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德章
來源:《歷史研究》2022年第5期
摘 要:漢代與周邊民族對舉時出現的“漢人”,因蘊含強烈的政治意義,並沒有自然而然地成為魏晉時期“中國人”的稱號。兩晉十六國時期,“晉人”成為“中國人”的通稱。北魏初年,出於否定“晉人”的需要,將較早置於統治下的“中州”人稱作“漢人”。南北朝時期,“漢”一直是對“中州”人的他稱,而非人們欣然接受的族稱。至唐代,因應西域諸國在漢代以後長期將內地稱為“漢地”等背景,律令中正式稱唐民為“漢”,稱周邊各族為“蕃”。隨著唐朝邊疆的拓展,“蕃漢”使用日廣,高、武時期以後,漢族族稱定型。
關鍵詞:漢族 華夏 族稱 蕃漢 漢唐
一、漢族族稱源起的學術討論與疑義
秦漢時期,郡縣稱為中國,郡縣之民稱為“中國人”,或仍沿先秦習慣稱為“華夏”……西漢初,匈奴及西域各民族仍稱郡縣之民為“秦人”,
到西漢中晚期“漢人”取代秦人,主要是指“漢朝人”,久之也具有民族稱謂的特徵,於是又派生出“胡漢”、“越漢”、“夷漢”或“漢胡”、“漢越”、“漢夷”等對舉稱謂。及至漢家天下星移斗轉,魏晉相繼踵興,郡縣之民仍沿傳統自稱“中國人”、“華人”、“夏人”,而其它民族往往仍稱之為“漢人”。朝代的更換,“漢人”作為族稱的含義有明顯發展;據現有資料,漢人作為民族名稱確定無疑的是在北魏孝文帝改革時期。
二、魏晉十六國“漢人”的缺位與“晉人”的興起
自此南有四國,其人皆雲漢人子孫。今有銅柱,亦是漢置此為界。
佛,外國之神,非諸華所應祠奉。漢代初傳其道,惟聽西域人得立寺都邑,以奉其神,漢人皆不出家。魏承漢制,亦循前軌。今可斷趙人悉不聽詣寺燒香禮拜,以遵典禮。
前漢末……匈奴五千餘落入居朔方諸郡,與漢人雜處……建安中,魏武帝始分其眾為五部,部立其中貴者為帥,選漢人為司馬以監督之……(晉)武帝踐祚後……復與晉人雜居。
三、“中州名漢”:從“晉人”到“漢人”
(高)歡每號令軍士,常令丞相屬代郡張華原宣旨,其語鮮卑則曰:
“漢民是汝奴,夫為汝耕,婦為汝織,輸汝粟帛,令汝溫飽,汝何為陵之?”其語華人則曰:“鮮卑是汝作客,得汝一斛粟、一匹絹,為汝擊賊,令汝安寧,汝何為疾之?”
如今之所謂者,若中州名漢,關右稱羌,易臣以奴,呼母雲姊。主上有大家之號,師人致兒郎之說。凡如此例,其流甚多。必尋其本源,莫詳所出。閱諸《齊志》,則瞭然可知。由斯而言,劭之所錄,其為弘益多矣。足以開後進之矇蔽,廣來者之耳目。
雖言胡神,問今胡人,共雲無有。皆是前世漢人無賴子弟劉元真、呂伯強之徒,接乞胡之誕言,用老莊之虛假,附而益之,皆非真實。
故毒之在體,必割其緩處……歷下、泗間,何足獨戀。議者必以為胡衰不足避,而不知我之病甚於胡矣。若謂民之既徙,狄必就之,若其來從,我之願也。胡若能來,必非其種,不過山東雜漢,則是國家由來所欲覆育。既華得坐實,戎空自遠,其為來,利固善也……設使胡滅,則中州必有興者,決不能有奉土地、率民人以歸國家矣。誠如此,則徐、齊終逼,亦不可守。
若來之以文德,賜之以副書,漢家軌儀,重臨畿輔,司隸傳節,復入關河,無待八百之師,不期十萬之眾,固其提漿佇俟,揮戈願倒,三秦大同,六漢一統。
四、漢族族稱的定型
義川本春秋時白翟地,今其俗雲:“丹州白室,胡頭漢舌。”其狀似胡,其言習中夏。白室即白翟語訛耳,近代號為步落稽胡,自言白翟後也。
又,準《別格》:“諸蕃人所娶得漢婦女為妻妾,並不得將還蕃內。”
貞觀二年六月十六日敕:“諸蕃使人所娶得漢婦女為妾者,並不得將還蕃。”
然佛之非胡,乃為天種;胡乃戎類,本異梵鄉。猶言神州,號為漢地。今檢漢者,止可方於梁漢,雖曰初封,帝都在於京洛。自餘吳楚,未曰中華。陸渾觀戎,又戎變夏矣。
貞元十七年,吐蕃陷麟州,驅掠民畜而去。至鹽州西橫槽烽,蕃將號徐舍人者,環集漢俘於呼延州,謂僧延素曰:“師勿甚懼,予本漢人……雖代居職任,掌握兵要,然思本之心,無忘於國。但族屬已多,無由自拔耳。此地蕃漢交境,放師還鄉。”
結 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