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說它是世界的盡頭——即使離最近的澳洲大陸,也有2500海里,乘飛機要10多個小時才能到達。
島上沒有報紙,沒有電視,沒有任何現代化的娛樂設施。
島民們光著腳,吃著生魚生蝦,過著簡陋到近乎原始的生活。
但就在這樣一個幾乎被世界遺忘的角落,豎立著一面鮮豔的五星紅旗。
每個早晨,太陽昇起的時候,總會有一個瘦削的身影,高唱著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將五星紅旗緩緩升起。
獨自一人在基里巴斯建立大使館,以魯濱遜式的荒島生活,工作並堅守了3年,創造了世界外交史上從未有過的奇蹟。
戰火紛飛的年代,父母為他取名“鍾華”,與“中華”二字同音,希望他能成為一個報效國家的有志男兒。
當時正值美蘇兩大陣營冷戰,國際局勢變幻莫測,中國面臨著嚴峻的外交考驗。
在這個沒有硝煙的戰場,外交官是衝在前線的先鋒,成功的外交能為國家創造更好的外部環境和發展條件。
鑑於此,吳鍾華選擇了外語專業,立志成為一名優秀的外交官。
他發奮讀書,除了所修專業課程,還熟識各國曆史地理、政治文化,終以優異的成績從南開大學畢業,順利進入中國外交部。
但不久後,吳鍾華便認識到,外交場遠比自己想象的更為複雜和殘酷。
在這個人傑輩出、智梟遍地的領域,雄厚的知識儲備,僅僅是開展業務的基礎。
高深的城府,縝密的話術,不卑不亢的言談舉止,寵辱不驚的情緒管控……在國與國的博弈中,更要懂得何時能進、何時要退,什麼應該捨棄、什麼必須堅守,能以良好的大局觀和清晰的判斷力,及時作出最為正確的決斷。
縱橫捭闔,風口浪尖,一言有失,便可能損害國家的威嚴和利益。
於是,為了練好外交本領,吳鍾華兢兢業業,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當中。
工作之餘,他會有意識地保持嚴肅狀態,每天對著鏡子,模擬不同場合下的涉外交流。
嚴苛的自我磨礪,讓他練就了一身強大的氣場和嚴謹的對話意識。
他先後在禮賓司、國際司、對臺辦等部門任職,因表現突出,1975年開始出國擔任駐外使節。
巴基斯坦、斯里蘭卡、馬爾代夫,這些地方都曾留下過他的足跡。
在經過20多年的歷練之後,吳鍾華調任中國常駐聯合國代表團,為中國在國際舞臺發聲,展現大國威儀。
不久,吳鍾華向外交部提議,應儘快建立中國駐基里巴斯大使館,以穩固這塊外交陣地。
1990年2月,51歲的吳鍾華隻身前往基里巴斯首都——塔拉瓦,籌建中國大使館,從此開始了一人一館的苦行僧般的生活。
它由33個大小島嶼組成,陸地總面積只有811平方公里,但地形狹長,東西連綿約3870公里,南北約2050公里。
這令它成為了全球唯一一個同時地跨南北緯和東西經的國家。
島上生活艱苦,居民大多住在棕櫚葉製成的棚屋內,目之所及,除了椰子樹和白沙灘,便是一望無際的太平洋。
為了儘快開展工作,他頂著赤道驕陽,馬不停蹄地準備開館事宜。
從會場佈置到食物供應,從打印請柬到邀請各路要員,一切都是親力親為,毫不含糊。
大使館是一個國家的對外門面,可以簡單,但決不能有損國家形象。
終於,在沒日沒夜地忙碌了三天之後,28日下午6點,大使館開館招待會,正式拉開帷幕。
吳鍾華與國內考察組成員,在駐基里巴斯大使館門前合影
招待會上,基里巴斯總統夫婦及內閣成員悉數參加,對這位到任的中國外交官表示熱情歡迎,英國、澳大利亞、新西蘭駐基里巴斯高專亦到場慶賀。
在得知招待會的所有工作都是吳鍾華獨自一人完成的時候,所有人都驚歎不已。
宴會食物以生魚蝦為主,也有一些麵食,吳鍾華從斐濟使館背來的幾聽中國罐頭,成了餐桌上的“特色大菜”,深受客人們的歡迎。
招待會從下午6點一直開到了晚上11點,在送走最後一位客人後,吳鍾華才發現衣衫已被汗水浸透了。
但他還不能休息,第一時間發出消息,向全世界宣告,中國駐基里巴斯大使館正式成立!
