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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30日,中國國民黨前主席馬英九登上黃鶴樓,俯瞰著武漢城市風貌和長江沿岸風光。馬英九的武漢之行為何會選擇黃鶴樓這個站點?讓我們一起領略黃鶴樓的滄海桑田……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唐代詩人崔顥的這首《黃鶴樓》千古傳誦,讓歷代文人騷客莫不對黃鶴樓心馳神往。不過,很多遊人也許不知道,矗立在長江南岸蛇山上的這座歷史名樓,早已不是崔顥詩中的那座;曾經的黃鶴樓早已被歷史的洪流湮滅,如今的黃鶴樓模樣、地址均與原樓相去甚遠……
東漢末年分三國,人人都想當英雄。誰打贏了仗,誰就能稱霸一方,而能不能這個事,除了靠戰鬥力,還得靠地利。漢水入長江,一塊寶地勾連了東西南北,作為水陸交通要地,當然誰見誰眼紅。
吳國孫權搶佔了先機,在公元223年下令,在江邊的黃鵠山(今蛇山)上修了一座小城,取名夏口城。為保持自家水軍強勢,可訓練、瞭望、指揮之用,又在城垣西南角處修起了一座“軍事樓”。就是這座“初始版”黃鶴樓的建成,給當年的戰勢帶來了巨大影響。黃鶴樓也在這亂世之中乘風破浪,從此開啟了之後千年的故事傳說。
晉朝一統之後,百姓安居樂業、經濟勃興,武昌因其地理優勢得到快速發展,樓臺逐漸從軍事用途轉變為遊覽功能,新的建築直到今天,皆為商旅所建。這個絕佳的江景房,位於九省通衢之處,南來北往的官商絡繹不絕。
魏晉南北朝盛行神仙之說,白日飛昇總得有個人間處所。自漢代人們就認為仙人居高樓,有高樓近仙的思想,黃鶴樓是現成的高樓,又人多口雜,無疑是八卦流傳的上上之選,得以注入神仙文化。
南朝科學家祖沖之喜歡在科學之外搞搞神學,他有一本《述異記》,專記神仙鬼怪。黃鶴樓上,仙人駕鶴高飛的傳說,最早就出自於這本書。傳聞,這位仙人傳名為子安;又傳為費煒;兩宋還有傳是全真祖師、八仙之一的呂洞賓。
此外,在唐朝還廣傳另一版本:黃鵠山上曾有一辛氏婦人開酒樓,有道士受其善意,無償獲飲千杯,離開前以橘皮為筆畫仙鶴於牆,每逢賓客把酒言歡,仙鶴便翩然下牆起舞助興,此等奇景使得酒樓賓客大興。為酬謝道士,辛氏於黃鵠山上建一高樓,取名“黃鶴樓”。這可能是中國最早的商業樓宇。
無論哪種說法,這些逸聞傳說都滿足了人們對神仙的浪漫想象,而鶴在傳統文化中高潔、長壽的寓意,更塑造出黃鶴樓在人們心中神聖、高雅的形象。
好景好樓,又有仙人蹤跡,自然引得各路文人登樓賦詠。
唐宋時期,恰是詩詞的黃金年代,不少古建在此時獲賦詩文美名千古。尤其是文章開頭的那首《黃鶴樓》,引入黃鶴樓的神仙傳說,反思現實人生的歸屬,從虛到實,一氣呵成,是公認的唐朝七律第一,就連詩仙李白來到黃鶴樓,一見此詩都甘拜下風。
當然,李白登上黃鶴樓,面對奔騰而過的江水,指點江山的豪情不會就此罷休。他後來也寫了很多與黃鶴樓有關的詩句,其中一首“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便賦予了武漢“江城”的別名。另一首送別詩《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更是膾炙人口,千古流傳。
崔李之後,白居易、陸游、楊慎、張居正等都先後到黃鶴樓遊賞,吟詩作賦,黃鶴樓也因為這些人的打卡,坐穩了詩人Battle的中央舞臺。
黃鶴樓三樓的《人文薈萃》壁畫上,有王維、崔顥、李白、孟浩然、宋之問、杜牧、白居易、劉禹錫、岳飛、陸游、范成大等人及其詩詞。
綿延的詩詞創作,表明黃鶴樓在很長時期不曾荒廢,就算有損毀,也能很快修葺重建,哪怕是五代十國的戰亂,都沒有殃及黃鶴樓。
宋太祖趙匡胤委任曹彬攻打南唐,是看重這個人有組織也有紀律,能將戰爭破壞性降到最低。曹彬果然善待李煜,黃鶴樓也在這段動盪的歷史安然過渡,至北宋發展成為一個建築群。
直到宋徽宗宣和五年癸卯,黃鶴樓仍然是遊人如織,絲竹鼓樂喧天,宴席上觥籌交錯。有詞人李彌遜《念奴嬌·癸卯親老生辰寄武昌》為證:
不過這也是唐宋年間黃鶴樓最後的盛宴,靖康恥後,有關黃鶴樓的又一首千古絕唱,是岳飛的《滿江紅·怒髮衝冠》:
雖然全篇沒有點出黃鶴樓,但根據岳飛鎮守鄂州,以及稍早他的另一首《滿江紅·登黃鶴樓有感》,這裡的“憑闌處”,大概是指黃鶴樓。
中國歷史上,南方憑藉長江天險抵禦北方入侵,樞紐在武昌,一旦失手,敵人就可順江而下,直取東南腹心,宋金隔江對峙,黃鶴樓周邊的商業文化環境蕩然無存,黃鶴樓也就迎來了一次衰敗。
