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我說”之（214）
“閒聊樣板戲”系列談之四
樣板戲的語言有多“講究”？
（河北鹽山 王貴新）
【按：今年五月是毛澤東同志《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表八十一週年。特發表一組關於談革命現代戲的文章，以示紀念。】
【圖片 杜鵑山】
不愧是“十年磨一戲”。樣板戲濾去口號式辭藻，在細節安排和文字推敲上確實下了很大功夫。下面僅就劇本修改打磨情況舉例說明並略加分析。
刪減“閒筆”，加快節奏。如《紅燈記》刪去了李家祖孫三代諸如“回來啦？冷吧？”“三江四省就數我閨女能啊”！以及鐵梅在刑場上“爹這樣的好人大家需要你，兒願替爹一死”等一些噓寒問暖、兒女情長的細節描述，節省了時間，加快了劇情節奏。反派的臺詞就刪得更多了。像鳩山“那就如同老虎長了翅膀，於我們帝國是大大的不利”——“是。不利！不利”！“飯桶”——“是”！“一個共產黨人藏的東西，一萬個人也找不到的”；憲兵介紹王連舉 “一個媳婦，一個兒子，一個爸爸 ”等插科打諢的都刪掉了。
【圖片 紅燈記，沙家浜】
推敲詞句，準確表達。仍以《紅燈記》為例，“痛說革命家史”一場中，原來李奶奶的臺詞是“慌慌張張走進一個人來”，後來改為“急急忙忙走進一個人來”；“我心裡害怕，逼著他快說”，改為“我心裡著急，催著他快說”。來者“慌張”不知所措，迎者“害怕”“逼”人講話 ，遠沒有修改後的“急忙”“著急”“催”問顯得真切自然，人物形象立分高下。同一場次中，比較典型的還有早期版本的“李玉和為救孤東奔西藏”改為“李玉和為革命東奔西忙”。這一修改的高明之處在於：它不僅使李玉和行為的目的，由“救孤兒”的稍嫌狹隘飛躍至“為革命”的崇高境界，而且使他的形象由“東奔西藏”的近乎狼狽一變而成為“東奔西忙”的高大英勇。
再有，《沙家浜》中沙奶奶“說來話長”唱段的一些字詞改動，如四個兒（原為七個）有兩個（原為五個）“短命夭亡”改為“凍餓夭亡”（其義由宿命論變為階級苦）；遭荒年“欠下了刁家的閻王賬”改為“背上了”閻王賬；“我的兒出牢房重見日光”改為“得見”日光；“共產黨象他的親孃一樣”改為“就象天上的太陽”一樣等等，都改得不錯。至於名人郭沫若改得“不許淚水腮邊掛”（原為“腮邊灑”），毛澤東主席改得“迎來春色換人間”（原為“春天”，一字之改，陡然增“色”），更是神來之筆。
【圖片 威虎山，沙家浜】
一絲不苟，精益求精。《沙家浜》郭建光“朝霞”唱段中，原有一句唱詞“蘆花白稻穀黃綠柳成行”。演職人員發現這句唱詞與生活實際不符：柳樹在春天綠，稻穀在秋季黃，柳樹綠的時候才剛剛插秧。這句唱詞後來被改成“蘆花放稻穀香岸柳成行”，景色既優美如畫，又符合水鄉實情。《智取威虎山》“深山問苦”中，楊子榮有一句臺詞是“孩子！有共產黨毛主席給你們作主，說吧！”，經過演職人員的細心推敲之後，這句臺詞被改為“孩子！共產黨毛主席會給我們做主的，說吧！”從“你們”改成了“咱們”，更深刻地把楊子榮與群眾同呼吸、共命運的情感表達出來。
同樣，《沙家浜》阿慶嫂的“十八個人都和我骨肉相連”中的“我”改為“我們”，也從單純的個人行為昇華為軍和民、黨和人民群眾的魚水關係（再說傷病員都和“我”“骨肉相連”也似覺不妥）。“授計”中阿慶嫂的另一句唱詞“事到其間好為難”，後改為“事到此間好為難”，時間表述更為精準。《紅燈記》中李鐵梅由原來的“爹爹留下無價寶，怎說沒留什麼錢”，改為“爹爹給我無價寶，光輝照兒永向前”；《沙家浜》中阿慶嫂的唱詞“黨啊！你給我……”改為“毛主席！有您的……”。這些修改，在當時的歷史背景下，當然政治色彩更加濃厚，更有利於角色形象的塑造昇華。
【圖片 平原作戰2，磐石灣，沂蒙頌】
此外，還有一些諸如地名、人名與數字等方面的修改。如紅燈記“北滿派人到龍潭”改為“上級派人到隆灘”，“北山”改“柏山”；沙家浜由“村”變“鎮”，陳書記改為“程書記”，翻譯官周仁生改為“鄒寅生”；奇襲白虎團裡的楊偉才改名“嚴偉才”，杜鵑山裡的賀湘改名“柯湘”；智取威虎山中少劍波改為無名無姓的“參謀長”，白茹直稱“衛生員”，孫達得等幾個戰士也紛紛改姓更名，就連土匪一撮毛也改成“野狼嗥”了（一說“毛”字犯忌）。以上改名無非是在宣示“本劇”與“原作”切割 ，目的是為了讓樣板戲更“徹底”地脫離原著和現實人物。
【圖片 鋼琴伴唱紅燈記，交響音樂智取威虎山】
還有一些數據改得也挺微妙：阿慶嫂“還有不少傷病員”改為“一些”傷病員（意為傷員不多？）；胡傳魁的隊伍有“一百多人”改為“好幾十個人”（喻其規模不大？）；座山雕“保安五旅第一團”改為“第三團”（敵方豈能配稱“第一”？）；敵“八連長”改為“三連長”（犯了我“好八連”的忌？以上括號內均為字面揣度，似無根由）。另有，楊子榮“我一連灌他八大碗”改為“三大碗”，沙奶奶唱的“八·一三”屍骨“成山”改為“成堆”，這樣不過度誇張，似顯得更符合實情。
【圖片 樣板戲宣傳畫】
下期話題：怎樣看待樣板戲的得與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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