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風溼寒證
風溼寒證是以疼痛為主要臨床表現。
《傷寒論》179條及《金匱要略》痙溼暍篇均有,如“傷寒八九日,風溼相搏,身體疼煩,不能自轉側”、“風溼相搏,骨節疼煩,掣痛不得屈伸,近之則痛劇”的條文。
雖然稱為風溼相搏,實際上是風寒溼三氣雜至合而為痺。
寒氣勝者為痛痺,以痛為主,但必兼有風及溼,身體疼煩而不侷限,肢體沉重而不能自轉側,說明了兼風、兼溼的情況。
風氣勝者為行痺,指出了遊走性的特點,當屬《金匱要略》歷節病範圍。
程雲來說:“所歷之節,悉皆移痛”,說明了疼痛遍歷各肢節,具有遊走性,雖以遊走性為主,但也必兼寒及溼,所謂“諸肢節疼痛,身體尪贏,腳腫如脫”、“病歷節不可屈伸疼痛”,均是兼寒、兼溼的表現。
溼氣勝者為著痺,說明有重著、腫脹的特點,如“身體贏瘦,獨足腫大”,與歷節疼痛同時並見,即是兼風、兼寒的表現。
《金匱要略》中對風溼初起,惡寒發熱,一身盡痛,分表虛表實治之。
凡身痛無汗者,用麻黃加術湯,以麻黃湯發表散寒,加白朮以祛溼。
喻嘉言說:“麻黃得術,則雖發汗,不致多汗;而術得麻黃,可並行表裡之溼下趨水道,又兩相維持也”。
說明本方既散風寒,又能祛溼。
如寒輕熱重而又無汗者,則用麻黃杏仁薏苡甘草湯散風寒而祛溼,本方為麻黃湯以薏苡易桂枝,可知屬寒輕熱重,且方後雲“微汗避風”,可知是微汗之劑。
如表虛而汗出惡風者,則用防己黃芪湯固表祛溼。
因屬風溼表虛,其挾寒者並不顯著,故不用桂枝散寒,以防己、白朮祛溼,黃芪益氣固表,溼去則風俱去,故服後覺蟲行皮中,乃衛陽振奮,風溼欲解之兆。
如挾寒重而致疼煩不能自轉側者,則以桂枝附子湯祛風散寒逐溼治之。
因其脈浮虛而澀,仍屬表虛而又有溼滯之象,故以薑桂附助表陽,散風寒兼祛溼滯。
如寒溼俱盛,掣痛不得屈伸,且小便不利,或身微腫者,則以甘草附子湯溫經除溼,因仍有汗出惡風,亦是表虛,故用術、桂、附助陽勝溼而祛寒。
在桂枝附子湯條文後有,“若大便堅,小便自利者,去桂加白朮湯主之”,是指在肌表的風寒已去,患者有脾虛氣陷表現,不能約束小便而自利,無力運化而大便秘結。
因不在肌表故去桂,加白朮者重在健脾,術附並走皮內;如仍有殘留肌表風溼未除,可致“其人如冒狀”,此時仍可加桂,甘草附子湯證中術、桂、附合用,故不出現類似反應。
或謂去桂加術湯是治內溼,內溼者當小便不利,今小便自利與病情不符,恐屬大便溏、小便不利之誤,殊不知脾虛氣陷者多為小便自利,甚則不能自禁,脾虛氣弱不能運化,排便無力,自可大便硬結,因此去桂加術湯甚為合拍。
風溼歷節之用桂枝芍藥知母湯,其證諸肢節疼痛,身體尪羸,腳腫如脫,顯然風寒溼俱盛。
故姜、術、桂、附同用,並配以麻黃、防風,加強外散風寒之力,芍藥甘草湯以緩急止痛,加知母滋陰,以防辛熱藥之耗散。
本方是桂枝附子湯、白朮附子湯、甘草附子湯三方合而加味,故治風寒溼均可顯效。
二、風溼熱證
風溼熱證是以發熱為主要臨床表現,此發熱為但熱不寒,在《傷寒論》也有描述。
其中174~178條之間有密切的內在關係,174、175條即桂枝附子湯、白朮附子湯、甘草附子湯三方。
176條為:“傷寒,脈浮滑,此以表有熱,裡有寒,白虎湯主之。”