南宋孝宗乾道六年(1170),陸游赴四川任夔州通判,途經武昌,黃鶴樓已成廢墟,其《入蜀記》寫得清楚,“今樓已廢,故址亦不復存”。
此後黃鶴樓在南宋末年還有零星記載,而在元代是否有黃鶴樓爭論不休,據元代修建在黃鶴樓原址上的勝像寶塔,即便有樓臺,其風格也可能偏離了一貫的文化傳承。
這幅畫展現了曾經黃鶴樓周邊風光,左上為黃鶴樓與武昌城,右上遠景為尚未淹沒的鸚鵡洲,右為漢江口的晴川閣。
不只有文人墨客的雅趣,黃鶴樓千年傳承,也有鐵骨錚錚的硬氣。
光是明清兩代,黃鶴樓就被毀了七次,就好像英雄的命運,總免不了顛沛流離。黃鶴樓在命運的考驗裡,也無數次的浴火重生。
光緒十年(1884年),一場意外的大火,讓僅僅重建了15年的黃鶴樓,化為了灰燼,此後百年,天下竟無黃鶴樓。孩童們只能唱起童謠,憧憬長輩口中的仙樓:武昌有座黃鶴樓,半截都在雲裡頭。上至晚清重臣、民國政要,下至民間紳商、黎民百姓,屢次動議復建,屢次抱憾而終。
1884年,上海剛創刊的《點石齋畫報》以圖畫的方式報道了此事,通過這張《古蹟雲亡》圖,再現了黃鶴樓大火的慘景。
但這並不是黃鶴樓千年命運的終點,1904年,黃鶴樓的舊址上,建成了一座“警鐘樓”——一棟兩層西式紅色樓房,西側建有高高的塔樓,樓內裝有自鳴鐘,這是一座瞭望火情並通報火警的消防建築,發生火災時,可以通過鐘聲通報火警。
1907年,為紀念張之洞的湖北政績,其門生在警鐘樓後方不遠處,又建起了一座中式傳統風格的三層樓閣,張之洞親自取名題匾“奧略樓”。這兩座樓雖然都不叫黃鶴樓,但也成為了不少人心目中的黃鶴樓代替品。愛國志士們在這裡,熱血聚集,以黃鶴樓的名義,創作了無數抗戰作品,號召中國人站起來,保家衛國,救亡圖存。
1911年,武漢人打響辛亥革命第一槍,意氣風發的革命黨人進駐道不遠處的紅樓,宣告長達兩千多年的封建君主制就此結束。
1927年,第一次國內革命面臨失敗,又遭黨內壓制,毛澤東懷著蒼涼與苦悶登鶴樓故址,一句“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是一代偉人對革命前途的擔憂與堅守。就是這一年,毛澤東投筆從戎,拿起槍桿子,領導了平生第一次武裝起義,其後二十餘年,主導了中國歷史又一個大轉折。
抗日戰爭時期,周恩來、郭沫若、田漢、冼星海等均來此地進行抗日宣傳,號召群眾團結一心,救亡圖存。無論盛世與亂世,繁華與災禍,黃鶴樓早已成為國家強盛和民族復興的精神象徵。
1955年,武漢長江大橋開工建設,為給引橋騰出地方,拆除了佔據蛇山西段的黃鶴樓故址,包括警鐘樓、奧略樓在內的晚清民國時期修建的一系列建築。在黃鶴樓原址的附近,尚留有一個小平臺,在這裡建起了一座武漢長江大橋通車紀念碑。
對歷史上黃鶴樓的紀念,能在橋頭堡的設計上找到一點影子,設計人唐寰澄在設計手記中提到:“橋頭堡建築的設計借鑑了清代黃鶴樓‘攢尖頂亭式’的建築風格,張揚了中國民族傳統建築的樸素之美。”據悉,是周恩來總理選中了這個設計,確定為最終方案。
黃鶴樓原址附近的武漢長江大橋橋頭堡壘和通車紀念碑。
1957年,毛澤東再次佇立於黃鶴樓,寫下“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從此,“萬里長江第一橋”和“天下江山第一樓”渾然一體,相映生輝,形成古典與現代的完美結合。
共和國成立後,黃鶴樓原址成為長江大橋的一部分,但是民族文化的底蘊仍然需要傳承,這個艱鉅的任務,依然要靠黃鶴樓來傳續。重建黃鶴樓,是國泰民安下眾望所歸的事情。
1981年5月4日,時任武漢市副市長王傑召集人馬開會,討論黃鶴樓重建工程,會場設在中南商業大樓的工地上。設計方案向社會公開徵集,中南、武漢兩家設計院展開激烈角逐,經過層層遴選,最後中南設計院憑藉7號方案中標。
同年10月22日,爆破主樓基礎岩石的一聲巨響,宣告了黃鶴樓重建工程的正式動工。有統計稱,這是黃鶴樓近1800年曆史的第27次重建。
共和國的黃鶴樓竣工於1985年,矗立在長江南岸的蛇山之上,樓高5層,總高度51.4米,二樓掛著一副對聯:
萬古河山,勝蹟常留,嘆百年時運維堅,三楚名樓曾付火;
千秋邦國,韶華永駐,看一代英雄謀略,九霄仙鶴又乘風。
新修的黃鶴樓,造型古典氣質優雅,帶著歷史的沉靜莊嚴。武漢人在熱熱鬧鬧的生活裡,一抬頭,便能看見它的身影。登樓遠眺,極目楚天,三鎮風光盡收眼底。至此之後,大武漢也如黃鶴樓的凌空展翅之勢,於新時代的發展浪潮中快速騰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