光”很像。《好像也沒那麼熱血沸騰》改編自西班牙電影《籃球冠軍》,講述了一位對勝利渴望到有些偏執的籃球教練,帶領一群由智力障礙人士組成、名為“仁愛之家”的籃球隊,在賽場上追逐夢想的故事。
與魏翔飾演的極度渴望“贏”的籃球教練不同,樂光作為“仁愛之家”的家長,只是希望藉助打籃球,幫助心青年實現“運動與交流”,比起輸贏,她更在乎他們有沒有得到平等的尊重,能不能被友好對待。
在這個項目上,魏翔跟擔任監製和編劇的邢文雄是最先發現原版電影的人。他們帶著改編完的劇本來找當時正在一起參與拍攝活動的艾倫和王智,徵詢合作意見。大家看完本子後,出奇一致地認為,不愛計較輸贏的王智身上有樂光的影子:同樣向善,又同樣執拗且堅韌。
“當時大家都說這個角色很適合我。我一拿到這個劇本,一下子就被打動了。”王智微笑地補充道,語調溫柔。閱讀劇本時,她會自然而然地將自己代入其中。與角色共情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非常渴望接演樂光這個角色。這種渴望不為別的,就是單純地喜歡這個故事,想要跟大家一起做一個新嘗試:如何通過喜劇,融入對社會問題這個層面的思考。
不過她也坦言,當時還沒有真的接觸到心青年,也沒有特別深度地思考過這部電影背後的意義,很多感觸都是在拍攝過程中才慢慢體會到的。
演員與角色共情,不代表他們就完全一致。現實中,王智是那種可以為了自己的熱愛而執著堅守、勇敢拒絕的人。從北京市懷柔區的一位大學生村官,到演話劇、拍電影、參加《乘風破浪》,王智總是在選擇那些體驗比結果更豐沛的路走。但是影片裡,樂光這個角色是一個不能過於自我的人,她的特別在於她的特殊經歷。
“哪怕是心青年的家屬,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撐起一個‘仁愛之家’,樂光的存在代表了一種守護的力量,她需要放棄自己去守護這片家園,這份決定和堅持想必不容易。”王智說,也許越是與角色和而不同,越是能夠理解她的不易,越是希望演好“這個角色”。
首映禮當天,閆非導演說道,樂光這個角色挺難詮釋的,因為上要接魏翔老師的包袱和喜感的表演形式,下要跟孩子們非常生活化地生活在一起。
“這個對我來說確實很有難度。”王智說,但這個難還不是體現在表演上,是如何走入心青年生活的問題。
電影裡,樂光弟弟的扮演者嶽亮在現實生活中也是一位心青年,患有孤獨症。為了演好亮亮姐姐這個角色,王智在拍攝前的兩個月就專門去特教學校體驗生活。她做好了最充足的準備,等到最後演出時發現,她需要丟掉自己過往的表演習慣,以及那些慣常規律上的表演技巧。
“在見到亮亮之前,我一直在設想怎麼去演好‘姐姐’的角色,也想了很多種姐姐的詮釋方式,但是當我見到他的那一刻,我完全忘掉我應該怎麼演戲了。和‘孩子們’在一起時,你是不能演的,必須從心出發,才能打動他們、融入他們。”
王智的分享一下子將人帶入到演出的現場,尤其是在與心青年搭戲的時候,她需要兼顧的事情變多了,比如如何幫助心青年把握表演的節奏,如何巧妙地讓他們接詞,如何讓他們儘可能明白自己在幹什麼,她沒辦法只關注自己的表演情緒。
這些不一樣的拍戲體驗,成為她演員生涯中非常寶貴的一次經歷。本來按計劃,整部電影預計在兩到三個月完成,她的戲份有40多天時間,但因為種種因素的影響,連同籌備和排練,最終變成了8個月。
也正是這8個月的時間,她才能夠熟悉並走進心青年們的生活習慣,瞭解到原來全國有2580萬心智障礙人士。“他們是怎麼長大的、怎麼生活的,只有當你接觸過,才知道原來真的很不容易,他們是純真的,也是可愛的。而他們的背後是千萬個家庭,這些心青年的家長們對孩子的付出,要比我們想象的多得多。”
她說,樂光身上的很多東西是從這些心青年家長身上學到的。亮亮的媽媽是一位律師,為了孩子放棄了很多。起初亮亮媽媽並不認為亮亮可以完成拍電影的工作,懷抱著既好奇又忐忑的複雜心態,陪著亮亮走入電影的世界。
亮亮媽媽陪著亮亮記臺詞,一句一句地重複,一遍不行,兩遍,兩遍不行,再來一遍,練習了無數遍後,亮亮好不容易記住了所有的臺詞,但到了片場,可能又需要重新來過。亮亮媽媽耐心地講解戲裡面的故事,分解劇中的臺詞和動作,不斷地重複著化繁為簡的過程,搭建起亮亮與劇組溝通的橋樑。