大使館雖然只有他一個人,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國內與基里巴斯的各項事宜,都由他一個人處理。
作為館長,兩國間的政治、經濟、文化等諸多方面事務,是他的首要工作。
作為館員,使館的禮賓交際、拜會宴請、聯繫接待,他也責無旁貸。
另外,他還是會計、旗手、廚師、司機、採購員、招待員……
1990年3月,剛建館時,吳鍾華在臨時使館館牌和帶國旗汽車前的留影
比起一般的大使館,吳鍾華還有一項非常繁重的工作,那就是使館的一切建設,都要從頭做起:
他要設計使館的大門、籬笆、車棚等,滿島去買建築材料、找人施工,有時候還要親自幹。
在吳鍾華看來,大使館就如同祖國的領土,這裡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他都要用心呵護。
一次,當地警察局突然通知,在使館附近發現了一枚500磅的炸彈,需要他立即撤離!
原來,二戰期間,這座小島曾被日軍佔領,後又被美軍攻入,一週內接連投下了3000噸炸彈。
吳鍾華只好離開使館,餓著肚子在外流浪了一天,待拆彈專家排除隱患,才得以返回。
還有一次,吳鍾華在海邊散步,突然感覺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隨後便失去了意識。
從周圍人的口中,吳鍾華得知就在兩週前,有人在這兒因車禍而死,他這才感到後怕:
“如果我死了,保險櫃內的數萬澳元建館費和文件,豈不是都成了死案?”
他趕緊返回大使館,將保險櫃的開法用中文寫在了工作筆記上,這樣,一旦自己再出事故,國內前來處理後事的人,就能順利接管自己的工作了。
那天,他外出參加招待會,半夜返回,一開院門,便聽到屋後有開窗奔跑聲。
他大吼一聲“誰”,抄起門後的棍子便追了過去,然而夜色漆黑,賊人已然逃得沒了蹤影。
他把所有燈全部打開,犄角旮旯搜尋了一遍,所幸損失不大,只壞了一扇窗子,丟了抽屜裡的幾十澳元。
基里巴斯所轄多是低平的珊瑚島,土地貧瘠多沙,每年有10個月以上連續乾旱少雨。
受自然條件限制,這裡無法種植蔬菜,當地人也沒有吃蔬菜的習慣。
每兩個月,島上會有一艘澳大利亞的商船運來食品和日用品,只有這時,吳鍾華才有機會儲存一些蔬菜和水果。
一個偶然的機會,吳鍾華聽說當地的一種樹葉可以食用,於是每次熬湯的時候,便摘幾片嫩葉,扔進湯裡解饞。
樹葉也好,青苔也罷,味道終究是比真正的蔬菜差得遠的。
飲食雖能將就,但獨在異鄉,對親人的思念和對故土的眷戀,卻讓吳鍾華每每於夜裡神傷。
1990年4月23日,吳鍾華收到一封家書,得知父親已於3月30日過世。
遠隔千山萬水,這封信用了足足24天,才送到了他的手上。
他心中萬分悲痛,但當天下午,正是基里巴斯法院新辦公樓揭幕儀式,他在受邀之列,只得強顏歡笑,出席了這次活動。
自古忠孝不能兩全,這句話說來輕巧,但它的背後,蘊含著多少英雄兒女的辛酸血淚啊!
從僅有草房一棟,到建成最標準的館區,五星紅旗在椰樹林裡飄揚,步道通向海邊,道旁繁花似錦。
他把中國大使館展現給了基里巴斯,也把中國和中國外交官的優良風貌,展現給了整個世界。
離任當日,吳鍾華堅持在使館門前最後一次升起了國旗。
這是他一生中最艱辛、最不平凡的3年,以一段中外外交史上從未有過的孤苦歲月,光榮完成了祖國賦予他的使命。
吳鍾華在白布上一針一針的縫出“慶祝中國與基里巴斯建交10週年”中英文字樣
他調往駐美國洛杉磯總領事館工作,任副總領事,後任中國外交史學會會員,以外交官的身份,悉心鑽研指導我國的外交歷史。
他是一個赤誠而無私的愛國者,對祖國有著無比深沉的熱愛。
參考資料
1. 央視網|“世界盡頭”在哪裡?西太平洋島國基里巴斯
2. 吳鍾華|我獨自撐起中國最小大使館,《傳奇:傳記文學選刊》
3. 吳鍾華|一個人的荒島使館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