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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材源自《郭公案》
01
福建延平那個地方,老百姓大多信神信佛,善男信女很多,男的叫齋公,女的叫齋婆,不少人還是通家之好,不時聚會。
萬曆二十五年,順昌郭源嶺有一個叫廖勳的齋公,喜歡上了同會趙春之妻胡氏,可是人家有老公,他便悶悶不樂,害了相思病。
一個叫譚法明的遊方僧,來此化緣時,看到他滿腹心事,便主動跟他搭話:貧僧看齋公,好像很不爽。
譚法明表示,他能幫他了卻心事,廖勳便把他喜歡人家老婆未遂之事,告訴了這個遊方僧。
譚法明小眼珠子一轉,頓時有了主意,對廖勳說,三月三日是輪諸公大會,到時候貧僧會再來,幫你把她搞定。
廖勳見他不像是開玩笑,也認真地說,如果他能辦到,他一定重謝。
三月三很快就到了,譚法明假裝求齋,來到會所,當著其他人的面,來到廖勳面前跪下,衝廖勳高喊一聲萬歲,又來到廖勳暗戀對象胡氏面前,叫她主母。
眾人大駭,問他為什麼這樣,譚法明卻不理他們,對廖勳說,請主公前去照水。
廖勳來到水缸前一照,但見水裡的自己,頭戴沖天冠,身穿赭黃袍 ,腰繫玉帶,分明是一身皇帝穿戴。
廖勳照過後,譚法明又叫胡氏去照,胡氏看到的自己,則是一個皇后。
然後,譚法明對其他人說,諸位也都有份,請都來照水。眾人一一照過,果然如其所言——額滴個親孃欸,咱們都是文武大臣耶!
這是譚法明施了幻術所致,可是那些人哪裡曉得,以為他們看到的,都是真的,不久就會變成現實,便拜譚法明為國師。
搞定了那些傻瓜,譚法明才對趙春說,主母不是你的妻子,她屬於廖主人,你應該獻給他,叫他備一份厚禮謝你,你用那份厚禮,另外娶一個吧。
既然是這樣,趙春哪有不聽命的理,廖勳便給了趙春不少銀子,後者讓他娶了胡氏。
那個會所有三百多人,誰也不曉得譚法明施了幻術,都以為真主出世,便產生了非分之想,開始囤積糧草,打造兵器,糾聚兇徒,準備造反。
這些人當中,有一個叫鄭和的齋公,是謝屯人,從小就讀儒家經典,頗為知書達理,見眾人被妖僧所惑,知道他們必敗無疑。
又知州府的郭爺為人正直,不信鬼神,他便來到州府舉報:
糾集妖僧譚法明,左道惑眾,照水誑愚,本月初十,哨聚無籍棍徒五百餘人,招軍買馬,積草屯糧,謀為大逆。
郭爺接過狀子,問鄭和是不是與廖勳有仇,鄭和說,小人最初見廖勳起會,只是講經說法,便也入了會,哪想到今年三月,廖勳結識了妖僧譚法明,後者能用幻術使人照水,那些人一照,有的便覺得自己是帝王,有的覺得自己是後、妃。
又說,那些人被妖僧迷惑,拜妖僧為國師,又是屯糧草,又是造兵器,還偽造旗幟,圖謀不軌,定在八月起事,小的不希望生靈塗炭,所以來向郭爺報告。
郭爺點點頭說,趁他們還沒舉事,我派幾個牢子,兵分兩路,同去郭源嶺,告訴他們,我這裡要刻個白蓮教主,只有廖齋公知道怎麼刻,想請他來,把他弄來後,我自有辦法。
郭爺一見廖勳就罵,你這個混賬,託齋煽眾,聚眾謀反,該當何罪,你可知道?
