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陳 娟
孟 星
|排版:徐一冉
上世紀30年代,日本軍艦駛入港口,汕頭城內人心惶惶。大街上,報童高喊著時局要聞。茶樓內,一個拎著棕色行李箱的外地人,引得多方勢力暗中蟄伏,伺機而動。他與身在汕頭的老K約在鳳記茶樓碰面,誰成想意外橫生……在緊張肅殺、迷霧重重的氛圍中,電影《暴風》拉開帷幕。
上映前夕,人民文娛記者連線採訪了導演陳嘉上。上世紀80年代,陳嘉上開始參與電影創作,一開始是編劇,後來轉型做導演,經歷過香港電影的黃金時代。作為導演,他涉獵甚廣,有動作片、愛情片,也有古裝喜劇、犯罪片,《武狀元蘇乞兒》《戀戰沖繩》《老鼠愛上貓》《畫皮》等影片背後都有他的名字。這次的《暴風》,是他首次觸電諜戰片,在集合懸疑、動作、槍戰、爆破等多種商業元素的同時,也賦予了這部電影關於革命歷史之外的更多意義。
《暴風》故事發生在20世紀30年代,以中央紅色交通線上的汕頭絕密交通站為背景,講述了發生在隱蔽戰線中迷霧重重的故事。當年,這條由“上海一香港一汕頭一大埔一青溪—永定”進入中央蘇區瑞金的交通線,蜿蜒曲折,長達3000公里。從建立至1934年10月紅軍主力長征前夕撤出,汕頭站是當年中央交通局開闢的若干交通線中唯一自始至終沒有受到敵人破壞的交通站,在傳遞情報、運輸物資、護送幹部等方面發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為中國的革命事業作出了重大貢獻。
為了儘可能地“回到”那個年代,《暴風》全程在汕頭實景拍攝。創作團隊在大銀幕中呈現當年的“小公園”、郵政總局大樓、石炮臺舊址等歷史建築,而且還加入英歌舞、工夫茶等文化韻味。此外,在普通話、粵語兩個版本之外,《暴風》還特意推出了潮汕話版本。
“希望觀眾能從中感受到那種歲月的真實感。流行的東西留給別人做,我們要做一些跟別人不一樣的東西。”陳嘉上說。
首次涉足諜戰片
人民文娛:一開始接觸《暴風》這部片子時,最吸引您的是什麼?
陳嘉上:最吸引我的是它夠難,因為我們要拍汕頭的秘密交通站。作為當時中央紅色交通線上的重要樞紐,汕頭站發揮了很重要的作用。這是一段非常重要的歷史,拍這個題材或者是拍有關它的歷史時,絕對不能更改,絕對不能亂加一些東西進去。
可是對於商業電影來說,這是非常難的事。所以,當時我其實是抱著一種好勝心,覺得應該可以拍一個故事。決定拍之後,我們就到汕頭去,做研調、採風,找專家談。當然最開始對交通站我也不熟悉,直到真正去了汕頭之後才慢慢了解那段歷史,確實很震撼。
人民文娛:到汕頭後是什麼感覺?
陳嘉上:最大的感覺是這個城市保留的好好。從上世紀30年代到現在,它基本格局都保留了下來,好難得。汕頭是很特別、很洋氣的一個地方,我們有人叫他“小上海”。那裡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在給我靈感。我們原來的想法是先採了風,然後去橫店拍,搭一些景。後來我改了主意,我沒想到會看到這麼多真實的好東西,有真的為什麼還要拍假的?最終,我們回到汕頭拍攝。
人民文娛:對那段歷史瞭解後,印象最深的一段什麼?
陳嘉上:整段歷史很深厚。這部戲展開的日子其實是我們特別挑的,那一天正好是日本軍艦出現在汕頭港口,各種威脅,結果汕頭人一點兒都沒有退讓,軍隊把炮擺出來了,大家就說“來吧,要打就打”,而且就在那幾天其實上海已經開始打起來了。所以我挑了那一天。那段日子,國民黨要圍剿,共產黨陷入危機。汕頭交通站之所以重要,是因為有超過200多位的共產黨重要人物要通過這個交通站到瑞金去。我覺得是非常難得的。汕頭人抗日的熱情,以及他們對國家的愛完完全全凸顯出來。
演戲是在活著,不是演
人民文娛:您在電影中設置了雙雄對決的模式,一開始是怎麼考慮的?這種模式的魅力是什麼?
