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政家裡80%的地方都用來儲存書與畫,就連洗手間裡的一面牆都被兩個大書架佔據,用來放他最常讀和最不常讀的書。
陳政現在的身份是藝術策展人,再往前推,他做過設計、媒體人和期刊圖書的主編。
十多年前,他還只關注東西方藝術史上的經典,直到發現當世也有“同樣好”的藝術家,從為之心折到持續收藏,再到因為過於喜愛而轉向推廣,慢慢走向了“服務藝術”的道路,“推廣藝術、傳遞美學”也成了他如今的日常。
小時候的陳政生活在內蒙古的一座小城裡,小城中沒有什麼文娛活動,讀書是他最大的“娛樂”。祖父是那個年代的讀書人,因此陳政也能從祖父遺物裡撿到“寶”:裝幀精美的《西廂記》、標記滿英文音標的原版《天方夜譚》、王夫之的《莊子解》……“到現在家裡還有那個時候留下來的書,偶爾還會翻翻。”
“父親則從小不好好上學,但他喜歡收藏畫本,就是小人兒書,家裡有上千冊,周圍的小夥伴都知道家裡畫本多,總來借閱。”窗前讀書的時光深深地印在了陳政的“記憶”中。
慢慢地,讀書成了他人生的一種“習慣”,“新華書店是那個時候經常去的地方,書店一有新書我都會到場。雪萊、拜倫、屠格涅夫、帕斯、聶魯達、博爾赫斯……當時讀的很多是這類外國文學和詩集。”這種從小養成的讀書“娛樂”,慢慢地成了他人生的一種“習慣”。
陳政經歷過很長一段“泛讀”的時間,沒有什麼目的,不計劃什麼數量,遇到感興趣的便拿來讀上一陣。“印象最深也最震撼的,還是中學讀到《莊子》,在那麼小的一個年紀,覺得莊子所說的竟然都是當時自己心中所想,深深地共鳴,彷彿你和他在那時相通了似的。”
陳政說,從那時起就一直喜歡莊子,覺得似乎自己性格里面有和莊子很像的部分,能和莊子心意相通,直到後來發生了轉折,“後來有一次有幸聽到一個老師講莊子,雖然只聽到 一幕,但發現他講的莊子是非常深邃的,而自己理解的莊子其實很淺,只是面兒上的那些。從那次也更覺出,同樣的內容,閱讀的深度是可以非常不同的。”
哪裡都是書房、哪裡都是畫室,陳政的空間很有讀書人的氣場。
關於閱讀深度,陳政說他將讀書看畫也分成兩種:“一種是走馬觀花一目十行,比如讀《清朝那些事兒》,一天輕鬆讀一本;另外一種則是緩慢閱讀緩慢並不是因為難理解,而是因為‘捨不得’,捨不得讀完,比如讀尤瑟納爾的《苦練》,會跟著書中的人物澤農去代入自己,跟著他一起穿過街巷,一起思考,讓書中主人公的體驗也長久地停佇在自己身上。
陳政有時喜歡一個地方,就會盡量找這個地方所有的書來讀。之前他出國旅行,旅行前他心中其實已經有了那個地方的“影子”,這些“影子”是從一本本書中得來的。“我很喜歡日本的京都,於是看很多相關的書,文學書、歷史書、導遊書,在我這裡就構建了一個自己的京都,它不一定是真實的,是一個平行世界。”
從川端康成書中京都北部的森林到三島由紀夫金閣寺,從應仁之亂時留下的京都筆記到井上靖筆下浪人決鬥的琵琶湖畔,從朱天心的京都三十三年之旅到舒國治門外漢的京都,書籍中的人物與風情都成了陳政的“導航”,將一個個現實中的地名點亮。“當我真的到了京都,書中的世界與現實的世界合而為一,這種感覺很奇妙。”
進門處是這個空間的“精神發源地”,代表了陳政所有的文人意趣。
問陳政一般喜歡在什麼狀態下讀書,他說其實書拿起來就可以讀,但是如果先把屋子打掃乾淨收拾整潔,讀書的心情會不同,“屋子收拾乾淨了,心也跟著變得清澈,這個時候閱讀就變成了一種更美好的體驗。”
很多來過陳政家的人,都感慨他家書多畫多,但大家又很一致:書堆得雖然多,卻叫人待著舒服。“有時看書的時候也會喝茶,但邊看書邊泡茶,總是會分神,看書時泡的茶不是太濃就是太淡,不過濃淡其實也都有自己的味道,不計較的話,反而能嚐到其中的滋味。”
陳政因為太喜歡毛新國的畫而成了藝術經紀人和策展人,在陳政的家中,毛新國的墨體系列作品出現在玄關、客廳、書房、臥室各個空間,“毛老師的畫是很耐讀的,它彷彿是一個生命體,裡面充滿了能量,簡單卻又飽滿,力量感十足。”
幾百張畫、幾千冊書,在屋中既是主體又是景觀,自成一種趣味。“我從很久以前就喜歡建築,也喜歡園林,有時候也夢想自己能造一個園,把自己的理想都裝進去。”而對於陳政現在的空間來說,書與畫是他精神世界的重要組成,也是他物質世界的基石,而他屋中堆放整齊的書,有時似乎也成為他居住空間的“園林美學”。
隨處都是書、都是畫,他並不刻意為之,卻擺放得體、舒服至極。
“中國造園最基本的組成是疊山理水,我雖然不是刻意為之,但碼放書的時候,也都有意無意地會注意一下堆放細節,把書的堆放也當成一種疊山,本來書是一種無奈,因為牆面不夠放,但對書的碼放位置、高度、顏色,暗中也有一個碼放的自覺,這樣即使是無奈的堆放,也可以讓視線不雜亂,甚至做到移步換景,”
原來,園林的疊山理水也能融入單元樓的居住之中,而關於園林中的理水,陳政在自己的一本書中這樣寫道:我走動起來,一條水徑,一次流動,取決於腿腳,我一個趔趄,折進沙發,一臥再臥,窗外有霧,陽臺有雪;一次流動,取決於眼睛,我望向牆壁,上下天光,暮色四合,我望向廚房,一望荒草,再望雲煙。
在陳政的世界中,一切的物只是媒介和道具,器物如是,書畫也如是,光亮亮的天地間,看到他一顆自由灑脫的心在跳動……
新媒體編輯 / 超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