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相當一部分人,只知強調經方的嚴格,而不知經方變通的意義,反把富於生命力的經方框得過死,在臨床上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這是教條主義的殘餘,我們必須加以反駁。
有一天我帶碩士研究生實習。病人張某因患“早期肝硬化”來診。患者面色黧黑,左右兩脅肝脾痛如錐刺,日輕夜重,小便色黃,大便尚可,惟飲食不馨,食後每見腹中夯脹為甚。切其脈弦而責責,舌質紫黯,苔則白潤。
餘辨此證為肝脾血絡瘀滯,肝不疏洩,脾不運化,氣血凝滯,則三焦為之不利。
疏方:柴胡12g,黃芩6g,半夏10g,生薑10g,黨參6g,炙甘草6g,大棗7枚,桂枝10g,赤芍10g,鱉甲30g,生牡蠣30g,紅花10g,茜草10g,䗪蟲10g,蜣螂10g,射干10g,紫葳10g,石韋12g,瞿麥12g。
患者問餘服藥見效的時間,餘曰:服此方15劑為一個療程,而汝之病症已入血分,大約在服六十劑後(為四個療程),可望病減而肝脾之痛得瘳。患者按所囑服藥,兩月後面色變白,精神有增,肝脾之痛消失,而且胃開能食,腹脹不發,體力轉佳。再三向餘道謝!
諸生視為仙方而爭相抄錄。並問此方何名,見於何書?餘曰:此即《金匱要略》之鱉甲煎丸也。然本方之藥味與其不全相符,乃經餘之變通化裁而成。諸生曰:何不購於藥肆?曰:此丸藥“文革”前,在江西、北京等地尚能購置,如今中藥奇缺,況鱉甲煎丸乎?今經餘揆度成為此方,實不得已而為之也。
又有一次,我的學生某君治一慢性肝炎患者,其症狀為口苦咽乾,肝區苦痛,所奇者大便溏薄,每日二三次,腹脹不欲食。同學以餘之經驗,為疏:
柴胡14g,黃芩10g,天花粉12g,牡蠣30g,桂枝10g,乾薑10g,炙甘草6g。
本方名柴胡桂枝幹薑湯,見於《傷寒論》太陽病下篇。此方清膽熱,溫脾寒,寒熱並用而和解少陽之邪,與大柴胡湯和解少陽並下陽明之燥結,乃是相互呼應之姊妹方。
然而,患者連服七劑,大便仍溏,腹部仍脹,效果不顯,乃轉請餘診。切其脈沉弦遲而無力,視其舌淡嫩不紅。餘曰:此誠柴胡桂枝幹薑湯證也。其所以不效者,守古方而欠於變通之故。
餘在其原方基礎上,減黃芩為6g,增乾薑為12g,又加黨參10g,白朮10g,囑再服七劑。則腹脹去,大便成形,脅痛銳減,飲食有味,而奏全功。
餘語學生曰:“學而不思則罔”,讀古人方要究其意蘊,識其證機所在,因證施方,而不拘於一格。今脾家虛寒作瀉,則理中湯不啻三年之艾矣。黃芩苦寒損陽而不知減,參、術甘溫培脾又不知加,只知固守原方,則何異守株待兔也。
某生似有所悟,作禮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