陳嘉上:首先一部戲必須有一個集中點,戲劇需要衝撞。我構思《暴風》時,第一個想到就是一個年輕人和一個有經驗的特工,兩個人的對決。首先,它是不平等的。一個是高手,一個是新手;然後,把兩人的對決變成一種關係。他們兩個人(陳偉霆飾演的汕頭警察陳家棟與王千源飾演的國民黨中央黨務調查科特派員王歷文)不是剛開始認識的——王歷文早期曾被陳家棟冒險相救,兩人結下了兄弟般的情誼。後來兩人分開,各自有著不一樣的經歷,再重逢,整個過程中情感、故事非常複雜。
人民文娛:在拍攝這兩個人的對手戲時,您是如何把握的?
陳嘉上:這兩個演員(王千源和陳偉霆)我都沒有真正合作過。王千源是一個老戲骨,他們兩人互動時千源給了我很多意見。而且他們戲裡戲外都變成好朋友了,這種兄弟情是騙不了的。
我是一個很開放的導演,拍戲時很多時候都是鼓勵演員自己去挖掘角色的情感。我呢,希望把真實重現在觀眾面前,拼命還原現場,讓演員自己走進戲裡。我常說演員帶戲,不是我帶戲,尊重他們的想法。演戲是在活著,用現在的身份活,不是演。
人民文娛:現在回憶拍攝過程中,您琢磨比較久的是哪場戲?
陳嘉上:其中一場戲,陳偉霆差點被王千源發現了身份。他原本想要發一封密報給自己的同志,告訴他們今天晚上有危險。但王千源就一直跟著他,盯著他。兩個人在暗暗較量。這場戲很緊張,設計了很久。
跟風大賣,還是冒險創新
人民文娛:您做導演40多年,回頭看導演生涯裡有哪些轉折點?
陳嘉上:我是很幸運的,年輕時創作的電影基本上都算是賣座的。可是回顧整個過程,比較重要的一部作品應該是很多人沒有看過的,但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的《飛虎雄心》。這部電影是在1994年拍的,當年我作為一個一線導演,拒絕繼續拍武俠片,選擇拍一個特種部隊題材的電影。那時,香港所有的電影公司都在拍武俠片,我就想為什麼要如此?你們都在拍古裝、拍武俠,我要拍不一樣的。
可是誰也不相信陳嘉上會拍動作片。你是一個喜劇導演,怎麼會搞這個?為了這部電影,我停了兩年,最後能拍成是因為我不收我的片酬。我跟電影公司打了一個賭,說:“輸了就不用付我片酬,贏了才付好不好?”電影拍完上映,票房沒有特別好,可是沒賠錢,而且在全世界都賣了,因為它是少有的特種部隊電影,也算是我開創了香港特種部隊電影這一類型。
所以這部電影對我來說很重要,它告訴我,也讓我確定自己要當一個什麼樣的導演。你到底是跟風大賣,還是冒險創新。
人民文娛:您經歷了整個香港電影行業的起起落落,在這個過程中有哪些心得或者思考?
陳嘉上:人家總會問我黃金時代,那個時候多好,我會反過來告訴他,黃金時代對所有的創作的人不是好時代。當工業大量生產,每天都瘋狂生產的時候,誰欣賞你的創作?大家都欣賞你的生產而已。少點創作,多點生產,人家賣什麼你就幹什麼。所以,黃金時代對於創作者來說一般都不好受。反過來,當電影低潮的時候,你就又會發現這一群人還在。
我常常會說,你要很清楚自己是個電影人,或者說你目標清楚的時候,別管市場最近怎麼樣,其他人怎麼樣,好好做你自己。觀眾一直在,觀眾會支持你們的電影的,只要你全心全意地為他拍。
人民文娛:所以您內心其實是很堅定的,既有自己的堅守,又會適應時代的變化。
陳嘉上:電影這兩年確實是經歷了寒冬,所以你要拼命幹,要不然你就很快“死”。所謂適應,其實是追得上,社會在變化,人在變化,從前看電影是很重要的一件事,現在是好不容易才確定要看電影,要買票還要搏時間。很多時候我看個視頻就好了,為什麼還要花費時間去電影院?今天觀眾的流失是無法避免的。你不理解這個改變,不把自己的東西弄得更好,就會被淘汰。我們做電影人就要拼命讓觀眾回來,用我們所有的力量告訴觀眾來看電影是值得的,沒有浪費時間。
人民文娛:您也是最早“北上”的香港導演之一,也有很多成功的作品。這麼多年以來心境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陳嘉上:我第一次到內地拍戲是《武狀元蘇乞兒》。那是1992年,當時確實兩地各種反差很大。可是我第一次到北京拍戲的時候,就被震撼了,我到了長城,感覺無可言語,覺得我終於能在長城拍戲了。當年很幸運我的副導演是李小婉,很專業很懂戲,我跟著她學到了不少東西。這也奠定了我之後一有機會就到內地來拍戲。
這些年來,我不停地看見進步,不停地看見我們在發展,所以我是感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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