郭爺說,看來不打不招,吩咐杖打二十,然後關進按察司監獄,抓住同黨,再來計較。
那時,趙春正在周村庵和譚法明策劃謀反之事,差役突然來到庵中,譚法明知道事情敗露了,正想逃走,被眾牢子打翻在地,用繩子捆了,和趙春一起押到衙門。
惡止希脫一餐之飯,陷無辜滅族之刑,冤慘天昏,望光哭訴。
郭爺仔細看了妖僧一眼,心中有了數,叫人取夾棍來,把妖僧夾起,重敲三百。
郭爺心想,看來這個禿驢,會一些邪術,便叫人取狗血來。
牢子取來狗血,郭爺叫灌入妖僧嘴裡,牢子灌完,郭爺又叫他把狗血灑了妖僧一身。
郭爺再叫夾起,再敲三百,和尚受刑不過,躺在地上裝死。
郭爺說,既然死了,就拖到教場去燒了,兩個牢子遵命,把和尚拖到教場。
和尚見現場只有兩個牢子,便從腰間掏出三十兩銀子行賄,叫他們給他行個方便,給自己積個陰德。
一個牢子說,我倒是想救你,只怕瞞不了郭爺,你走動一哈試試!
牢子的意思是,你龜兒子敢跑,老子就敢弄死你,誰知和尚真的撒丫子就跑,跑得比風還快,牢子根本追不上!
兩個牢子一商量,決定從舊屍桶中取一副骸骨,在教場燒了。
郭爺卻敏感地從他們略帶恐懼的表情中,知道妖僧已被他們賣放,決定暫時不動聲色,叫把廖勳、趙春押來。
兩人押來後,郭爺罵道,你們這些蠢材,都遭和尚迷惑了,如今我想把你們放了,但你們得說出實情,我好向上面交代,爾等不說出實情,我想放也不敢放!
趙春說道,小的搞這個會所,持齋吃素,只想死後超升,哪裡想到妖僧譚法明會幻術,令人照水,在水中,廖勳是皇帝形象,小的妻子胡氏是皇后形象,其他人不是將就是相…
趙春交代完畢,郭爺說我曉得了,便叫來廖勳問話,問他是不是齋會之主。
牢子打完,郭爺對廖勳說,你想淫趙春妻子,串通和尚照水,自尊為皇帝,又尊趙春之妻為皇后,趙春乃是個蠢貨,心想獻出自己的妻子,自己怎麼也能混個公侯,舍一個女人而得大位,哪個經得住這樣的誘惑?
又說,其實這些都是小事,奈何爾等鬼迷心竅,竟然真以為自己有當皇帝、公侯的命,蓄意謀反,犯下凌遲大罪,如今還有何話說?
郭爺說完,又派左班牢子,秘密去郭源捉拿逃走的妖僧和胡氏。
再說那妖僧,自從用銀子買了性命,再次來到郭源,徑直來到廖勳家裡,對胡氏說,齋公已審無罪,其他人也經他辯護,都沒事了,很快就會回來。
胡氏關心的是前夫趙春,問趙春怎麼樣了,妖僧說也被放了。
胡氏對和尚感激不盡,馬上準備齋飯給他吃,吃完又用身體“報答”了一次。
又問誰是胡氏,未等胡氏回答,就把她也綁了,當即啟程,押送到郭爺臺下。
郭爺見和尚、胡氏押到,才把原來那兩個牢子叫過來,笑著對他們說,你們兩個畜生,燒得好和尚!
牢子辯解說,小的們確實燒了,可是和尚會遁法,一下子就不見了。
那天我見你們回話時戰戰兢兢,就曉得是咋個回事了,說吧,你們得了他好多銀子?
郭爺說,不是他來買命,是你們賣命給他,膽大包天的蠢貨,竟然還敢去偷已殮屍骨,冒充罪犯,實在是罪不容誅!
然後喝道,和尚,廖勳,你們兩個賊畜,一個求淫而無計,一個假術以遂奸,他圖人妻子,你圖他銀子,今日更有何說?
郭爺遂判廖勳、和尚及兩個牢子,一共四人,俱用火焚,燒了揚灰,以儆效尤,胡氏當官發賣,趙春減死充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