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
早春二月，吃過早飯，裹著厚厚棉服的陳年喜便來到譚家山鎮衛生院塵肺病康復站，開始康復訓練。
陳年喜是土生土長的譚家山人，20年多前，伴隨煤炭價格市場化改革，譚家山地層下潛藏的數億噸“黑金”讓當地人看到了致富的希望，陳年喜就此下井成了一名礦工。
“長期在粉塵環境中作業，吸入的大量粉塵在沉積後，會逐漸導致肺組織瀰漫性肺間質纖維化病理改變，造成呼吸功能損傷，引發胸悶、咳嗽、乏力等症狀。”譚家山鎮衛生院院長朱映培說，礦工是塵肺病的高發職業群體，隨著時間推移，塵肺病患者的病情會逐漸加重，出現併發症，影響患者生活質量，甚至威脅生命。
康復站設在衛生院二樓，運動康復室、理療室、康復診室、六分鐘步行實驗等功能區域一應俱全；此外，還配備了吸氧裝置、智能關節康復器、呼吸訓練器等專業設備，並配有急救藥品。
二樓地面上，畫著一個藍色的橢圓，並標識著數字距離。“這就是六分鐘步行試驗，用來對患者肺功能進行評估。”譚家山鎮衛生院塵肺病康復站康復師胡丹說，測試者要以最快速度沿著橢圓轉圈走，6分鐘內步行距離達到450米才算及格。胡丹清楚地記得陳年喜第一次測試時的情形，“總共走了不到兩分鐘，連20米都不到就堅持不住了”。
“現在可以了。”陳年喜邊說邊給記者演示，雖然走得很慢，但已經能堅持走上6分鐘，不過，仍未達到450米的及格線。“繼續加油啊！”胡丹在一旁鼓勵道。
經過數月的康復訓練，陳年喜的身體狀況已有了明顯改善。“康復（治療）還是有效果的，咳嗽的次數少了，感覺呼吸順暢多了。”陳年喜露出了久違的微笑。
實用
“我們這裡，地下可都是寶。”朱映培說，20多年前，當地小煤礦星羅棋佈，鎮上很多人都參與其中。“這是一條產業鏈，男的做礦工，女的開小賣部或擺攤賣餐飲。”朱映培告訴記者，該鎮診斷報告的塵肺病一期患者達218人，二期患者有94人，三期患者有64人。
為了提升這些塵肺病患者的生活質量，2020年10月，譚家山鎮衛生院塵肺病康復站投入運行。“塵肺病康復站擁有訓練器、呼吸振盪排痰儀、上下肢康復機、簡易肺功能鍛鍊器等，能讓塵肺病患者在這裡得到全面有效的康復。”朱映培說，在湖南省職業病防治院的指導下，根據患者塵肺病的嚴重程度，康復站還為患者制訂訓練計劃，對康復治療實施精細化的“一人一策”康復管理。同時，在微信群裡實行打卡制，醫務人員督促塵肺病患者堅持每日進行康復訓練。
康復訓練的重點是肺功能的提升，訓練的方式也比較多，吹氣球就是其中之一。“既便宜又實用。”胡丹說，吹氣球對常人很簡單，但對塵肺病患者卻頗具難度，“塵肺三期患者吹上一兩下，就喘不上氣了”。
起初，每次練習後，患者都伴隨一陣劇烈的咳嗽，這讓病友們很擔心，心理上產生畏縮感。“慢慢來，小步快走。”胡丹一次又一次鼓勵大家。從吹一兩下開始，每次練幾分鐘，一天多次練習。一天、一週、一個月，慢慢地，陳年喜的肺功能開始出現好轉，這也激發了身邊其他病友的積極性，以前只能靠氧氣癱臥在床的患者，現在有些甚至能在走廊裡慢慢踱步。
這不僅讓“陳年喜們”看到了希望，也讓胡丹喜出望外。“雖然患者肺部纖維化還在發展，但發病次數、住院次數都明顯減少了。”胡丹說，但另一方面，塵肺康復站建設還處在起步階段，很多康復方法也在不斷摸索中，“康復團隊正在和省級專業機構聯合申請相關科研課題，從循證醫學角度評估目前的康復措施對延緩病情的功效”。
朱映培告訴記者，對於病情較重，無法到康復站來做訓練的塵肺病患者，衛生院定期組織醫務人員前往家裡為他們提供醫療服務和康復指導，開展居家康復，並免費為這些患者提供一些康復訓練器材。同時，在轄區內實施塵肺病患者網格化管理，明確責任醫生、責任護士，對患者進行隨訪。
解憂
對“陳年喜們”而言，呼吸之痛，痛在身上，更憂在錢上。“治療費用是很多塵肺病家庭不能承受之重。”朱映培說，塵肺病患者以礦工為主，絕大部分是男性，“他們是家裡的頂樑柱，一旦生病，不能工作，家庭生活難以為繼，更拿不出錢來治療和康復”。
自2015年起，咳嗽氣喘、體乏無力……各種塵肺病症狀陸續出現。起初，陳年喜沒當回事，直到2018年確診塵肺病，他才開始前往各個醫院進行對症治療。塵肺病像把鈍刀，家裡的頂樑柱倒下了，治療和交通費卻與日俱增，經濟與身體的雙重壓力讓陳年喜一度失去了對生活的信心。
曙光出現在2020年。彼時，湘潭市、縣兩級政府全力開展塵肺病防治攻堅行動，並出臺政策保障塵肺病患者的康復和治療。2021年，譚家山鎮衛生院獲湘潭縣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授牌為“湘潭縣工傷保險定點醫療機構”，譚家山鎮衛生院在康復站建設的基礎上新增塵肺病治療科室，很多患者在家門口就能得到免費康復和有效治療。
記者瞭解到，對於譚家山區域內私人小煤窯關閉後遺留下來的農民工塵肺病患者，湘潭市塵肺病農民工救治救助定點醫院——湘潭市中心醫院按照救治政策進行救助治療，醫療費用在醫保報銷 65%以外，每人每年還能得到5000元的救助費用，湘潭縣衛生健康局每年配套4萬元醫療救治救助經費。通過醫保、工保、救治救助一系列政策，切實減輕塵肺病患者的醫療負擔，保證了患者得到免費康復訓練和有效治療。
“我們也在不斷提升自身服務能力。”胡丹說，2022年譚家山鎮衛生院新增了塵肺病治療科室，上半年與塵肺病救治救助定點醫院——湘潭市中心醫院成立醫共體專科聯盟，並建立塵肺病康復治療平臺。這一年，衛生院先後兩次邀請湘潭市中心醫院專家在塵肺病康復站進行義診。
“希望將來我們能有更多的進修機會，提升技能水平，更好地為塵肺病患者服務。”胡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