既害怕亮亮給劇組添了麻煩,又擔心亮亮是否能夠承受工作的壓力,入組很長一段時間,這位堅強的媽媽都處於焦慮之中,這種情緒後來被王智融入進魏教練帶孩子到操場打野球的這場戲中。
網上有不少人關注到這場戲,也有人評價王智在這裡的表演過於誇張。談及這類質疑,王智還是有點難過。但其實這場戲成功地打動了很多心青年家長,甚至很多新手媽媽都能在這裡找到共鳴。那種抓狂的緊張感,經由王智的表演,以及特殊拍攝手法的處理,非常真實地將家長想放手又不敢放手的忐忑之情呈現了出來。
作為演員,都渴望不斷推出新作品,被更多的人看見,王智也一樣,她也希望通過演好新角色,被更多觀眾認可,但和以往的拍戲經歷不同,這一次,比起自己被看見,她更希望“心青年”這個群體被看見。
每個孩子身上都有很鮮明的特點。採訪中,王智分享了很多她與心青年一起成長的故事,講述亮亮的成長,講述對對的活潑可愛,講述不善於表達的帥哥在殺青後不捨別離時的樣子……
這些故事她在路演現場也說了很多遍。每一次重複,都是呼籲大家可以藉助電影,對這個群體多一點了解,“因為只有當你瞭解了之後,你才會真正理解他們。”
在王智看來,理解是包容的起點,也是給予他們關愛的前提。
因為理解他們,所以哪怕是在需要她投入表演的時候,她都會小心翼翼地關心“孩子們”,關心他們的表現,照顧他們的情緒。也因為理解,她希望“孩子們”都能被看見,希望更多的人關注心青年群體。
她說,8個月時間,“孩子們”真的成長了很多,從一句臺詞都背不下來到最後能接住所有的詞兒,並給出恰當的反應,背後真的不容易。
尤其戲裡戲外有一個跨越了季節的溫差,拍戲的時候恰逢青島非常冷,但劇中是單衣薄衫,大家都凍得瑟瑟發抖,但到了鏡頭裡又會變回元氣滿滿、興高采烈的樣子。
“孩子們的成長也給了我們很大的動力,支撐我們把這個電影拍完。”王智說,“在和孩子們相處的過程中,我們發現我們都被改變,大家的想法也逐漸從‘想要創作一個好看的喜劇’,變成了‘想為心青年發聲’,想通過喜劇的方式,讓更多人關注到他們,給予他們更多的理解與耐心。”
為了這部電影,她人生第一次跑這麼多路演。她說,“只要我有時間,我都希望儘可能地把這個電影傳遞出去。前段時間他們問我能不能做直播,我說沒問題,讓他們趕快安排,多安排一些。雖然確實挺累的,但我真的希望這部片子能讓更多人看到。”
有媒體說,2023年對王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一年,票房超過40億的《流浪地球2》再次喚醒了觀眾記憶中的秋雅。逆襲、“翻紅”的語言蜂擁而至,但王智不以為然。
對於她來說,演員兩個字是“不容娛樂”的,它是一項職業,更是一份熱愛。她很幸運地在職業中找到了自己的熱愛,但殘酷的現實是演員是一個相對被動的職業,尤其對於走過不惑之年的女演員來說,年華稍縱即逝,好機會總是越來越少。當被問及樂光之後的演出計劃時,王智說:“當然,我也希望能夠創造出更多符合自己想象的角色,但好的角色是等不來的,可能我一輩子都演不到自己心目中最想演的那個,所以只能主動出擊。”
當前,王智也在嘗試自己做劇本。她說,因為在《流浪地球2》和《好像也沒那麼熱血沸騰》的路演過程中,她聽到了很多女性的聲音,她們都希望能夠多看到一些傳遞女性力量的電影。
“我自己也在想,什麼樣的電影能夠傳達女性能量?作為一名女性電影人,我一直在鑽研這個課題。”她恬淡地補充道,人生有幸找到屬於自己的那份炙熱,而熱愛不一定非要像《好像也沒那麼熱血沸騰》中的魏教練那樣追求贏,熱愛只是因為喜歡,既然是喜歡那就堅持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
“就像電影裡的孩子們一樣,為了熱愛,可以拼盡全力去做一件事情。其實到最後,你得了第一名還是第二名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經歷了這個過程,你覺得值得,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