對本條歷代醫家爭論很大,一般認為表裡二字為錯簡,是裡有熱,表有寒,或表裡俱熱。
成無己認為裡有寒是邪氣傳裡,以邪未入腑,故只言寒;
柯韻伯將本條寒字易為邪字;
方有執認為寒是病因,熱是症狀;
程應旄認為是裡有熱,表有寒;
魏念庭認為裡有寒為經絡之裡,非臟腑之裡,脈浮而滑為熱已深入裡。
《金匱玉函經》作:“傷寒,脈浮滑,而表熱裡寒者,白通湯主之。舊雲白通湯一雲白虎湯者,恐非”,並有注云“舊雲以下出叔和”七字。
以上各種意見除後者主張用白通湯外,餘皆主張用白虎湯,雖然白通湯可用於裡真寒而外假熱,但其脈象不可能是脈浮滑,因此以白通湯解釋欠妥,仍當以白虎湯為是。
我認為《傷寒論》174~178條都是急性風溼的證治。以脈浮主風,滑主熱主裡,從脈象來看即屬風溼熱證。
表有熱者指有發熱現象,裡有寒指經絡骨節閉塞不通,以寒主凝滯,寒即代表風寒溼三氣雜至而阻滯不通之意。
急性風溼發熱較著者,自當可用白虎湯治之。將本條歸入陽明病,則失去本條排列在《傷寒論》風溼寒證三方之後的意義了。
《金匱要略》亦有:“溫瘧者,其脈如平,身無寒但熱,骨節疼煩,時嘔,白虎加桂枝湯主之。”
是指表有熱,裡有寒。
表有熱者,指身無寒但熱;裡有寒者,指骨節疼煩,即指經絡之裡而言。
雖然176條裡有寒未明確指骨節疼痛,但急性風溼階段在臨床上可以表現為發熱突出,骨節疼煩不太嚴重,可先用白虎湯以清表熱,熱退後再治療骨節疼煩亦是常理,故白虎湯排列在風溼寒證之後,是有—定意義的,所以不應忽視原來的排列順序。
三、風溼變證
《傷寒論》177~178條是炙甘草湯證,此兩條列於風溼寒證與風溼熱證之後,更有其重要意義。
178條是描寫脈結代的表現。
成無己說:“結代之脈,動而中止能自還,名曰結;不能自還者,名曰代。由血氣虛衰,不能相續也。”
《診家正眼》雲:“結脈之止,一止即來;代脈之止,良久方至。”
所謂脈來動而中止,更來小數,中有還者,反動,也是結脈。指脈正動之時,忽然終止,更來小數,言止後脈來稍快;中有還者,反動,言恢復原來的動勢。
以現代醫學證之,結代脈則屬心律失常(包括各種早搏),古人認為與氣血衰憊有關,因邪勝正衰而見此脈,故曰難治。
《素問·痺論》有:“五臟皆有合,病久而不去者,內舍於其合也……脈痺不已,復感於邪,內舍於心……心痺者,脈不通,煩則心下鼓暴,上氣而喘,嗌幹善噫,厥氣上則恐。”
脈不通則必然出現結代脈,心下鼓暴則為心動悸,甚則可致氣促、氣喘、氣逆,為痺證發展的自然轉歸。
現代醫學中急性風溼熱多合併心肌炎,可出現心律失常,常表現為心動悸、脈結代。
如果心肌炎發展為慢性心臟瓣膜疾病,則心動悸、脈結代仍屬常見。
故《傷寒論》中將此兩條放在風溼寒證與風溼熱證之後,說明了風溼變證及其轉歸。
炙甘草湯通經脈利血氣,又名復脈湯,急性風溼熱所導致的心律失常,用之確能奏效。
由以上可見,仲景有關風溼的認識還是比較全面的。
因急性風溼有惡寒發熱,故列入太陽病的範圍,急性風溼又分寒證與熱證,治療重點各不相同。
急性風溼合併症及其轉歸所表現的心動悸、脈結代,在《傷寒論》中緊排在風溼寒證與風溼熱證之後,說明了心痺與風溼的內在聯繫,因此可見急性風溼在仲景時代已有較全面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